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雙雙補考
1998年,是高考擴招第一年,全國抗洪救災年,也是我的高考年。
獎狀銷毀后,我腦海中唯一挂念的,也只有高一植樹節時和許雁一起種植的那棵小樹苗了。一回到縣裡,我馬上跑到黃河灘涂,查看小樹苗的存活狀況。
走出黃河防洪堤,遠遠望去,黃河灘涂早被洪水沖刷,河灘泥沙降低了很多,曾經的植樹節種植地點,早被洪水沖成了河床。
我抓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扔向黃河那邊,大喊一聲:「傻比!」
悲傷之餘,只能無奈地離開黃河灘涂。
回到學校,我領出自己的高考成績單,只想儘早溜出校園。
走過三齋東側的那棵大樹,遠遠地望見幾位同學正從大門方向走來,怕碰見他們,我假意坐在樹下,想避開他們溜走。
這時,岳慧霞和楊勤從二齋樓梯口走了上來,徑直向我這邊走來。
岳慧霞湊到我面前,彎著腰,輕聲問:「你打算咋辦呀?」
我無奈地說:「我準備補考。」
岳慧霞雙手合攏,微微彎腰,如同拜佛,語氣非常堅定地說:「恩!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
我獃獃地望著岳慧霞,搜尋一句感謝她的話:「謝謝安慰」?「但願如此」?「托你吉言」?哎!終因情緒低落,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一個小小的動作,讓我的內心及其自責:高中三年,我對岳慧霞一點都不友好,但是,在我最難過的時候,她竟然不計前嫌,說句安慰我的話,如此的反差,讓我永遠都不敢忘懷。
我到神木中學補習了一年。臨近高考時,我又返回了府中校園。
回到高三補習班,我看見了好多熟悉的面孔,大家並不拘束。有位麻中(麻鎮中學)轉來的女孩,五管清秀,一人獨坐在最後一排的一張桌子上,我主動迎過去,和她湊成了同桌。和她說說笑笑,沙脫自在。
某天下午的最後一堂自習課,許雁也返回了教室,她輕盈地從前門走進來,一頭長發批到肩上,看得出,補學一年,她再沒有剪過頭髮,按老家風俗,這是一件多麼感人的事情。正看的入神,只見她徑直走到教室後排,坐到南側的窗口旁。這時,嚴榮曉回頭向我大喊:「太哥,你看誰回來啦?」我緊張的一句話也不敢說,整堂自習課,把頭貼在桌子上,一點兒都不敢抬頭。
我的同桌女孩看出了緣由,很吃驚的樣子,和鄰桌女生說:「他這人,咋成這樣了?」
鄰桌的女孩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得意地笑著,還不時回頭,用吃驚的眼光看著我。
放學鈴響了,好多老同學走到許雁面前,向她問好,和她閑聊,咨問一些補學情況。
體育健兒唐老鴨,走到許雁面前,奉承道:「你們這些高才生,去年考了590多分,一本線都上了,怎麼還來補學啊?今年不考690分才怪呢!叫我們這些差等生,情何以堪?」
嚴榮曉補充說:「誰有你唐老鴨命好呢!雙胞胎弟兄倆,一個考試能帶倆!」
美男子劉海榮說:「嚴曉子,你去年考了690多分,哈工大都超出50多分,今年考試,把多出來的分,給我勻點兒吧?」
嚴榮曉說:「今年的考分,我全歸你,我不要啦!」
大家哈哈大笑。
劉海榮又笑著說:「你們二班,狂人多呢!你看那老班長,全校常考第六名,怎麼能把語文考成零分呢?那傢伙是不是故意的?」
嚴榮曉望了我一眼,說:「那傢伙,不簡單呢!誒!太哥,快過來,和你老同學打個招呼!」
我腦子一片混亂,愣是不理他們。
嚴榮曉走到我面前,責問道:「三年的同學,你見了面也不打個招呼?今天,大爺綁也要把你綁到她面前!」連說帶笑,和我拉扯起來。但是,無論他怎麼拉拽,我死活不肯過去。最後嚴榮曉生氣地罵道:「你個丟人現眼的東西!」說完,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教室。
教室里的人漸漸離去,後來,只有許雁一人還坐在那裡。我用餘光發現她並沒有離開,於是,再次把頭埋過去,貼在桌子上。
她察覺到了什麼,便從前門出去,向學校北大門口方向走了。
我知道,他們所說的,都是真的。我也明白:我已經燒掉了名譽、燒掉了遐想、燒掉了懷念,今天我如果再次打開心扉,飄飄然起來,今年的八月,可就無地自容了!
想到自己的悲催,我獃獃地坐在教室里,直到所有的同學都離開教室,我才昏昏沉沉地走出教室門口。剛走到院落幾步,突然兩腳發軟,直接癱倒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了。大庭廣眾之下,突如其來的這種狀況,讓我措手不及,這如果讓同學看到了,又會把我和許雁扯到一起,讓他們笑話。於是,我使勁挪動著身子,吃力地移動到一個有台階的地方,裝出一副休息的樣子,呆了很久,直到恢復體力,才離開了那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