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入龍城 第二章搭馬車
中原九州除豫州為腹地,其餘八州環繞豫州,所以昊豫皇帝建都豫州不是沒有道理的,建都豫州即可將東南四州,青,淮,徐,揚四州牢抓於手,即便是更靠西的荊州也在其腳下,而西北的梁,雍兩州也不至於離王帝國中心過遠而疏於管理,正北的兗州九州中疆域最大,並且地廣人稀所以昊豫皇帝稱帝后第一件大事,便是南人北遷,說來也怪歷來的大遷徙大多要死半數以上,而本朝的頭次遷徙死人並不多,所以兗州近十年人口急劇上升達數百萬,反倒是九州十地的阜地成了地廣人稀,南人北遷后正兒八經的兗州人不多了,南人與兗州的經濟歷史文化鄉約民俗差異過大,兗州人又大多遷往了更北的阜地,阜地便有四種人,頭一種自然是那白字王旗下的軍卒,第二種便是兗州遷過去的,第三種是那戰亂亡國時期流亡的難民,第四種便是現今的北朝人,四種人加一塊兒整個阜地人口也沒能超過三百萬,還不如揚州加上徐州兩座州城的人口總和,南人北遷兗州人就往更北遷,就發生了件令人啼笑皆非的事,除兗州外其餘八州的人瞧不起北遷的人,而如今的兗州人瞧不起曾經的兗州人,在各州都要稱呼曾經的兗州人一句蠻子,後來乾脆連帶凡是阜地人都是蠻子,尤其是如今的兗州人叫的最凶,而北朝的蠻子用九州人的說法,為了加以區別就加個北字,叫北蠻子。
兗州地界內,一個男人嘴裡叼著狗尾巴草,手裡一根樹枝伸入溪流裡邊,人往哪兒一蹲雙手抄袖,一身棉布薄衫有補丁沒破洞,男人在上游下游有村婦在哪兒淘米洗菜,男人前邊兒有個老婦搗衣,「姐姐們洗好了快些離去可好?家裡邊兒男人,孩子等你們喂呢。」
婦人們懶得理會,也不曉得哪兒跑來的野漢子,在哪兒都蹲了一響午了,來時還說聲輕點兒魚兒都嚇跑了,村裡婦人聲不但不減反而說話聲大了,倒是前邊兒搗衣的老婦看了笑笑一直沒言語,「小夥子看你釣了一響午,也沒見有魚,你都不掛餌料也不打窩,也沒線那魚還能自個兒蹦你懷裡怎的?」
「大娘誒,我這釣的可不是魚,能不能等到釣到全靠氣運,怕就怕那東西不走這條道。」男人說著話呢忽然痛呼,老婦人只覺得剛剛有東西自自己衣下躥了出去,婦人們則是指著男人笑個不停,魚沒釣著耍瘋呢,去年也是有個與這男人一般的人來此釣魚,可人家好歹是打了窩用的好桿,雖然同樣什麼都沒釣著,可人家那風範氣度,再加之一身華貴道服,沒得比。
男人唉聲嘆氣直呼錯過了,下游婦人只當他在發瘋,加緊淘米洗菜快快離去,倒是老婦人走到男人近前。
「還沒吃午飯吧!這都該吃夜飯了,老身來的時候揣了倆饃,你吃了該趕路趕路。」老婦人自懷中摸出倆饃饃遞與男人,男人默聲接下。「你一老爺們沒個家穿的也不像個樣,走四方歸走四方,到了也是要成家立業的,甭管去哪兒都找份事兒,好好乾成個家。」
老婦人端起衣盆就要走,「大娘您時常在這兒的吧?」男人啃了饃問道。
「時常在的,現在的皇帝老爺好,好好做事是能吃飽飯的。」老婦人人走遠了,聲兒還迴旋在男人耳邊,男人輕輕應聲「有事兒做的,一直都有。」
男人啃完倆饃起身拍拍屁股,用手中樹枝一路舞著蹦跳老高,高興的像個孩子。
老人常說夜路少走,走多了總會見著些不幹凈的東西,還有後半句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可這夜路走多了,不單單會見著不幹凈的東西,還可能遇見不開眼的東西。
「我今兒運氣不好也不賴,失了那東西是氣運差,得了倆饃是氣運好,所以沒道理困在這麼迷障里,那看來就是你的運道有了死相,你覺著呢?」男人本來覺著心高興那就走官道,既然有不開眼的做下了這迷障,想讓自己在這小別山多呆些時日,也就不介意讓這小別山上多一攤子血。
沒人回應更好,男人右腕一轉,抓著袖口掉出的紙符,看樣式是那道門黃紙符篆,再細看是五台山的破障符,男人往手心吐口唾沫一搓符篆燃起,符篆燃盡一半男人單手向左側抓去,「溜的倒是挺快。」見大霧四散的男人撿起樹枝「不是沖我來的?」
男人走後,有一行兩人到了小別山腳下的過道村,正是男人釣魚溪邊不遠的村子,「下次行事不要過於魯莽,敢一人來此捕魚,就不會簡單。」為首一人看了眼身旁同伴,他看了眼左臂受傷的同伴,他同伴也只是瞪了眼沒回應,倆人都是不悅,一來就碰上了硬茬。
男人走後的過道村,血水染紅了溪水,男人耍頻嘴的婦人,給了他倆饃的老婦人,村裡的男女老少一個也沒能活,來村裡的那兩人入村時一身白衣,出村離去時白衣上滿是殷紅,為首一人手中提著魚簍,魚簍不停擺動就是離不了那人的手,魚簍中有一條白蛇,與其說是白蛇,倒不如說是一條長了角的小白蟒。
過了小別山算是離著黃庭郡郡城不遠了,按昊豫地段劃分,一郡的郡守從正五品,郡下設有縣令從正七品,郡上就只剩一州道台刺史,一州道台刺史毫無疑問是昊豫封疆大吏,官從正二品實際上權柄大過都城裡邊兒的從一品大員。
昊豫就九州,一州一道台也就那麼九個,所以也是昊豫官場上的肥肉,誰都想咬一口,有本事的沒本事的小人奸佞清袖官吏,都等著上位,實在沒那機會的也想去阜地碰碰運氣,畢竟阜地還未設有道台刺史,也不知皇帝怎想的,這也就不難怪滿朝文武都要罵一句北廷王白眼狼人屠,除了明面兒上的罵詞,私底下還有那昊豫二皇帝,阜地土皇帝,更是說那廾匸城就是北廷王的都城,北廷王府就是座小朝廷。
開始有人罵,就有人跟著罵,罵的多了倒是成了官吏們攀比,沒罵過北廷王二皇帝的,隔天都不好意上朝與同僚打招呼,罵的最凶那幾個紛紛登上了高位,讓這股子風氣蔓延到了整個昊豫官場,除了阜地其他州的官吏,不是官小不敢罵就是不上不下私底下罵,或者乾脆利落點擺在明面兒上罵,好比現任兗州道台刺史王詞章,罵的最凶如跳腳小丑,偏偏仕途順的不像話,敢情罵北廷王能陞官,就是不知北廷王知不知道,與阜地挨著的兗州也不怕白字王旗插自己個兒腦門上。
剛進小別山縣城的男人沒拿樹枝,可能是覺著這麼進城不合適,雙手依舊攏袖,這兒看看哪兒瞧瞧,那兒都稀奇。
看著前邊兒貼榜處人挺多,裡外圍了三圈,也就跟著擠了進去。
「也不曉得那個天殺的。」
「過道村可是有一百口,一個都沒留下。」
「會不會是山匪下山了?」
「應該不會,山賊搶糧搶女人,滅村的沒聽說過啊。」
「你們看告示上說,像是殘餘的魔教乾的。」
「魔教早被北廷王殺盡了,哪兒還有?新出的?」
「這回咱縣令算是倒血霉了。」
男人擠出人群道「去查查,清楚了等我自己走一趟。」幾名過路人左右看看說自己?毛病
男人抽手摸了摸懷中的饃,饃還有溫度,大娘的話也還在。
拿東西便拿東西,搶也好買也好,傷人就錯了,殺了人就得償命,更何況那東西也沒必要殺人,跟你走就是你的,不是到手裡也接不住。
男人出城前到褂攤算了一卦,「過道村的事兒,能算嗎?」
算命的只有一隻眼睛道「可以算,對不對都得給五個銅板,您還算嗎?」
「算,怎麼不算,等我回來再跟我說說卦象。」
「送您一句話,您儘管走,說不準能趕上頭場雪,凡事進了城說。」算命的遠遠的喊了句,得了有些小氣,五個銅板還歹是能吃頓飽飯的。
男人抬頭望望天,今兒的天色格外音沉,去兗州城看看,還是去梁,雍,兗三州交界地瞧瞧,正好有一商隊出城,看那商隊旗幟是梁州馬家,四架馬車,一架有車廂想必坐著的是貨主,餘下三架馬車兩架拉的貨物,還有一架拉的雜物,有十幾名護衛,想必是雇傭的。
男人乘著商隊出城衙役清點,沒人注意自己躺進了拉雜物的馬車,不用兩條腿走路,總是要省力些,就去那三州交匯處了,反正這商隊甭管走那條道,都是要過交匯處才能到梁州的,繞道得不償失賠錢不說,路還不好走耽誤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