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麗人 熱情之歌-4

大和麗人 熱情之歌-4

寒假就這麼簡單地結束。

曾經讓整個城市為之騷動的殺人狂事件終於落下了帷幕,恢復到了本來無聊的日常生活了。

神出鬼沒的棒球殺人狂的傳言結果在被人們熱衷地談論了一會之後就消失了,因為在一月份中旬之後便再沒有任何被害案件,這件案子也就這樣在調查找不到任何線索的情況下結束了。

所以,由「鬼」所引起的獵奇事件真正得到公認,還需要一段時間。

「——啊啊,那場逆勢扭轉還真是精彩呢。要是能夠貫徹到這個地步的話,不單隻渾身清爽那麼簡單,簡直毛骨悚然了。你們怎麼想?」

回頭向著背後的兩人問道。但是對方卻沒有反應。

在這個莫名其妙的炎熱天氣持續不斷的一月後半,京都某個高校的操場,瑪雅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學校的鑰匙,把我和齋藤一併叫上來到了這裡納涼,現在剛過正午時分。

「簡直是開玩笑,估計是老天都要對這些不斷出現的『鬼』感到無法接受了吧,就連冬天都變得這麼熱,是想把這些不該出現的生命都給曬死吧……」

齋藤裕二並沒有踏進樹蔭之中,盤著腿獃獃地坐在把皮膚烤得吱吱作響的直射日光之下。

瑪雅則在無人的操場上灑著水玩耍。

「那個,齋藤,你真的打算要回去中國了?」

「唔?這不是起初你說的決定嗎?原本我們也是住在那邊的,現在只不過是像回家一樣吧,而且這一次的事件也已經圓滿結束了。」

……所謂這次的事情,指的就是降谷一事——

「不過安提那個傢伙居然還逼著我要把之前的租金都給還上才能走呢,惡毒啊……」

「既然沒有錢的話,叫人再介紹份工作不就好了?安提不是說過只要齋藤你願意的話,多少工作都有嗎?」

「——那傢伙可真是個惡鬼,難不成她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嗎……」

「……」

而對於我來說,這次最大的教訓就是,絕對不要再參與除魔這種事情。

如果可以像之前一樣把那些跟「鬼」或者「者」有關的記憶全部忘掉的話,那真是能幫上大忙了……只可惜,無論是從安比還是戶松那裡聽來的故事,還有最後的「忘情」一槍了解到的降谷還能記住的一些回憶,是想忘也忘不了,還有留在筆記本記錄上的來龍去脈也讓人不能不心酸。

……沒錯,看到這些的話就會覺得難受。尤其是像降谷這種的,自己真的想極力避免接觸。把生存理由和生存方式直接聯結起來這一點,實在是不太正常。

「……嘖,你看瑪雅那傢伙,光在那裡洒水還不夠,乾脆跑去踢門了。我看還有三分鐘就能夠突破中央防線了。」

「年輕真好啊。我真的很想知道那種精力到底是哪裡來的。今天可是有近三十度高溫啊?地球人一般是不能在這種高溫之下活動的吧?」

會不會她才是真正的「鬼」啊?一邊發獃一邊自言自語。

「————」

「————」

我們都沉默了。其實心裡是希望他能夠否定的。

瑪雅打破了齋藤的預想,一分鐘左右就成功地打開了棒球部活動室的大門,仔細一看的話好像一開始就沒有上鎖。

「哦,出來了……啊!那個笨蛋女人,還真是雞婆啊。」

瑪雅從棒球部里「借」來了球,向著活動室的牆壁開始玩起接球來。似乎是在模仿投手的動作……真希望她能夠懂得察言觀色一點,沒事幹嗎偏偏要模仿側投動作來著?

就那樣看著瑪雅,看了好幾分鐘之後——

「——啊啊,原來如此。

練習投球的話,一個人也行啊……」

透著無力感的聲音,我自言自語著。

「……是啊……」

然後對話就此斷開,兩人的目光凝視著以可愛的姿勢投著球的瑪雅。收回前言,那傢伙,也未免太懂得察言觀色了吧。

「但是,沒有什麼可以做的呢。

「是啊。說得也是。」

似曾相識的午後。

齋藤盤腿坐著,我則站在那裡看著遠方的塔形雲。

「好,那不如我們來打棒球吧?」

太突然了,連反對的說話也哽住了。

齋藤慢慢地,用造作的動作伸長了手。

「什麼嘛,打發一下時間而已,有什麼關係?你看那邊的笨蛋女人在那裡已經忍不住自己玩起來了啦。」。

這樣啊……事情就該這樣發展的是吧——我不禁苦笑起來。

「既然已經決定了的話那就趕快開始吧。喂,瑪雅,我們要打棒球了——!」

我大聲喊道,瑪雅大喊一聲「我早等著呢」,然後徑直跑進了活動室。齋藤則慢慢地站起身來。

「你們倆!快點快點、今天我絕對要把這個大猩猩打得落花流水的!對了,你為什麼又要回中國去啊?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氣的吧?故意的是不是?哼,為了不讓你們可以暗自把劇情發展下去,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回去!」

瑪雅一邊從活動室里拿出球棒和手套,一邊扔向齋藤。

沉浸在感傷里的時間就到此為止吧,帶著藍色憂鬱的回憶就在這裡斷開,三個人的棒球遊戲吵鬧地開始了,苦悶的感覺消失在藍天的彼方。

工廠的噪音在遙遠的地方迴響著,穿越無人的施工現場傳向遠方。

投手像是崩潰了似的整個人倒在通道上,雖然還勉強殘留著意識,但是生命力正在急劇消失,恐怕性命難保了。或者說不是生命力在流失,而是被右臂上附體的東西奪去了。也許是比起母體的生命活動,更優先於保全於自己的性命吧。作為寄生體來說,是勿庸置疑的弒親行為,但是那本來就是「鬼」。也只能這樣來解釋了。

「————」

我拖著因為使用過度而全身發麻的肉體,往倒在地上的降谷那裡一步一步地挪去。

這段時間看似短暫,感覺卻無限漫長,光是站在那裡忍耐就需要莫大的意志。

步行在通道上,腳步聲在四周迴響。由於沒有可以反射的物體,無法看見自己的身影。這也好……總是能夠看見自己的樣子的話肯定會覺得疲累不堪。尤其是現在,看不見會比較好過一點。

「——是你嗎。」

倒在地上的他聽見腳步聲,有了反應。模糊的視線回頭看著通道這邊。

不知是太陽落下了,還是窗戶關上了,身後的通道一片漆黑,令人害怕。

「喂,不要就這樣子失去意識啊,降谷。一旦這樣睡過去的話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哦。你得撐著去警察那裡自首才行。」

「————」

對方沒有回答。他已經沒有那樣做的力氣,也沒有那樣做的理由了。疲累到了極限的身體,甚至開始覺得死亡會比較輕鬆。

「你那種想法跟答應我的不一樣啊。我們不是說好了規則,輸了的話就去自首的嗎。」

「——算了。我無所謂了。」

「什麼無所謂,我可不希望讓你這麼好過,因為你可是殺了快十個人啊。一定要讓你盡量負上責任才行。」

黑暗開始移動。

和腳步聲一起接近。

他冷冷地看著,感覺到有某種可怕的東西正在靠近。

「就算是你的復仇對象,也有他自己的苦衷,雖然具體內容你沒有必要知道,但是至少應該考慮到這一點。」

人總要長大,不能總是用小鬼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

憎惡的化身張開了那扭曲著的巨大嘴巴。

「鬼」究竟是以什麼為動力活動的?

對於現在在場的這兩個人來說,這種事情不言自明。

在通道之中席捲的感情波動。對於他所放出的飛沫而言距離實在太遠了。

那不是針對倒在通道上的他個人所釋放的。因為想得太多,已經走火入魔的感情。

喜悅和憤怒。

悲傷和憎恨。

現在站在那裡的,就只有兩個散發著絕對誓不兩立的電波信息、卻不會引起任何大問題的渺小的人類。他意識朦朧地,用基本上已經失去的視力定睛看著。

「——那樣的話,還是會很難受吧。」

「?」

腳步聲停下了……真頭痛。自己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麼。一點也不明白。

「什麼還是會很難受?」

「我看見你總覺得很害怕。」

「為什麼會害怕?」

「因為——你才是最不正常的人啊。」

「真失禮。」

「用你的那把槍把我殺了吧,只有那樣我才不必再回到那個夏天中去,只有那樣我的第二個能力才不會再一次發動,這樣的話我就可以真正地履行這個遊戲的規則——球被打中了就要死去。」

「為什麼……是這把槍?」

「八月的時候……那個冬天的我,就是因為那把槍才消失的,然後夏天的我就在這個冬天醒來了,『二律背反』——我也搞不懂這個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如果一直這樣循環下去的話,每一次的跳躍都會使我可以想起的記憶越來越少,直到最後我就會成為一個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殺人狂了……」

那是無法逃避的宿命。

對於降谷來說是。

對於我來說,也是。

「只有用一模一樣的方式在這兩個不同的時間殺死我,才能夠滿足閉環的條件。」

那把槍——他說的是我手中的「熱情」,從安提那裡拿來的槍。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會有那把槍,但是也許這就是我必須面對的東西吧。」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宿命——他安靜地說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通道上的窗子被打開了的關係,耀眼的陽光鋪滿了通道。

我等了一會,但看起來降谷已經不打算再說什麼了。

拜託了——他那已經徹底失去了視力的眼神,在這樣傳達著最後的信息。

「……」

我舉起槍。

在那個時候,我才第一次切實地感受到「忘卻」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儘管我無數次地想要回憶起那段失去的記憶究竟是什麼,可現在我卻只想把和這有關的記憶一併忘掉。

這就是第一次「除魔」。

終於結束了。

這就是作為張均來說,想忘也忘不了的第一次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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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先驅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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