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山之行
有時候和別人推心置腹說很多,結果對方也沒啥反應,他大概是覺得這人神經病吧。不如就自己和自己嘮叨,這時候偏又不甘沒人分享。儘管這只是存在於過去,但是我又想了起來。
我想我再次陷入迷茫期了,連能夠從天宇那裡收到的微薄的幸福也無法拯救現實了。儘管需要每天必須要有人和我聊天才能覺到一絲安穩,但花時間維持一段關係哪怕是好朋友對現在的我來說都是奢侈的,我想我應該重回自立哪怕不論我做不做得到。
最近做了一件不算太蠢的事,關於我初中時候的難解心結。我加了我初中同桌現任異地女友,不顧結果地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導致他們分手了一小段時間,於是我可以算是第一次做了道德意義上的不關乎我的壞事。我依然始終覺得是他應得的,君子復仇十年不晚,而我卻沒有感受到絲毫的快樂甚至還有那麼一些小瞬間我會為他可憐為他的被動遭遇感到愧疚並且希望我的所作所為對他以後的生活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如果愛情可信的話。如果他的愛情可信的話,我說過的所有胡話也都算不上什麼。而現在我感受到的只有「殺敵一萬,自損三千」。
因為暑假回家,發生了很多事,過去的事才開始像洪水猛獸般往腦海里湧現,所以總又想起過去的人,想解決過去未曾有勇氣直面的矛盾。可有些東西,像感情,有些感情,或許永遠就是個心結吧,隨著時間在潛意識裡淡去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自己想明白就足夠了,覺得現在很幸福就足夠了。這些自由發生連結變化的因緣線,別想著時間久了還能連回去了,只會繞亂了,繞亂了別人的,也繞亂了自己的,不值當的。所以就甘心了——平靜的活著?但是生活始終是,生活,不是戲劇的。
很長時間宅在家裡,就會焦慮,把很多事情看得很嚴重。
出去散散心是必要的。
我終於狠下心從生活費里拿出200預約了武功山之行,當然我也事先問過於天宇這幾天假期的安排。他說正好是新生百人大合唱比賽的日子,我便也沒有再過多的提起些什麼。
武功山之行就這麼在預料之中的來了。到山腳下,我們隊一行人去到一家餐館吃了午餐,一個圓桌十二道菜,有很多當地美食,尤其是熏鴨肉很好吃。吃得飽飽的,收拾好裝備便可以正式出發了。剛開始時,大路寬敞平坦,大家三五成群一起走,有說有笑的。
進了山林,見了流泉,我滿懷著好奇看著這些奇特的景色,同時也滿懷著希望的背著大包大步地往上爬,根本不需要竹竿。天氣熱,我感覺身體一直在出汗,不斷喘氣、大腦幾乎缺氧,好在森林裡氧氣足夠。走得時間稍微久一些了,我開始感到每走幾步都像剛剛跑完800米,開始累了但很豪氣,感覺自己依舊像個大俠。
半山腰,溫度逐漸下降得明顯,裡面衣服是汗濕的溫熱,外面冷空氣是寒涼的冷颼颼。我一直在走,偶爾停下休息幾十秒,從三五成群到人影稀疏,再到現在連一句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了。只有山泉流水聲,以及我「呼哧呼哧」的呼吸聲,世界開始變得極度安靜。這是一段一個人的徐徐苦行,生活也是一場一個人的徐徐苦行。
直到後來,在太陽斜掛在西邊的時候我登到了山頂,大家都在這裡匯合。不遠處是漫山遍野的蘆葦叢,白花花的蘆葦花美得醉人。我歡呼雀躍地飛奔過去,融入到拍照的隊友中。等大家都到齊,拍完合照,我們繼續出發了。
每當我還擔心著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每爬過一個山頭,它就又圓圓的掛在那裡閃著美麗的光輝。我越往高處,越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希望啊,我背著包喘著氣,滿心歡喜。經過艱難的跋涉,打著手電筒探著前路,連爬帶走,一直不斷鼓勵自己走到了住宿點。
小夥伴們搭好了帳篷,一起分享著吃了些餅乾,我們就商量著去參加篝火晚會了。山上溫度極低,一起圍著火堆跳起舞的時候,我覺到的是無與倫比的發自內心的快樂,一種純天然的情緒釋放,一種為驅散寒冷而歡騰的原始生命力。回去帳篷路上,五轉九彎,正好遇上了領隊,今天晚上最後一段路實在走不動上不去山的時候,我一個人很安靜地坐在路邊。他經過的時候用手電筒掃了掃我這邊,「你的同伴呢?怎麼一個人拿行李包。」我蔫了吧唧,「半路上走散了。」「你的行李包給我。」他語氣堅定不容置疑。「謝謝」,我這才可憐巴巴又滿懷感激地跟著他爬完了今晚最後一個山坡。我三兩步跑過去,說,「正直國慶啊這裡的燈光布置很是喜慶,拍張照留念吧。」我於是拿起隨身攜帶的相機,「咔擦」一下,閃光燈太閃他笑得很靦腆。
穿過了一個又一個蘆葦叢,快要接近露營點時我瞧見有人正在架三腳架,便滿懷好奇的逗留了一會兒。這一逗留就是近一個半小時,從九點過一些到十點多,看完了架三腳架的大叔拍攝星空的全過程還有幸給他做了一回模特,留下一個優雅的背影。之後才感覺到要在野外凍成冰棍兒了,回去緩了很久直至夜半,冰涼的手、腳、膝蓋才覺到了暖和。
定了五點半的鬧鈴,起來後去了一趟外邊。冷得緊我立馬又鑽回了帳篷,坐在帳篷里拉上帳篷拉鏈裹上被子打瞌睡。等六點多太陽徹底出來了我才蹦蹦跳跳衝到另一個山頭去拍日出。正好遇到昨天和大叔一起的很執著的定是要用手機拍出星空的哥們,他就說,「嘿,昨天那小姑娘。」「啊是你,正好幫我拍下照吧,來來。」拍了有幾張大好河山為背景的,我提議去蘆葦叢。」「那邊有地雷。」「真的嗎?」「我過去過。」「你還好好的」「真的,沒騙你。」「那好……」我將信將疑呆乎乎地看著,結果一攝影師帶著一小姑娘過去拍,「沒有啊!」我立馬興沖沖跑進蘆葦叢里,結果坡太抖給摔了。摔進去我感覺自己人影都不能被瞧見了,但我看得到那哥們。他顫顫微微就要過來,我很利落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沒事沒事,就是蘆葦好高啊我進去都找不到人了……」
在山頂拍照自然是開心的,下山之路倒是有些相當的坎坷。
領隊一直跟著為一路拍風景而落在隊伍最後邊的我。對,拍了一上午花花草草、在金頂磨嘰了半小時、坐任何一段纜車,我一直自己按照自己的正常速度走,無憂無慮。領隊說,「我們都落在後面了,你不擔心自己回不去啊?」「有你在我就很放心。」特別放心。
我後來是被領隊拎下山的,領隊有三分之一座山背了我全部的包,然後一路上念叨讓我趕緊找個男朋友拜託下次和男朋友一起來。他繼續嘮叨,「他要能帶你走完全程你就和他在一起。」
我說,「我很自立我能自己走完全程。」
「包給我。」
「你的包也很重,我自己背。」
走了有一會兒,他又開始嘮叨,「你現在跟螞蟻爬似的,腿都邁不動了還自己背。」
我說,「我可以的。」
他說,「我們落後很久了,你走快點我們才能跟上呀。」
我想想有道理,「那你背吧。」
我有半坐山的路程都輕功下來的,不,實際上是,我頭暈眼花、膝蓋痛腳痛,一停下休息就更痛,還一路上被領隊各種嘲笑——
「你被黑名單了,以後不能來了。」
「以後來就找你當領隊。」
「……」
他跟沒事兒人似的,一直拿著他的對講機跟山下的人聊著。
「我這裡有隻行屍走肉一瘸一拐。」
我不說話,我大概是沒力氣和他犟了,仿若沒聽見的專心小跑下台階。
「你真是太磨人了,怎樣才能走快點啊。」
「你罵我吧。」
「快點……滾。」他就笑了。
「你罵個嚴肅點的,一點兒用沒有啊。」
「我好絕望……」
「我不絕望。」
他跟在後邊數我的步子,「三二一,你看不到三十步就停了。」我真的好累啊三十步好多了,我覺得自己已經很棒了。
「我一口氣跑完,我等會兒不停。」
過了30,不,過了40秒,他無奈地走近我,「又休息了……」
「我感覺大腦缺氧,腿軟,休息一下才有勁,不小心摔了可太危險了。」
「你快少說點話省省力氣吧。」
我看到了,有一個擺著烤腸雞蛋的涼亭,一陣陣香味正撲鼻而來,我立馬抱住欄杆目不轉睛地盯著冒著熱氣的烤香腸,「我走不動了,我想吃東西。」
「我身上沒錢,錢還在包里,卸裝備很麻煩,堅持一會兒,炒米飯在下面等你。」
「可遠水解不了近火,」我扶著涼亭的欄杆眼巴巴看著烤香腸,「我想吃烤香腸……」
領隊拎著我身上的包就下台階,「還有10分鐘就到了。」
「你要不要這麼殘忍。」
「卸了裝備拿出錢,我們需要耽擱十分鐘,把它花在走路上的話,你一樣可以十分鐘后吃到比烤腸更好吃的美食的。」
「真的嗎?」
「真的,我來過很多次了。」於是過了很久了,我開始扶著欄杆一步步挪,「為什麼還不到……」
「計劃里的10分鐘的路程,被你走成了半小時。」
「那我不怨你,可我現在我膝蓋痛,我腿一點力氣也沒有。」
「我推著你我拉著你。」
「別推別拉,我能自己走。」我立馬堅強。
我一直在小跑,好像嘗試幾次就稍微容易些了。眼前只有一級一級的台階,從寬台階到窄台階,至於周邊景色如何美有什麼樹,完全沒印象,只有稍稍眼花不斷喘息,以及一停下來站著就腿抖站不穩的眩暈感。
終於到山腳了,我們的任務完成了領隊一身輕鬆安排其他事宜去了。可對於我來說,大巴車還在好幾百米之外,我不想走我爬都爬不動了……結果一個前邊一起拍過照的很帥氣的小哥哥就過來主動和我搭話,「你剛剛下來啊累不累?」
為了優雅的回答他我只能繼續裝作沒事人似的一步步往前走,「累,快累死了餓死了,還好有炒米飯。」
「我也是剛下來只休息了十分鐘。」
「我剛下來就得去坐大巴……其他人沒等到不耐煩吧?」我擔心了一路的事情啊。
「沒有,也有坐纜車下來等了好幾個小時的,沒有不耐煩。」
「我真感覺全世界就剩我和領隊了,你走得可還稍微快一些。」
「在金頂呆了一會兒就趕快下山了。」
「我在金頂磨嘰了半個小時,所以就晚了……不明真相的我,不知道近2000米的山是個什麼概念。」
「你能走下來就很棒了。」
「當然了我也這麼覺得。」啊終於有人誇我了,要是都像領隊那般嚴格我真的要哭了。
「我在湖南科技大學,你在哪個學校啊?」
看來接下來無非是一些你是誰你住哪你多大你什麼專業你什麼愛好的第一面必問問題,看在他主動為我走著看著太長太長太可怕太殘忍的幾百米轉移點注意力的份兒上,我答了。「湘潭大學。」「那離得不遠。」「還好。」「你大幾了?」「你猜?」「大二?」「不告訴你。」「我猜對了嗎?」「猜對了也不告訴你。」
「哈哈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回去加你?」
「李叆喬。」
「黃開軍。」
「好我記住了,加我是想要照片嗎?」
「嗯,你是專門學過攝影嗎?」
「是有攝影課,但我做起後期來還是小白,給你原圖吧。」
「都可以。」
我們經過了特別美的一片銀杏樹林,葉子金燦燦美到我想拍幾張照,但著實連相機也拿不動了。到大巴旁我直接就坐在草坪上,還是要裝好登山包的。
他上了車又跳下來,「你坐另一輛嗎?我先上車了,拜拜。」
我放下手中正在收拾的野營包裹,抬頭就看到他站車門邊上傻乎乎地朝我揮手,還蠻有喜感的。「Ok,bye.」怎麼感覺這談業務都能談得這麼走心呢,小夥子有前途。
上了大巴我就睡過去了,炒米飯放在腿上都忘了吃了。中途隱約里醒來,小腿動不了,肌肉緊繃彷彿不是我的了,膝蓋很松彷彿要掉了,但一點沒有力氣感到痛我又睡過去了。
回來宿舍洗澡的時候,熱水流過身體,我覺到的是自己煥發著野性的生命力啊,這感覺還是十分清爽的,值當。儘管在第二天會渾身疼我也覺得絕對值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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