大和麗人 矛盾心理-7

血流了滿地，可是自己離死還有一段距離，雖然並不代表著還有救，不過卻也無法馬上死去。

若要把這歸屬到某種末路之上，那肯定是自己最需要去面對的慘痛末路了。

但是，卻真的還很想再見她一面。

「——！」源佐忠猛地睜開了眼，眼前是他還沒有習慣的一片古典而寂靜的場景。

「……夢嗎？」

夢這種東西一般來說都是似真似假的，可是源佐忠卻知道剛剛的那個夢意味著什麼，對於他來說那是沒有辦法比擬的真實。

「感覺……真不好……」

他站了起來，搜索眼下還要繼續。

私立清瀞女子學園——

「這麼說來，明明是暑假，竟然還有學生在呀——」

「那是因為我們學校採取完全住宿制，所以留在宿舍的學生也意外的多，雖然校舍有開放一樓跟四樓的圖書館，但因為宿舍就有代用圖書館，所以來校舍的人也不多，除非犯了校規被修女叫來，那就另當別論了。」

維納斯修女像是空氣一樣突然出現在源佐忠旁邊，不知道她已經在那裡等了多久了，或許連他睡覺時的表情都已經觀賞過了。

「修女你也曾經把人叫過去談話嗎？」

「除了安比小姐需要重點關注之外，我是很少會和人單獨聊天的。」

「那看來現在跟我的聊天也是意料之外了。」

在源佐忠說著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時候，身旁的少女一臉不感興趣，用倦怠的眼神觀察周圍的校舍。

而她似乎馬上又感到厭倦，開始玩弄起胸前掛的十字架。

「真是個怪學校，不知是老師去當修女，還是修女來當老師，說到這個，我剛剛有看到教堂，在那裡會做彌撒之類的事嗎？就是『蒙上天召喚的天主之父』啊……那種。」

源佐忠提出一個相當單純的問題。

「——禮拜儀式早晚都有，彌撒則是每周日舉行一次，學生有義務參與的只有禮拜，所以彌撒可以自由前往，雖然這樣會給修女們不同的印象，但信仰是自由的，所以也沒有特別的強制規定——這學校本身雖然歷史悠久，但在幾年前變成千金養成學校之後，對基督教不感興趣的女孩也不少，因為只要是從這裡畢業，不管是品行多糟的女孩，介紹相親的邀請也會變得更多，所以為了這個目的讓女兒來就讀的父母佔了大半數，也就是說真正因為信仰而就讀的人變少了，我想現在的日本也不會有父母為了讓女兒了解基督教而來此就讀吧，不過話雖如此，學校里還是有真正的基督徒在就是了。」

「神明嗎？那種東西真要說起來或許有吧。」

雖然這麼說，但源佐忠肯定是不信這樣的東西的，就和他沒有把那個夢當一回事一樣。

「不過，這一次跑到京都來，還真是有些不湊巧啊，居然還趕上這種節日。」

「你說你前幾天去的盂蘭盆會嗎……」

「不不不，我說的是那個五山送火節啦，昨天來學校這的路上看到到處都是那些穿著民俗衣服的人士在往某個地方趕，難道是要在這附近的山上放火嗎？」

「有一些是去參加送火節的，另外一些只是前兩天剛剛參加完盂蘭盆節的祭典吧，不過那麼熱鬧，確實是挺麻煩的。」

五山送火節需要在京都的五座山上點燃篝火，是八月份京都各項儀式中最為壯觀的儀式。

「順便一提，好像這裡『妙』部分的觀賞地點最好的地方就是咱們這裡了，後山上就可以看到了。」

也就因為如此，在唯一的一天可以開放給外來人員進入的時間中，源佐忠才得以進入這所女子學園，但也同時意味著會有更多的外來人員會進入到這裡面，這也是這所學校一年中最難管理的一天了。

「這樣的話你們管理起來的難度應該挺大的吧，有沒有把每個外來人員的情況都進行登記啊？」

「如果那樣的話，反而會影響來這裡參觀的人的熱情吧，院長表示是為了讓人對我們學校感興趣，家長會把孩子送到這裡來就讀，所以我們還是不要把嚴格的一面在對外開放的這一天里展示出來比較好。」

「……這樣有點本末倒置啊，到時候進來的話苦的可是那些學生啊。」

修女聳了聳肩膀表示這無可厚非。

「說起來現在這校園裡人還挺少的……」

穿過一樓的走廊后，他們來到了中庭。

私立清瀞女子學園的校地十分廣闊，為了活用這寬廣的空間，學生宿舍、體育館、食堂等建築全都不彼此相鄰。

要作比喻的話，校舍就像是遊樂場中各種不同的設施……應該是最貼切的說法了，這讓人感覺好像懷有夢想，找一天說給安提聽吧。

「因為人都到後山去了啊，雖然離晚上還有一段時間，但是他們的熱情卻絲毫不減呢。」

八月十六號，這一天即將舉辦的，京都五山送火節——

從學校校舍前往學生宿舍的路途相當遙遠。

途中雖然會經過馬拉松比賽所使用的樹林，但為了能穿鞋走進宿舍，沿路都用木板鋪了一條走廊。

在這吱吱作響的走廊上，源佐忠和維納斯修女兩人漫步著。

「那邊是哪裡？」

走到一半，源佐忠突然停下腳步，彷彿瞪著樹木凝視森林深處。

「修女，那裡有什麼東西對吧？看起來像是木造的建築物……」

「啊，那個，那個是舊校舍，是已經沒有在使用的原本的老校舍，預定會在暑假內拆除完畢，怎麼了嗎？」

「……剛剛好像在那裡看到有個人影閃了過去，我去看一下。」

「等等——」

維納斯修女完全沒勸住這個楞頭青，看著他跑進森林。

源佐忠在森林中走著。

維納斯修女並沒有跟上來。

他朝那棟可從樹木構成的簾幕間所窺見的木造校舍走去。

是因為陰天的關係吧，林中有股罩上濃霧般的灰色。

學園的校地相當廣大，在校舍與校舍間所種植的樹木，已經茂密到超出校內林木的程度。

校地里大半都是長滿濃密樹木的森林，這已經不能說是學校里有森林，而是森林裡有學校了。

邊走在腐爛的樹葉上，他一邊痴痴地聞著空氣的氣味。

像是滾滾湧出的泉水般，空氣帶著一股香氣，並且帶有顏色混合樹木的氣味，還有昆蟲的聲音，令人感到陶醉。

那是有如成熟果實般甜膩的氣味，有著許多副時間緩慢前進的風景，身在其中，讓人有種漫步在水彩畫里的漂浮感。

——這所與外界隔離的學校，的確是一個獨立的異界。

這就像是被某些人刻意製造出來的無人能干擾的異界一樣，雖然還是吸引了源佐忠走到這裡面來，可是旁人也沒有多少能具有勇氣踏入這禁地。

沒多久，源佐忠便走出了森林。

這棟曾是舊校舍的建築，是古老的四層木造房屋。

在森林砍伐出的圓形廣場上，校舍毫無聲息地矗立著。

廣場上長滿雜草，感覺像是草原。

至於校舍，則像臨終前等待生涯最後一刻來臨的老人。

踩著草地走進校舍，一看發現裡面並沒有外觀一樣嚴重損毀。

可能因為是舊校舍的關係，建築物整體的感覺也有點小，鋪著木板的走廊，每走一步就會發出嘎嘎的聲響。

「——」

那個人影彷彿在等待著源佐忠到來一樣，從某個轉角突然間出現。

「哎呀……」

「嗯？」

是張見過的臉，可是源佐忠一時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裡見過，眼前是一個長得沒有什麼特點的中年男人，他的身形沉穩，讓人感覺不到存在的氣息。

「哎呀，這不是喜歡湊熱鬧的小哥嗎？」

「？」

這麼說來——

「你好像是……當時那個？該不會你就是那個殺人狂吧？」

「什麼殺人狂啊？」

對方看起來很是疑惑的樣子。

「在東京連續造成幾起殺人事件的傢伙啊。」

「才不是呢，我對那種事情可沒什麼興趣，我只不過是跟著自己感興趣的獵物才來到了這裡而已。」

「獵物……說起來你好像知道關於『鬼』的一些什麼事情對吧？當時我還沒問清楚。」

「哎呀，你這不是記得挺清楚的嘛，你想問的是關於那灘沙子的事吧？總之你很快就會搞清楚了。」

他笑著退回了原本走過來的轉角處，源佐忠當然不會就這麼放過他馬上追了上去，但是剛剛跑過那個拐角，就發現已經不知去向了。

「……」

完全搞不懂的傢伙和完全搞不懂的對話。

是因為被發現了秘密所以逃跑了？還是單純地只是想營造些神秘感？

不論如何，線索已經從這棟校舍里消失了。

源佐忠照著來時所走的路回到走廊。

回到了林間走廊上，發現維納斯修女姿態端正地正等著他。

「嗯……」

修女並不是那種會有很大情緒波動的人，但源佐忠還是看得出她眼神中有一些不滿。

「不好意思哈，好像看到一個認識的人，所以跑了過去想問些事，結果什麼都沒問到。」

「如果下一次您再有這樣的行動的話，我就不奉陪了。」

她閉著眼睛朝原來的路上走了過去，源佐忠撓了撓腦袋，也只好跟了上去。

但在那之前——

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停下的腳步。

「你覺不覺得……」

「是。」

他們同一時間望向了某一個地方，那是在後山的某處，有很明顯的「異常」出現了。

黑色的巨塔，幾乎無法解釋地從某處樹林的半山腰中長了出來。

那看起來像是實物，又有些像幻象的巨大海市蜃樓，為何會出現在山中這種不該出現的地方？

不了解在半年後發生在東方之國某處小城市中的具體情況的他們自然不得而知。

但他們唯一知道的，是這種情況只可能是「鬼」造成的。

在那之後的故事，誰都不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