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入龍城 第十章大好前程要不要

蟒入龍城 第十章大好前程要不要

無怨客棧外呼呼奔來十餘騎勒馬停住,男人捂著酒罈口免得入了灰,看樣子是正主到了。

二當家從男人身側跨過,男人雖可恨大當家更狠,方圓幾里沒人不知平冤寨,可從來沒人跑去報官,去的還未到縣城就都死了,就連屍骨也是找不見,不論是下屬兄弟還是那外人,即便是大當家的對自己都狠著呢。

二當家為大當家牽住疆繩,一手托住大當家身子道:「大當家的,咱找著干那腌攢事兒的了。」

大當家順著二當家望去道:「你的膽子大了去,我的人也敢劫。」

出了店的十娘站到男人前面道:「子書該是個誤會,他前幾日才至店中下榻。」

大當家的孫子書扯過十娘看向男人道:「本事不錯。」

男人將酒罈拋向孫子書道:「也沒白拿不是,是留了銀子的,怎的都算不上劫,本事更談不上也就是趁二當家的拉屎的工夫。」

聽到這兒二當家忍無可忍,自跟著孫子書做了馬匪,何曾受過這般氣,孫子書接下酒罈,沒遞與旁人也沒放於地上,沒從接酒罈上感覺出力道,二當家的出手也就不攔著。

二當家拳勁剛猛有惡虎出山之勢,男人坐下一扭還在門檻上,二當家一拳落空,拳做腿勢掃堂而過,這一記擺臂震碎人顱骨,男人後傾抬腳正中二當家胸口,二當家後撤至馬匹前,胸口好大一鞋底子。

男人對孫子書帶來的十餘騎側目,普通馬匪可沒這般來時整齊劃一,到現在依舊無聲立於馬背,更可見人人都有拔刀之勢,只待孫子書動作便要提馬沖入院中。

這孫子書坐騎也就是丙字型大小馬,想來那十餘騎坐騎也就是丁字型大小馬匹到頭了,昊豫對於馬匹管控極嚴,將馬匹分做了甲,乙,丙,丁劣馬五類,民間所用馬匹均是丁字型大小馬匹與劣馬,前三類馬匹大多在軍中,少數在一些將種門庭,即便是廟堂上居高位的也弄不來甲字型大小馬匹。

這孫子書能弄來丙字型大小馬匹有些門道,要是身後十餘騎都是丁字型大小馬匹還算有些手段,寨內若能劣馬,丁字型大小馬匹過了千,這份本事可就大了去。

這劣馬只能用於馱貨,丁字型大小馬匹勉強算是戰馬。

孫子書握了握十娘小臂,是個高手可再高的高手也有個頭,更何況出現在這地兒的高手能高到哪裡去,就是不知能受的住自己身後十餘騎幾次衝殺。

二當家吃了虧到孫子書身側沒再動手,孫子書眼神一轉道:「兄台走馬江湖可有名號?今日是二當家的唐突了子書在此賠罪,不知兄台可願入我平冤寨?」

若轉去看十娘已經是驚著了,瘸子在店內盤算著自己應該是沒得罪過男人的,店內客人早已遠離店門免得殃及魚池,二當家憋著口氣那一腳力道委實重了些。

抽手站起拍了拍灰塵男人道:「大當家的這就有些不厚道了,開始可沒問名號,試探不成便要拉爺入伙,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爺又不是你這般匪人,都說過了爺是留了銀子的,是吧二當家的?」

二當家面龐搐動,要換平時早砍下對方頭顱當球踢了。

孫子書一身長衫書生樣,腰上還纏繞玉扣帶配有香囊,一手負后溫語道:「兄台是個講究人,事也不大就此了事如何?今日我做東作為賠罪。」

抄回袖中沒得架打了的男人轉身道:「大當家的這就顯得沒誠意了,要擺酒賠罪怎的都該是在平冤寨中不是?這無怨客棧吃食太差不合適,也不符大當家的身份。」

二當家暴喝道:「你這廝不知好歹,大當家的一再讓步,你卻得寸進尺。」

瘸子吞咽口水趕緊的給男人讓道,男人回過頭道:「二當家的這話可就錯了,能得寸進尺那是爺的本事,這才是本事你說呢大當家的?」

孫子書放開十娘的手,十娘一番欲言又咽下話語,孫子書記較后道:「兄台所言在理,是子書不夠周權,不如現在可能與子書一併回寨,好盡一盡地主之宜。」

男人搖頭,人已經見著了那十餘騎也見著,至於平冤寨是要去的,卻不是今日,抬腳步上樓道:「今日乏了,明日親自到平冤寨做客,到時大當家的可得少照顧些。」

孫子書腳步挪動上馬道:「那子書可就寨門大開,恭迎兄台了。」

十娘回過神這就走了,這可不像孫子書的德性,馬蹄聲是遠了的。

平冤寨能留存這些年,無非是孫子書搭上了某條線,不然也弄不來如此多的馬匹,至於線頭是誰捏著男人不關心,男人只關心明日之後這條線會不會斷,斷了孫子書這麼多年的韜光養晦毫無意義,未斷還能主動捏住線頭,事情才會變的有些意思。

瘸子敲了敲門道:「爺您要的酒水,小菜。」瘸子沒聽見響動重喊一遍,男人進屋前要酒菜,瘸子是覺著心真大,得罪了平冤寨不算還要進匪窩,自己是進過平冤寨的少說有一兩千人,你是高手又如何,是高手總聽過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吧。

屋裡邊兒男人抄袖趴桌道:「又未鎖門,前幾日你不都是直接入?」

進屋的瘸子放下酒菜道:「不一樣的,怕啊咱,萬一你一腳提死咱,理兒都沒地說去不是?」

瘸子為男人倒了酒才在男人惡語下退出去,實在是男人乏了也煩了,對著這些個麻線團團從來不善長,可善長的死了好些年,現在倒是還有個當年跑腿的也善長,可腿腳不利索了打發自己來牽起一個個線頭,可不就是繼了跑腿的行當,還美其名曰散心歸心狂心,這讀書人的腦子是不太好猜,好在來時腿腳不利索的都給男人備下了行進軌跡,男人只需走到一處隨心便可。

有什麼進寨再說,那條線怎麼分怎麼撿到時再說,男人就不明白那個臭棋摟子還下不過自己,怎就能將一件件一樁樁事理順,撿起線頭不算還需剪斷再續接,也難怪鈺都里的三顧也要說一句:藏在陰夜下,事無巨細一眼而明,計出則為理真謀士也。

十娘在樓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經此風波店中客人早走完了,都是匆匆結賬而行,開玩笑店中住著個本事不小惹事兒不小煞星,是個明眼人都能瞧出個分明,人孫子書不願動手低聲下氣,不過是不想損毀了十娘的無怨客棧,男人本事是大可要入了平冤寨,怕就是羊入虎口讓孫子書打了個牙祭。

孫子書什麼樣的人十娘清楚,瘸子,楊蛋更清,說起來孫子書當初還是楊蛋救下的,十娘則是靠著瘸子領路翻牆爬洞而出,瘸子想到這兒就會給自己一巴掌,害自己瘸了腿也害了十娘,孫子書那天殺的怎就從一文弱書生,成了這般馬匪頭子,打家劫舍不算為了兵強馬壯四處搭線,凈是些見不得人的骯髒勾當。

楊蛋搭了搭瘸子肩,瘸子搖頭隨十娘去,十娘幾次渡步後上樓敲響男人的屋門,男人開門便見著十娘抱著把刀道:「這刀是孫子書爺爺當初的配刀,送與你,十娘希望明日你能帶上這刀進寨,保你命也好保他命也好。」

男人觀刀刀身修長,說是刀卻有些像劍兩側開鋒,刀尖為斷口正是戰國名刀劍斷刀:斷客。這算是男人這趟的意外之喜了,男人沒推脫別人好心好意怎都該收下,事後賣銀子也好收入庫中也好都不會虧,穩賺不賠的買賣男人沒理由拒絕。

於刀身敲打聲悅耳,男人沒見著過實物,只是見斷客刀的圖鑑,現在看來出入較大,這是把傷人傷己的刀,平常刀不論軍中戰刀江湖俠客匪人所用雁翎刀,斬馬道,唐刀等都是單刃,能駕運這劍斷刀的用刀人不會多,好在如今留存在世的劍斷刀只剩這斷客,無人能駕馭自然會被淘汰。

男人驚奇的是這斷客刀鞘已是銹跡斑雜,抽出鞘刀身能映出人臉,男人問道:「十娘,這刀可非凡品,兩刃的刀我也是頭一次見。」

十娘避而不談道:「誰家祖上還沒闊過,你也別問反正這刀能留你性命,或保他的命。」

十娘不多說,男人也就不多想問,不過十娘那句話男人還是想反駁一番的,生而無母更不知其父,哪兒來的祖上,在九國並存的時日里像這樣的太多,多到男人自己見過的都數不過來。

男人盤算一宿,就在將將雞鳴時分,將斷客別入腰間翻身出了客棧,男人換了張麵皮英俊書生樣貌,偏偏腰間有配刀。

當第一縷光亮照進李苦眼裡時,就連李苦也說不清那是種什麼情緒,一如初時遇即是緣,今日是王思林幼女上山第十日,也是哪個十年前上山逮著什麼,都能玩上半響的琉璃裙女童,五年一次王思林對她說:爹是找人算過的,只要爹在妞兒成年前,送妞兒入阜地,別管爹到時什樣,反正爹給你搭好橋路,妞兒只管過就行。

好在這些也無需王思林幼女思量,數了九日台階的王思林幼女也未嫌煩,就像數台階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一樣,就如下個五年自己不會再來五台山一樣,即使來了身份也會有所不同,現在的自己不是還未長大嘛。

看看書的李苦再看看時辰,七師兄還未來拉自己練丹,也就是說王思林幼女還在,只是不知在做什麼。

七師兄一個頭兩個大,好像沒了小師弟確實是少點什麼,這不丹爐又炸了,還是四師兄聞聲而來,不同的是這次四師兄快上不少時間。

王思林看著幼女,女兒看著西台,剛還陪自己個兒四師兄忙著去教訓老七了,如同四副畫卷定格不動,水墨分明盡顯山上盛景逸人。

再晚些該著太陽西落,王思林幼女站起身道:「爹,我們回了。」

王思林見著幼女站起早已先一步起身,女兒再過個兩年必定是亭亭玉立,不會比自己矮了去更不會比她娘差了,王思林生怕女兒摔著道:「好,好,好小心肝兒誒慢點些。」

王思林幼女不在意,兩三步跨過好幾階到王思林身前道:「爹下一個五年咱父女倆還來?」

王思林搖頭蹲身為女兒整理一番裙擺道:「妞兒,下個五年就不是爹陪你咯。」

已經知曉答案的王思林幼女牽起父親的手,一步步向中台行去,數了整整九日的台階,這第十日王思林幼女沒再數,從天色破曉到現在黃昏四起,都只是看向西台還是哪個憨憨的小道童。

等男人臨近平冤寨口時開始入夜,今夜星河滿天明日烈陽高照,男人摸出平冤寨建築圖,先是圈出馬廄棚再就是那大當家的住處,馬廄棚到底有多大馬匹多寡。

來到馬廄棚上男人一掠而過,看守挺嚴不為過,十個棚一棚五十匹,看來孫子書搭上的線,捏住線頭的人不是太捨得在他身上花銀子,這平冤寨深藏荒原盆地內,倒是個屯兵的好地方,男人記得即便往前邊再數幾年,這觀山渡與亳州城間儘是平原荒漠,當年也未有過這盆地,有的話以徐淮安的領兵之法,等待自己的必定會是迎頭痛擊大敗,又何來舊西晉的亡國呢。

待男人身形落定幾個迴轉,孫子書行儒禮雙手抱拳十指交錯微傾道:「恭候多時,裡邊請,上菜?」

男人右手掌刀柄頭,算是一頭栽進別人的麻布口袋了,自己才一露身形就被人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是請君入甕才好瓮中捉鱉,反正是別個認出來了還裝什麼,插袖微佝道:「大當家的這都認的出,看來還是咱差了。」

孫子書側身一邊道:「兄台說笑了,若非兄台說要來,子書又怎回在此等候,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孫子書不知該說男人勇識膽氣過人,還是真當他孫子書是個傻子,不說恩怨才過夜換張臉就敢來。

孫子書跟在男人身後才進入平冤寨議事堂,后唯有端菜入門的四五婢女,二當家沖當門神握著根鐵棍,男人往主位一座順躺而下,待菜齊孫子書呵退婢女道:「兄台好魄力,不知為何不走正門,偏愛翻牆溜達。」

正座而起的男人讓孫子書有些壓抑,那雙好看的眸子豪無情感,即便隔著身前的十米長桌,男人先是丟出一塊腰牌,上刻一孫字下刻死字,孫子書接下瞧的仔細,不想男人又丟出一物,孫子書抓在手中道:「兄台何意?是要出售?東西是好東西,就是不知兄台要個什麼價?」

男人摸了摸腰中的刀道:「不走正門是想看看,你這些年到底攢了多少家當,東西是好東西,不問問來歷?」

孫子書啞言道:「與子書何干?」

男人摘刀脫鞘道:「來時十娘說:這刀是大當家的爺爺的配刀,能保我命。大當家的怎麼看?」

孫子書右手抓衣破了衣物,五指扣進大腿道:「十娘保你?何需子書來看,自當寨門大敞。」

男人將刀歸鞘道:「孫子書,沒想到你敢用真名立寨,不過看樣子你主子對你不怎樣,五百騎就給你打發了,軍功世家將種門庭,你將你爺父輩打出來的臉面都丟盡了,爺我抄你家門時,你弟弟孫子午替你死的,你爹孫仲可是站著死的,你爺孫武雖大敗損失昊豫十萬將士,但也是戰死沙場,你這孫家長孫可是讓咱好找,今兒個爺給你送消息來了,你弟弟的幼女在大公子身邊養著,大公子喜歡的很。」

孫子書起身實際上比男人高好些,不見孫子書動作只是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孫子聽到男人那句:爺我抄你家門,就已經跪下聽著男人停下了抬起頭道:「謝大將軍!」

許是講多口舌,男人倒了碗酒潤了潤才道:「抄你家門是爺我的意思,也是始皇帝的意思,你爺爺在不論影響根腳都動不得你孫家,你爺爺在世昊豫便不可能南下,所以你孫家是始皇帝一統九州天下,最大的絆腳石之一,始皇帝啊你聽聽,那是要做古今中外萬世帝王之祖的祖龍,你孫家不死誰死?你爺爺打的敗仗打到始皇帝心坎兒里了,這也是你爺爺為何有路可退卻不退,讓你獨活留一絲血脈緣故,你爹,你弟更清楚,就連你母親老太太也清楚,你偏偏不清楚,現在清楚了?還打算繼續養兵望著我死,始皇帝死,刨墳掘墓血洗昊豫皇室?蠢不蠢?」

孫子書趴的一低再低,一時間像是沒了呼吸,男人繼續道:「爺我不管你搭上那條線,上了誰的船,爺我念你孫家老太太的情,留了你命沒讓人去追殺你,你弟弟有情有義我也承情保你外甥女一命,你呢?又拿什麼回報你弟弟?」

孫子書知道男人與自己弟弟孫子午其實交好,出征時孫武本是帶著孫子午同行,孫子午深得孫武帶兵之道,孫子書不服因與孫子午為同胎,長相相似苦求孫子午,換得了出征機會,在用兵時誤判軍情將大軍拖入苦戰,後果斷退入巨鹿山據守等待昊豫救援,沒等來昊豫援軍倒是等來敵軍大趙國五萬援軍,被大趙上將軍相起合圍坑殺。

孫子書已是整張臉貼著地面,軀體微抖未有一言,男人話語聲不大卻莫名有些嘶啞,字字誅孫子書的心,負罪之情這近二十年來只增不減,他早已不是那個醉心兵法聖賢書的讀書人,一介草寇而已。

以刀鞘插入孫子書頭前一寸,男人倒了酒在地在倒了碗放在刀鞘前道:「你要能頂住你主子的咽喉,爺就能保外甥女一生富貴平安,刺不刺進去爺我說的算,往後去哪兒做什麼往阜地給口信,你有多人能握多少刀,爺給你配多少阜地戰馬。」

阜地戰馬名動整個昊豫,那是阜地用西域漢血寶馬與北朝草原上的野馬配的新種,北廷王命名戰馬,半點不比北朝戰馬差,戰馬對阜地邊軍就是消耗品,只有劣馬與丁字型大小馬匹賣與外邊。

男人開門只見二當家的跪坐在地,在往外看有五具女屍與四具男屍,男人嘆氣回身拿了主位上的虎皮,手起刀落將五具女屍的上半身蓋起,女子一生死時也該是好看的,不好看時不該讓人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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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新驚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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