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高考總動員
六月下旬,離高考只有兩周時間了。
六十多歲的老校長郭明華,主持「高考動員大會」,高三全體師生參加。
會上,郭校長高度評價了教師的努力,讚揚了本屆學生的優秀表現。
大會快要結束的時候,郭校長突然提到:「本屆有一位學生,理科成績都挺好,就是不願寫作文,語文老師給他承諾:他寫作文,每寫一行給三分,可是,這個娃娃寫作文,從來沒有超過第四行。這次考試,我看你怎麼考!」
下邊的學生開始議論起來,我旁邊的同學看看我,笑著說:「太哥!你太厲害了,你的事,咱們老校長都知道了,哈哈哈!」
聽到這裡,我的心情很不舒服。
許雁就站在我旁邊,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散會後,我回到理科重點班高三(6)班教室。
此時,教室外停著三輛好車:賓士、寶馬、沙漠王。並拉了一條橫幅「接您回家!」
不多久,車上下來幾位打扮潮流,小有派頭的小夥子,走進我班教室,把蘇海利的書籍之類一併取走。蘇海利被兩位小夥子非常關心地摻扶著,乖乖地跟著他們上了車。
一鏈長長的鞭炮燃起,之後,車輛離開了我們。
這就是蘇海利,我三年的同班同學,成績優異,勝券在握,卻在高考動員大會的當天,被男朋友高調地帶回了婆家。
7月7日上午,高考第一堂,考語文。
我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開考。進來兩位女監考教師,其中一位,很象我的小學語文教師羅萍老師。雖然多年不見,但我確認是她,連忙喊了一聲:「羅老師,我是王美浪,你還記得不?」
羅老師仔細看了我一眼,說:「你哪是王美浪?王美浪那年早讀中專去了。」
「羅老師,你還記得王文霞不?」
羅老師愣了一下,笑著說:「真的是你!我監考,你,把心放寬,好好答題。」
羅老師的一句「王美浪那年早讀中專去了」,就這麼一句話,把我的思維喚回到初三那年的畢業季節。滿腦子呈現的都是初中時我在主席台前領獎時的興奮場景:吶喊聲、鼓掌聲、口哨聲、尖叫聲、伴隨著頒獎進行曲,久久揮之不去……
整堂語文考試,我的思維旋繞在其中。
羅老師焦急地提醒我,可是,我的思維已經獃滯,兩個多小時,眼睛只是獃獃地盯在密封行處的小圈圈。羅老師給我抄來十二個選擇題的答案,我也無心理會。
考試快要結束的時候,校園裡的喇叭響了:「離考試結束還有十五分鐘,請您抓緊時間……」
聽到提示,我慢慢清醒過來,我知道,我的高考命運,已經定型了。考試時間已經不多了,我只能看看作文題目:
從下面兩個題目中,選擇一個適合你的情況的題目,舉出實例,寫一篇關於你自己的心理承受力的文章。
要求:
①把不選的題目劃去，也可兩個都劃去,另擬一個適合表現你的心理承受力的題目。
②不可寫成詩歌、小說、戲劇等文體。不少於600字。
題目:
①堅韌---我追求的品格
②戰勝脆弱
看到了作文要求,想到自己的高考已經完蛋了,於是,只好大膽地寫下自己想說的話:
題目:許雁---我追求的女神
正文:
剛入高中的那段時光,我在班上認識了一位清純、善良的好女孩,她的名字叫許雁。
沒過多久,她的眼神、身形和表情,深深地扣動了我的心弦,將我旋入到甜蜜、遐想和無限的嚮往之中。我知道,這是我的愛情來了,責任來了,心理承受力也將在這個過程中茁壯成長。
學習的壓力,情敵的打壓,同伴的嫉妒,和父母的擔憂,都因她給我的愛情,而使我變的更加堅強,這正如西遊記中的無字真經一樣,值得讀者思考和批閱。詳文如下:
(下邊全為空格,考試時間已經到了!)
第一堂語文考試,我只寫了名字和這篇作文。
後邊還有四門,我只能隨意發揮了。
高考結束一個月,成績出來了,我的語文考了零分,綜合成績538分,離本科線540分只差2分。
高中數學競賽獲省賽區三等獎,作為特殊考生,可加20分,我沒利用。會考成績,只要滿足主科有4個A,其餘科目不能有C,就可保送本科,而我絕大部分科目全是A,卻決心把政治考成自己唯一的C。羅老師在重點班裡抄來十二個選擇題答案,我也無心理理睬。專科志願,一個也不填。
高考落榜,一點也不意外。
幾天後,我無法原諒自己,來到老屋,打開木箱,取出自己多年所獲得的所有獎項和珍藏品,細數一番,,順好次序,紮成一捆。準備燒毀!
扎捆的物品,從里往外,依次是:
許雁回信一份。
府谷中學報(刊有許雁情詩一首)一份。
許雁草稿紙,作業本,一疊。
我的日記本(記錄我和許雁的點點滴滴)一本。
全國數學聯賽高中組陝西賽區三等獎一本。
全國數學聯賽初中組陝西賽區三等獎一本。
全國英語聯賽初中組梅花獎三等獎一本。
全國化學聯賽高中組榆林地區優勝獎一張。
全國物理聯賽初中組榆林地區優勝獎一張。
神木二中初中三年級政治期末全年級統一考試第一名獲得者，英語第一名獲得者，數學第三名獲得者，物理第一名獲得者，化學第二名獲得者，歷史第一名獲得者，地理第三名獲得者，共七張獎狀。
神木二中初中二年級政治期末全校統一考試第一名獲得者，英語第一名獲得者，數學第二名獲得者，物理第二名獲得者，化學第三名獲得者，共五張獎狀。
神木二中初中一年級政治期末全校統一考試第一名獲得者，英語第一名獲得者，數學第二名獲得者，共三張獎狀。
神木二中初中三年級學習標兵獲得者，初中二年級學習標兵獲得者，共兩張獎狀。
神木二中初中三年級三好學生獲得者，初中二年級三好學生獲得者，共兩張獎狀。
灶塘中,豆萁真旺,正是燃燒的最好時機。我強忍住淚水,將打卷的物品顫抖著塞進火爐,蓋上小鍋。
炕洞的吸火聲哄哄直響,就象是飛機的轟鳴聲。
轟鳴聲散去,直到灰燼全被吸光。
我渾身昏眩,軟成一團,一步一步,緩慢地離開灶塘,退至門檻,四肢已無力迴避,在門檻前,一個趔趄,全身癱倒於門外。很久很久,才緩過神來。
一爐灶火,徹底消散了自己曾經輝煌、眷戀過的那些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