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麗人 熱情之歌-6
「張~~老~~~師~~~~!你好啊~~!」
回中國前的某一個夜晚。
自己明明沒有聯繫卻不知怎麼找上門的秋山浩。
「打擾了哦,給你帶慰問品來了!」
他沒有從門口進來,而是爬到了窗口上。
位於某棟公寓四樓的張均的房間窗子,不用說,離地起碼有十米以上的距離,沒有陽台,也沒有可以用來立足的突起之物。但是不知這個人究竟用了什麼魔法,竟然可以在光滑的牆壁上飛檐走壁,甚至還十分誇張地以打破窗玻璃的方式突襲,這種行為已經不能簡單地用不法侵入來形容了,簡直是明目張胆的恐怖活動。
「不過現在天氣還真冷啊。啊,窗子……要不要開一會兒來換換氣?還是說太冷了關起來比較好?」
「立刻關上。還有,馬上回去。」
「什麼嘛。最近的工作都充滿緊張感,人家都累得不行了啦,就讓我在這裡放鬆一會兒嘛。」
黑衣人說著撲通一聲癱倒在沙發上,就連在修學旅行之中情緒處於興奮狀態的男生也不會幹的事情他卻若無其事地做了出來。
「秋山浩先生,你不是沒有在工作嗎?都是在玩而已吧?哪裡來什麼充滿緊張感的工作呢?那麼,你說的慰問品是什麼?」
「唔……之前不是有透露過一點口風嗎?比如說,少年們常常一臉想要得不得了的樣子咬著手指看著的小號啦之類啦、還有就是附有過氣聲優的簽名的初回限定盤之類啦、還有就是因為年少輕狂在垃圾堆里翻出的別人不要的樂器啦、劍啦、吉他啦之類的……沒有什麼用卻能勾起別人傷感的某些東西?」
好了,這下知道他肯定嗑藥了。
「那麼最近這邊怎麼樣了?聽說XX那邊好像有點不對勁?」
這個在日本之中要論不對勁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男人,竟然十分爽朗地提起了這方面的話題。
秋山浩。發覺這個在路上相遇的可疑老兄原來是大範圍通緝的殺人犯這件事,是在剛解決降谷事件之後不久。
那天突然看見交通燈附近的廣告板上貼著一張海報,究竟是用來表明我們不屈服於權力的意志的呢,還是表示要和權力友好相處?不過不管哪邊這樣一張東西也未免太沒有說服力了。這麼想著瞄了一眼之後,竟然發覺那是這個男人的通緝書。
該怎麼說呢……其實在正式發現他的身份之前已經隱隱約約感覺到類似的氣息了。所以現在再大喊「殺人狂歸來了!抓住他!」之類趕他出去也覺得沒有必耍。而且在他救了我一命擋下了降谷的魔球之後,就更難狠下心來趕他走,於是就像現在這樣……
「聽說是在那個地方的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地出現了『鬼』或者『者』的存在,就像是一個被用來做實驗的城市一樣,但即便如此,是誰能有這麼大的權力、能力也無法搞明白。」
「那樣未免太過誇張了吧。那還算是我的老家誒,是個窮得不行的地方,大的國道只有那麼一條。哼,難道是北境那些傢伙打算建立個什麼秘密基地啊……」
秋山浩躺倒在沙發上露出了不祥的笑容。
「不過我之前也聽說過,老家那裡本來就是個怪談特別多的地區,為什麼偏偏只有這一次演變得這麼嚴重呢?」
「那當然是因為這次的謠言連周遭的地域也受到了影響啊,至今為止的所謂怪談都是只在那裡的住宅區內流傳而已。由於沒有泄漏到外面來,所以周圍的人當然就不知道了。」
「啊原來如此,張老師感覺還真是敏銳啊~」
秋山浩說著在沙發上骨碌地打了半個轉。就像黑豹之類常有的動作一般。
「咦?我才發現,原來張老師你沒有女人的嗎?」
這隻黑豹像是現在才發現似的,撐起身子向著旁邊的房間探頭探腦。
「我才不是會隨便愛上別人的人呢,而且我是很專一的,這輩子只打算找一個對的人。」
「呵,看來可以說是男人的模範嘛。那現在有對象嗎?」
「這個難說。好像有,又好像沒有。如果你想聽別人的情事的話我是不介意說啦,要聽嗎?」
「唔,雖然有興趣,但是還是算了吧。張老師你的話似乎特別容易沖昏頭腦啊。因為平時總是綳著臉的男人怎麼會突然笑著想要說這種事呢!啊啊!!!現在這種HAPPYENDING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啊?!該不會這部小說已經到達終點了吧!可惡,究竟要用什麼樣的幸福結局來刺激我啊!」
黑衣人在沙發上舞手動腳地大叫著。
看上去好像很不爽卻樂在其中,看來還是心情不錯的吧。
「是是是,回去的時候記得把垃圾清乾淨再走哦。那麼秋山先生你又怎麼樣?笨這一點暫且不論,只要閉嘴不說話的話,你看起來算是蠻有魅力的嘛。」
「唔。」
突然像被關掉了開關似的,秋山牌手腳拍打機突然停了下來。
他伸直了縮成一團的脊樑。
「我對三次元的女人沒有興趣。」
說完之後,又加上了一句——
「其實我根本對女人沒有興趣!」
這樣子大叫著的他又再向著牆壁做了個半翻身。
「哦那樣啊。」
「等一下,你幹嗎連椅子一起移到房間角落裡去啊,張老師?」
「我不想被奇怪的細菌感染啊。不過話說回來,你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冷冷地看著他,秋山先生繃緊了表情,把癱倒模式切換到翹起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的模式。
「唔——其實我是來找所在老師你商量一件事的。」
似乎他是說真的。
雖然是不相關的話題,但是這個男人口中所說的對女性沒有興趣這句話其實意思上有點不一樣,會被感情沖昏頭腦的其實是他。
這個男人只是單純地對於某個特定的女性所放的感情太深,所以根本不把其他女人當成異性看待而已。
然後——
這一天秋山浩帶過來的所謂商量的話題,實際上是很符合他腦子,一如既往的愚蠢事情。
「你說你想要一個外號?」
「沒錯。我想,不知道張老師你能不能用你的審美觀幫忙想一個帥一點的權能名字?」
用充滿期待的眼光看著自己的變態。
據說是因為本來就希望想一兩句登場時用的好聽台詞,再加上之前某次自報家門對方毫無反應,偏偏最近的「鬼」們口中所說的台詞又帥氣得要命,害他就更想要一個讓人驚羨的外號了。
該怎麼說呢……至今為止自己也經常會為遇到不少奇人怪事而嘆息,但是今天晚上真的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驚訝。現在可是午夜零時啊?哪個世界里會有正常人像自己這樣,被一個在這種時間來到自己家裡的怪人拜託這種怪事?
既然事已至此,與其在這裡詛咒自己命運不濟的話,還不如趕快給他取個名字然後把他趕回去比較恰當。
「你不是說過自己已經有吸血鬼啦不死之身啦這樣的了嗎?那樣也不錯嘛,夠了啦!」
「可是聽起來好像很弱啊我不是要這種模稜兩可的名號,想要更特別的啦。所謂別名嘛。」
別名也就是說假名嗎。唔——
「唔那麼『嚇破膽』怎麼樣?聽上去蠻強的嘛。」
「哇啊!?簡、簡直超出我的期待!想不到竟然可以立刻到達這個程度啊,但是大哥哥我希望能夠朝別的方向想想看啦!」
「別的方向?」
明明自己沒有任何頭緒,可是卻諸多挑剔。
不過,人名之類的不行嗎?
那麼,就只能根據秋山浩的特性想個有象徵意義的名字了。
「秋山先生的特徵嗎……外表又是這樣一個黑衣怪人。啊,這麼說來,其實從之前我就一直很好奇,為什麼秋山先生你會擁有不死之身呢?」
所謂長生不死的吸血鬼。
傳說之中——不,其實是本人這麼自稱的……這個男人,的確有類似這方面的特徵。就算被逼入萬劫不復的絕境,第二天也能若無其事地出現。雖然不死之身什麼的說法有點誇張,但是那種強韌程度卻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
「不,我也會死的啊。要是心臟或者頭被割出來的話那當然不可能活下去了。啊,原來如此,殺也殺不死跟早就死了所以殺不了是兩回事啊,嗯,我就只告訴你一個人好了,張老師,我其實只是讓自己不管發生什麼事也死不了而已。」
「呃?」
越來越搞不懂了……這句話聽起來像是純粹的精神論,但是這個男人卻好像把這種純理論應用到了實際場合之上。
「也就是說,我不是不死,而是不滅。就算不是不死之身也能夠證明不死的哦?只要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死不了的話,別人就會說那個人擁有不死之身了吧?」
「所以啦,那方面的能不能再說得詳細一點啊。秋山先生你所說的話當然是正確的,只要沒死的話就是不死,可是一般人要是被列車撞或者被人從樓頂推下的話早就變成肉碎了,聽說這些事情秋山先生不是都經歷過了嗎?」
嗯。殺人狂點了點頭。這個人雖然好像是「鬼」,但是其實程度並不深。如果按照齋藤告訴我的判定方法的話,應該是一階吧?只有僅僅一種權能,受傷的話會流血,流血到了一定程度的話會失血至死。如此接近正常人類的身體,怎麼可以實現不死呢?
「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解釋啊。動物本來就是很難死去的生物,其實呢,只要是速度的問題啦,張老師。比如說,對了——」
秋山浩若無其事地說出了他的不死論。
不管遇到什麼絕境都能夠活下去的生存能力。
以不滅為傲,地上速度最快的「魔」的存在方式。
「你看,就是這麼回事,不管是誰都能做到啦。」
根本不可能做到嘛……秋山浩的存在方式,簡直就是字面所說的燒毀腦子的死亡行為。雖然他用充滿緊張感來形容,但是這種詞語未免太過不夠力度了。
不對比起這種肉體問題,更讓人吃驚的是那過程。究竟要怎麼樣才能讓這種方法生效?究竟是經歷了什麼樣的過程,才會讓他覺得這樣的方式能夠不斷實踐下去?深入想象的話,真的會讓人瘋掉,所以這件事還是乾脆忘掉的好。
「也就是恆溫的血造就的效果是吧?要是說恆溫的話——」
腦中突然閃過某個恆溫的符號,在某個創作神話之中,甚至被當作幽閉火之神的牢獄的、一個有名的灼熱的恆星。
「那個,有這樣一個故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明明直接攤出來就可以的,卻故意小心翼翼地問道。
幾分鐘之後,秋山浩滿意地握住了我的手。
「就用這個!太完美了!太好了!這就足夠了,張老師!OK!其他細碎的配合工作就讓我來做吧!不,光是這個名字已經能夠大獲全勝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可是這種風格有點古老了啊」
「這樣更好。所謂的風格當然是有點難為情的更好啦!」
「那麼再見了!」秋山先生十分高興地跳到窗戶上,然後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
「說起來,今天原本北境那幫傢伙還讓我來把你給殺了的,但是算了,張老師你對我比那些臭不要臉的傢伙重要多了,而且我最不恥這種對自己的恩人下手的事了,就和那個騫形川一樣。」
刺痛一樣的回憶,因為某個名字而觸起。
「騫形川?」
「是啊,那傢伙夏天的時候在京都弄出了那麼大型的事件不說,還告訴我他把幫了自己的一個拿槍的傢伙捅了一刀,而且是在他們剛剛合作完成了他的一個賞金任務之後立刻動手,真不知道有啥好炫耀的,現在我們倆也已經決裂了啦~所以張老師你放心,北境那群傢伙還想對你怎樣我肯定不放過他們!畢竟你給了我『北落師門』這樣的好名字呢。」說完之後他就若無其事地從窗戶跳了下去。
在關窗戶的時候順便看了看外面,可是已經看不見黑衣人的身影了。不過他是個怪人,現在肯定在城市某個角落的大廈之間到處彈跳著吧。不過——
究竟是怎麼回事呢,那種熟悉又說不清的感覺——
也許只是在意這件事,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成為唯一知道這個秘密的人。
「源君,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啊,是在東京的教堂裡面呢,我記得好像是安提和安比要去完成一件委託來著。」
八月十六日,五山送火節,私立清瀞女子學園——
在學園的某處花壇邊,休息的兩人突然間聊起了這個話題。
「是的,不過和那件委託沒什麼關係……我突然想到這件事,所以想問問你,當時你不是向安提小姐她們問了關於自己的預言嘛,你當時是看到了什麼?」
也許只是單純的好奇心。
修女並沒有看著源佐忠這邊,只是像閑聊一樣提起了這個話題。
「是的呢……」
源佐忠深吸了一口氣。
在那時,他原本期待著兩位擁有天選力量的少女,說出關於他的那無聊的、不痛不癢的預言。
「預言的內容也很簡單,我也看到了最後——是關於我會死掉的一件事。」
「!」
修女的表情很是驚訝,大概她都沒怎麼露出過這種表情吧,她看上去甚至有些笨拙地轉動著睜大的眼珠。
雖然當時已經有所覺悟,不過提前到來的死刑宣判還是讓他感到震驚。
「……那為什麼還要留在兩位小姐身邊,是因為必須要履行代價嗎?」
「哈哈,你這麼說那倒也是,不過當時我並沒有意識到有支付代價這件事呢——單純的、單純的只是因為很耀眼,所以想要一直追隨下去。」
知道的是已經無法改變的,必將迎來死亡的結局。同時知道的,是可以在死之前都一直待在那個愛慕的身影旁邊。
「——」
淡淡的喜悅,以及胸口的痛楚。
他笑得一臉寂寞,收回了放在姐妹兩人手上的自己的手。
是嗎,這樣就好,他自言自語地道。
喜歡上某個人,答案是肯定的,這個他早已熟知。
不過他只能否定,他所憧憬的東西,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得到的。
害怕的只有這個,如果他和她之間的未來是已然約定的話,就一定會有某種東西得以留下。
「不過,前路一片黑暗,還真像我的風格呢。」
在那個黑色的蜃樓高塔上,他想起了臨走之前和修女的這番對話。
他撫了撫手上握著的「熱情」,那是他所有的思念。
或許在某一天,這把槍也會回到那個人的身邊。
在灰暗的,看不見前路的天空之下。
他彷彿在獨自起舞似的,踏上了前途。
最終章大和麗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