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月牙兒

在我看了一個推送之後，就興緻勃勃地很想安利給別人。於是翻開手機看了看，天宇正好是和我最近有聯繫的人。

「問你一個問題，關於真心話——你有每天晚上互道晚安的人嗎？」

「沒有啊。」

我這打字的速度，一句跟不上一句了啊，於是，「我本來想說也可以是女朋友也可以不是的。」

「我還沒得女朋友。」他就這麼直接地毫不隱瞞地向我透露了他沒有女朋友的事實？好耿直啊，真的就是知無不言了。可我總覺得這句話，不能就這麼隨便給旁人說了。

我順帶問他，「平常習慣幾點睡？」是想確定我們的睡眠習慣可還合得來，如果入睡時間基本一致的話我也許可以給他說晚安呢。

「我這段時間會比較忙，大概一兩點的樣子，有時候會更晚。因為要搞百人大合唱和新生晚會。」他就這樣直接講了他的生活細節？還真是個毫無防備心的傻小子。這是在我們擁有成熟的人際關係的成熟的人看來只有在心理上接受一個人為朋友的時候才可以談論的私事。可不是我自己問他的嗎？我怎麼還跟他一起認真起來了，像兩個玩過家家的小孩兒。我僅僅是抱著問一問的心理而來的。

「可是晚上練合唱也就最多到12點呀，然後你還幹嘛？」也算排戲練唱過來人的我，不懂他要等到兩點睡的原因。

「回來還要弄些其他的，整理名單、文件什麼的。」很充實也很辛苦。

「我發現我過了很久沒有儀式感的生活，比如有人和我互道晚安。」

他問起原因，我說是因為一場天花亂墜的儀式感。其實是好久，沒人和我說這句話了。我覺著我一直都是自己在跟自己過日子。每次在圖書館閉館后回到宿舍時，只能看到特意為我留著的微弱的沉默的燈光，而室友都已經睡著了，我連和她們談一談一天里的奇聞趣事的時間幾乎都沒有，好幾個月就是這樣過去了。在她們偶爾還沒睡的時候我會很樂意說起些什麼，說完我會樂在其中哈哈大笑希望也能分享快樂給她們，但她們很沉默，習慣性的沉默。有時候我都懷疑她們是不是睡著了是不是不在家，但大半時間裡她們的確是醒著的也在家的，只不過我看到的都是她們已經上床了和平常一樣無一天例外。是我攪擾了。也許只是我回來的太晚了，也許只是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於是每日回來一進門的生活，靜默到讓人難以忍受。

「那我豈不是天天木得儀式感嘞。」這傻小子還真把我的話當真了。

「不一樣了，每個人對儀式感的定義不同，組織大合唱已經很有儀式感了。」

「好的吧，其實我這個人還不太重視這些，就工作工作工作，可能也沒有太留意。」我倒是只看到他發過來的相對來說算是比較長的一句話，心想他不是剛說過要忙到很晚才睡么？

「那你忙的話就快去忙吧，忙完早點休息了，我們容后再議吧。」還是多為他的時間考慮一些的好。畢竟我早已感覺快要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所有的一切都和圖書館那些積年累月無人過目的書似的落上了灰塵，已經沒有人給我發過稍微長一點的消息了。身邊人都惜字如金，身邊人也都吝嗇關心，許久的沉默是很容易做到的事情也是太難做到的事情。

「沒，今天的事差不多都搞完了，現在也閑下來了。」他只是敘述現狀，心思簡單。我覺得說自己現在很有空就表明是很樂意和我聊天的，這句話的內容所蘊含的信號，讓我一時心花怒放。而轉瞬，看他這麼傻乎乎敞開心扉透露太多有關於他的信息，我忽然開始猶豫。

「嗯。那還是早點休息吧，本來就問句話的，沒想到是會聊這麼多。」我停了一下，既然問了，說一次晚安也無妨，「早點睡吧，晚安。」

「好的嘞，晚安。」他很可愛，太長久的沉默會使人忘記了被逗笑是什麼感覺，但是現在我又笑了，真是無來由。

我覺著他真是像極了十九歲時的我，不明事理，不管對誰也什麼話都講。儘管我沒問過其他男生怎麼想，可我知道「晚安」這句可愛的話每天都說，時間久了會有心理依賴的。只需要和心裡重要的人過有儀式感的生活就好了，從時間上來看我們不會有長久的未來，我不想他會難過。我明天要早起的，而我社交的慾望一直都是在下降的。是因為我大學成績不好我要心無旁騖刻苦鑽研，是自我遏制排斥溫暖避開關懷，簡單來說僅僅是因為心靈的創傷而自我封閉，儘管手機屏幕後的那個人我認識，儘管他很符合我的審美儘管他說的話聽起來叫人開心。

2018.09.28

江南的月亮，高高的掛在天空，下了一天的雨，到晚些時候終於放晴了。好似有一層薄霧還未散去，籠著整個天空，只有一輪圓月掛著，光輝也格外微弱的。空氣里濕漉漉，天空也霧蒙蒙，有幾聲蟬鳴，倒顯得有些冷清的。

家鄉的十五月圓，與江南不同的。月，亮得凜冽，光輝傾泄而下，穿過樹葉的間隙，撒落滿地。繁星比平常少了許多，被月的光輝遮去了，但距離月亮遠一些的繁星依舊在頑強地裝點著天空。月的清輝落滿房屋，落滿田地，落滿通往家門的小路。我們一家人圍坐在院子里，小桌上瓷盤裡擺滿各種各種口味的月餅，正正經經找個視野開闊的位置，邊賞月邊品嘗。月餅沒有很多，沒有很貴，都是我和妹妹拿積攢的零花錢從學校旁大超市買的，這塊那塊的給爸爸推薦。爸爸不愛吃甜食，可在中秋節也會笑著吃幾口，還誇我們真會買，那時候的月亮可真好看。月亮下一家人聚在一起歡聲笑語。打我記事以來，不曾遠離家鄉的年月里，家裡每年都這麼過中秋。

這麼想著，已經回到了宿舍了。打開手機看到這麼一句話——

「不一樣的時間，一樣的地點，過去了是不是就沒有意義了？」23:37,他動態里這樣一句配文，一張地點一田月光清冷的照片。月光總是容易打動人的，可已經拾掇好準備睡覺的我第一反應依然是,「已經太晚了快點回宿舍啊！」像一個過度關心自家孩子的中國式傳統母親，不不不，我的年齡只能算姐姐，不過我不怎麼管自個兒家弟弟妹妹的，而且我獨自坐在外邊發獃的時候並不喜歡被約束，再瞄兩眼配文——

我評論，「不是啊，過去的日子，人事物，都在你心裡。在想念的時候，就會有迴響。」

「或許吧。」十分鐘后回復的，我收到回復的時候，在想，總總習慣秒回的他到宿舍了吧。

「是真的呀。」我也是踏著今晚的月光回宿舍的。剛過中秋不久，我一個人在南門前踱步，抬頭看了好久。南方的天氣，晴朗的天空明亮的月光似乎是少有的，這樣的場景便總能輕易牽動人的心弦。看看時間，已經過了午夜12點了，「早點休息叭。」

說完后我去搗鼓了好久個簽，找不到發表欄的我決定不發了，回頭就看到他這句，「嗯，晚安。」在我們還未定下的約定的第二天，這傻小子給我發了「晚安」，真的是個耿直Boy無疑了。這麼認真對待我說過的話，這是我抱著被子一角很困的時候都能笑出聲的事呀。有他在可真好，我這依賴別人的習慣，不，是只有對別人好並且收到回應的當爾才能樂呵著睡個甜甜的覺的習慣，可以被關照關照了。2018.09.29

這是一件，我在想這麼做的原因的時候想不出個所以然的事，但這的確是我要選擇互動的Partner的而只有非被動的或主動的堅持，所以於天宇同學，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呢？

總有一種我在撩你的錯覺，不不不我單純是想在一個一見傾心的人的層面去維持有機會成為好朋友的兩個人的打算長期的一段聯繫。

我不得不承認總有一方需要主動提出，而我很樂意。

先前的交往都是無意識的隨心的，但好像時間久了，或者是說在這段時間，我的熱情不足以支撐我純自然的人際關係，我並未再害怕孤獨，可當我獨自一人的時候我已經失了找人傾訴的意願，這似乎看起來是不那麼好的。我需要一點點理性的計劃，並付諸於實踐。

我說，我想和你做好朋友。

他說，誒。

我說，誒(ei)就是認可了？

（誒，四聲，嘆詞，表示應聲或同意。）

他沒答應，他說，為啥嘞？

我說，為啥做好朋友還要回答為啥嘞？

他說，因為有點突然。

我說，我們還聊來吧。

他說，蠻聊的來的。

我說，耿直Boy啊也還蠻好的，還有點冒傻氣兒。

他說，你說耿直就耿直嘍。

我說，耿直的。那還希望你多多包涵，我這個人有點多愁善感。

我還是有點擔心，我想，如果「誒」不讀四聲呢？他發過來的時候不標註聲調啊。過了一會兒，他大概是在考慮中。

他說，好的嘞，那多多指教。

我說，好好好。

（怎麼有種表白被答應了的感覺……還是做好朋友比做女朋友容易得多了。）

我說，你待會兒要去練唱么？

他很驚訝說，你咋知道？

我說，你之前告訴我的呀。

他說，怕是這幾天熬夜把腦子熬壞了。

我說，有道理，還是中午多休息一會兒的好。

他說，休息對我來說不可能了，沒午睡的習慣，還愛出去得瑟。

我說，過幾天就結束了可以早點休息。

（我當然是有辦法的。）

他說，還有迎新晚會啥的亂七八糟好多活動，十二月前都很難休息。

（男生撒起嬌來就沒女生什麼事兒了，傻小子啊，我可不是說啥啥信的小學妹了，我是一個成熟穩重的學姐。）

我說，不礙事，為同學服務，好好乾。

他說，好的嘞。

我會給他發「晚安」，配兩顆金色的亮閃閃的星星。

他會秒回「晚安」，配一隻金色的彎彎的月牙兒。

為什麼他的任何小舉動都讓我覺得如此幸福，我們都還帶一些小孩子的心性，這傻小子，他是在主動關心別人啊。

2018.10.01

今天起得還算早，午飯也吃得早，上午十一點。秋天的正午還有著未散去的燥熱，去到圖書館時，看了不算久的後現代主義文學，始終覺著不像平時可以讀出來些味道。我時不時去到窗口望一望，二百米軍訓的樂聲還聽得清晰，白天不像夜晚那般有濃釅的桂花香飄在帶點冷的空氣里。

暫時看不進書。我就先跑去準備把《德伯家的苔絲》借來，在南302找了有些時間了，因為書庫調換的原因，書好似也不那麼好找了。一個書架一個書架一本本看著，頭有些暈，但分類的大類別明顯，找到英國文學就離我的書不遠了。我拿到書，蹲在過道里察看，起來是眼前一黑，扶著書櫃也似有一陣兒了，睏倦感就這樣襲來，好像這個現象也有些天了，只希望快快好起來。我走習慣性的路線出了門，隱約看到門外一把長椅，覺著自己走不上樓了，坐下來，把書本放好，靠著椅背就睡過去了。其間醒來過，隱約看到有人在對面桌上學習，隱約看到我旁邊的小姐姐已經離開了。再到醒來時，已到了晚飯時間了。有時候，清醒著比睡著痛苦。

至於下午呢，我倒不太清晰做了什麼。依舊在看後現代主義文學吧，沉湎過去，並且再次走近七年前，依舊心有餘悸。我想，那些回憶無法直面了，僅靠我自己的力量是做不到的，每靠近一點點，我就更難過更害怕更擔憂一點點，像得了失心瘋，無法自控。不堪回首，別再回首，就好好讓那些記憶潛藏在潛意識裡，全是過去了，別為難自己，好好的過好現在吧。

至少我還有歡樂可盼。

「日常聯繫，安。」

「晚安。」晚安後面一顆金色的月牙兒。

不管多晚，他都是秒回，聽這句晚安十來次了，可再次聽到，我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所有的疲憊都會在今夜的睡夢中掃去的。傻小子啊，他不知道可以有他參與我的日常，我是有多開心。他也不知道我很依賴這句「晚安」，我只想我有一點小喜歡的人可以對我好，好像這一切也都來得簡單。

我唯一快樂的，就是和他說晚安的時候，好像幸福，只有這短短的一瞬。2018.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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