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辯結束

瘋狂地讀詩，《偏執的探戈》《有時只是瞬間》《紙質的時間》，再跑去六樓只為了一句「落日還在黑暗的最後一刻徘徊」，是告解，是白月光，是《惡之花》，是從白天到黑夜，然後可以不在乎地說一句，「今天什麼任務都沒有完成，但我歡樂地虛度了光陰。」

我愛的不是任何人，我愛的只是愛他的感覺。

我明白了。

終於迎來了期待已久的為期一周的答辯假期。盡情地讀詩，並且為論文初稿逾期完成寫出了解釋。

如此輕狂啊，我竟然和我導師說，「規則在我眼裡很可笑？」然後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打開文本了已經兩分鐘之後了不能撤回了，我……哭了。

信件內容如下：

從大一起，不管做得好不好都始終在被寬容被肯定被鼓勵，

好像是從去年洪災過後開始變得抑鬱，夜晚總有光怪陸離晦澀陰暗的夢來襲，那些離開的存在的逝去的童年的鄰里，故鄉還有記憶，忽然地驚醒。我總是在半夜裡哭著醒來，淚水划落眼角沾濕枕巾，不知哽咽涕泣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里。

上學期的課程設置很少，但除過現當代文學，那些傷痕那些失去那些慨嘆與痛苦可以給我稍微的一些感同身受與慰藉，其他課我一概聽不進半句，仿若都是噪音，都無關乎我，都有何結果？我整日泡在圖書館，沉湎於孤獨沉湎於過去深感著這痛，回憶也像洪水般湧來，只有在不間斷的文字排列里在切合現在的不真實里我看得到生活的出路。

從來內向，對於完不成的事達不到的目標寧願受了誤解承擔所有的過錯也不會開口解釋，高中班主任說，「你這樣會吃虧。」我只是不想把脆弱和傷痕給了別人看，是我自己沒做好罷了。

「鮮活、多變、乾淨、痛苦、掙扎、倔強、充滿想象力、鋒芒畢露、喜歡在語言里冒險、容易犯錯誤、充滿激情……」讀到這句話時候，我便又淚濕雙目，我只想找尋我的自由、我的情感、我的想法，不想在別人的條條框框別人的從現象到實質別人的故事裡生活，不需要被讀懂不需要被憐惜。是《有時只是瞬間》里的一句，是一切都是瞬間，總不被理解，不被接納，異想天開，無所束縛，無視規則，惹是生非……給別人添了太多麻煩了，也給導師您添麻煩了。

我也不敢問不敢先前說怕導師不滿，甚至沒有時間好好想想，您也是被愛之人，有點小女生的性子，我倒容易不知所措。論文是四月中旬就寫好了，是邏輯上存在一些問題沒來得及修改。投入工作以後先是對吵嚷喧囂都市環境特別不適應，慢性鼻炎忽然嚴重，整個人每天都昏昏沉沉頭暈眼花，格外疲憊，一下班就倒在床上便睡了過去。想要趕快寫完的論文被一拖再拖，有時候想過，為什麼要活著？但這念想也只是一瞬間，我撐不下去的時候不會強迫自己硬撐著，不在乎後果，不需要結果。規則在我看來是可笑的，公平在我看來卻是應當的，該承擔的責任我是願意承擔的。

但在交開題報告時，導師無意間說的一句話，令我倍感寒心，大概意思是「學士論文何必寫得很好？」我不認為我的語言用詞亞於哪個碩士論文中的語言用詞，聽來確實無知又狂妄，虛心求教是可，不被看重，是為何？我空有雄心壯志，也終究只剩得大話連篇，寫不出好的文學評論就是文學造詣低嗎？我就算有錯也憤憤不肯認。

直到說4月30號必須交稿的時候，那幾天五一放假，理了兩天又有了頭緒時便又開始上班，早晨6:30起直至晚上23:00也不一定把工作做得完，便又許久沒有給論文騰出時間。

後來是借著上班時間寫了兩個上午定了稿，始終覺著自己寫得太敷衍。

13號交論文紙質版，但13號我才請到假，上了7天班回來就只想安安穩穩睡個好覺，以至於現在才給導師寫了反思。沒有足夠上心，卻也從中獲益匪淺。

再次對楊老師提出的意見致以感謝，其實很想做好但最後還是沒有做好，因為導師待人溫和寬厚，所以生了懈怠的心思。希望導師能給出意見，莫生我氣。

導師回復：

人與人之間，不管是什麼關係，老師與學生、家長與孩子、領導與員工，無一例外，都是需要溝通與交流的。在整個論文寫作指導的過程中，你都了無音訊，一直到最後期限，突然交出論文初稿。說實話，十多年的教學過程中，你是第一個。不可否認，我說過學士論文不可能寫得多麼富有學術價值，但是同樣不可否認，我們可以通過學術性文章寫作過程學到一些東西。請按照學校的要求範式修改論文的基本結構與格式，並填好表格。感謝合作！

信件沒有以「親愛的導師」開頭，沒有做自我介紹，甚至連主語都沒有，顛三倒四雜亂無章，完全可以被批評無禮至極，但導師沒有這麼做。一些年少輕狂的錯誤，在現在的我看來，直至現在，只有大學講師才能夠做到絕對諒解並且耐心地給出解決方式。這正是我拎不清輕重偶爾會把心思放在其他事務上的原因，也是我敢於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原因。其他事務——當然可以指戀愛，導師不但不會批評，反而會興緻勃勃地讓你去回想其中感受、其中收穫，自由選擇，去做你認為的對的一切。大學，真好。2019.05.14

早晨醒來有些頭暈，慢性鼻炎很久了也只是隨便在附近藥店開些葯應付著，系列的中藥對我這個無產者來說貴到支付不起，去三甲醫院大概要排很長時間的隊，總也沒能騰出時間來。如果身邊沒個人陪著我去催著我去，我會一直就這麼湊活著過了。

每天細讀資料、修改論文到深夜的日子算得上平靜。早晨一出門青草香就撲面而來，路上行人來來往往，籃球場上也總有年輕的身影活躍，回來這兩天新鮮感倒也未散。美好的人這麼多，卻總有一些小瞬間我感到的是有序的嘈雜紛亂。我想見孔晴晴了，這是現在唯一一件我最期盼也最可以讓我覺得簡單快樂的事了吧，距離如此之近依舊業務繁忙的日子啊，繁忙到沒空感慨。2019.05.16

「而且我還準備了小禮物你來不來？」重要的晚會一定要一起看。

「什麼禮物先說說？好奇。」

「一份兒精彩絕倫的畢業論文哈哈哈，自己讀著讀著都想要拜倒在自己的文風之下。」

「不要。」

「那不給你了。其實是一小禮物，在馬路邊上三塊錢買的。」

「好的，我不去了。」

「……」

「開玩笑的，三美刀也行啊。」

「確實三塊。我可沒開玩笑，挺有意義的一禮物。」

我就在想——

「到時候我們中間要不要空一座位出來，過會兒招呼一男孩子過來坐下。我記得你曾經說過不習慣有女孩子坐在身邊？」

「不空。」

「我覺著空一位置甚是妥當。」

「不空。」實名想象。

希望晴晴同學以後可以騰出他睡覺的一百分之一的時間給我講故事，簡單來說，就是少花點時間睡覺多花點時間給我，講故事。

畢竟我也忙得昏天黑地累到連智商都被他嘲笑很低了，所以他怎麼好意思每天讓我催他回消息呢？還一回準是，「忙一天了，快睡覺。」

昨天晚上專門跑去問借了楊梅長款外搭，大半夜高興到睡不著。但是今天，他不來了。

「今晚恐怕去不了了，老師臨時通知做實驗，挺突然的。」

「我過兩天就回長沙了。」難過。

「唉，事趕事。」

「如果實驗重要的話，比如說對未來升學有影響……」

「哈哈，不影響。只是老師要求不好拒絕，拒絕一次兩次下次就不願帶你了。」

「我要先睡午覺了，剛閑下來一小會兒，昨天三點睡的。」

「你牛逼，要不兩張票都送人算了，好好休息，看什麼看。」不休息也要看的，這還是我整個大學時間裡，第一次想辦法去拿MVP票，工作再怎麼忙也不忘在一周前就把這件事寫進日程里。

「沒事，你安心做實驗吧，做完了給我發個消息。」

「行，你晚上回去休息吧。」

「不可能。」勸不動。

「不說了，我先把材料寫完，午飯還沒吃。」

我卻沒有辦法向他說明，我心裡已百感交集。可能真的不太合適出去約會吧，但是我真的好想哭，許是因為午覺一睡醒的時候人普遍會有一種被全世界都拋棄了的情緒，論文要修改的地方好多我改不完，我不怕熬夜，現在卻怕起來。那種先答應了再被拒絕，先給了希望再親手磨滅然而他卻一無所知的感覺，我無法言表。本來很想他來卻還要裝作很大度很支持他的選擇，我的感情好像很早之前就用光了，不無理取鬧是還唯一留存的東西。

我其實就是一特別沒安全感的人，如果換做以前，哪怕抱著1%的希望我都會自己一個人等他來。可現在有99%的希望少了那1%，我也不會再多等一秒鐘了。他如果想暫時可以推掉一次實驗的話，早就嚮導師說明情況了，又怎麼會等到演出開始前的最後一小時呢？

他不知道的是，我們再也沒有很多的時間，見面。

這是我以應屆生的身份在湘大看的最後一場演出，這是我半個月前就惦記著問器樂部部長龍騰預留門票，並且自己收起普通票在百忙之中又第二次跑去擺點處時領到的VIP門票。直到開場一小時前，把票拿著，我看到的是深沉靜謐的黑藍色天幕，月光透過一片薄紗流雲照在一枝淺淡的桃花上，花下一把古箏。但是他沒有來。

直到散場后我回到宿舍，他說，「那禮物給我留著。」

「不想和你線上說話。」

「哇哦，666。」

「滾。」

答辯，分外平和的就結束了。

整個答辯過程也都沒有聽導師誇過誰，但是我拿著按答辯意見修改過的稿件去最後面談的時候，導師讓我去旁邊柜子里拿一份文件。就聽到她很溫柔也很認真的聲音，「你寫得很好。」我放下文件轉過身，從拿著筆正坐著簽字的她的身上，而後感覺到的是語重心長。

我心裡明白得很，再好的二稿也比不過經過再三打磨的終稿，她許是不想傷了我的銳氣。才華固然重要，磨礪也必然不能少。在經過刁難之後才能明白一切都被保護得很好的感覺，作為一個獨立個體被尊重的感覺，不是源於任何社會地位也不是源於何等學術貢獻，只是因為在導師眼裡任何一個學生都是可塑之才，她能夠讓我們堅定不移的相信這一點。

本是就像往常一樣按部就班填著學校安排的一切表格，本是就像往常一樣不知天高地厚繼續在圖書館睡覺在十一點的校園獨自徜徉，本是還像平常一樣和大家各種拍照然後把照片傳進班群里做好記錄，卻一點沒意識到我們身著學士服。

本是還像平常一樣見著同學們安靜的聽他們談笑風生看他們相互關照，還是自己熟悉的圈子，自己熟悉的話題。直到聚餐時我們的班主任佳姐一番動情稱述，她說，「本來先前各種聚會特別開心，回宿舍打包東西的時候才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那時候才意識到，我們的大學生涯，就此結束了啊。」

原來不是狂歡，而是結束。

我想我以後還可以回來的，以後可以回來的機會，真的很少了。

我想我還可以再坐在圖書館讀一整天的書這件事情，不知道會是發生在多少天多少月多少年之後了。

想來也是，高中畢業四年了，我只回去過母校一次，僅是為了看望復讀的室友。而現在，此去便是千里之外，此別便也再無掛牽。2019.0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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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發現有了一次收藏，是我寫到第二十章的第一個也是至今唯一一個收藏，巨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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