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唐阮阮一怔——
原身和劉書墨的婚事?
采萍繼續道:「可後來二小姐不肯嫁給將軍,如夫人便來求告老爺,老爺無奈,只得和夫人商量換成小姐嫁到鎮國將軍府……可夫人心知您和劉公子相知相許,自然不允……」
採薇出聲打斷道:「什麼相知相許?休要胡說!」她謹慎地環顧四周,確認沒人才放下心來。
采萍也意識到不妥,匆忙結尾道:「是是是……後來夫人和老爺大吵了一架,夫人便氣得病倒了……」
採薇補充道:「夫人病了,便沒人能再攔著老爺,他經不住如夫人再三央求,又怕二小姐絕食真鬧出什麼毛病來,賜婚的人選,便只能換成了小姐。」
原來如此。
趁母親發病,便趁機下藥讓她卧床不起,再將自己嫁出去,然後變本加厲苛待母親。
真是好算計!唐阮阮不禁後背一冷。
三人不知不覺便到了前廳。
唐閣老還在和秦修遠聊天,兩人剛剛討論到邊疆風情,秦修遠說了些北齊見聞,聽得唐閣老津津有味。
「看過你母親了?」唐閣老見唐阮阮進來了,便開口問道。
「嗯。」唐阮阮面色如常,並未多言,可眼神卻不願再看他。
唐閣老並未察覺,可秦修遠卻發現了她的異樣。
她的眼睛微紅,眸色冷寂,站得離他們遠遠的,似乎不想說一句話。
秦修遠微微皺眉,她……似是哭過?
秦修遠默默開口道:「岳父大人,我見天色已晚,也不好再叨擾了,改日再來拜會您可好?」
他這話說得突然,唐閣老完全沒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下午,才恍然大悟道:「老夫都沒有注意到,居然過了這麼久!」
今日他和秦修遠一見如故,從詩詞歌賦談到了朝綱民生,不由得感嘆後生可畏,越發滿意這樁婚事。
他站起身來,道:「那你們二人速速回去罷。」他又對唐阮阮道:「你要好好侍奉夫君和婆母,不可懈怠。」
唐阮阮面色無瀾,應聲道:「是。」
她又抬眸道:「父親,母親情況不太好,還請您多照顧。」
唐閣老隨意「嗯」了一聲。
告別了唐閣老之後,兩人便一同向大門走去。
唐阮阮心中有事,不知不覺便走得快了些,膝蓋又疼了起來,可她自己也沒有留意。
秦修遠有些疑惑,但也沒有發問,便不聲不響地跟在後面。
一直到了學士府門口,唐阮阮抬腿邁過門檻,才突然吃痛得踉蹌了一下——
「你怎麼了?」一雙修長白凈的手,自她對面伸出來,堪堪扶了她一把。
唐阮阮訝異抬眸,這手的主人,是個年輕的男子。
他一身白衣,頭戴玉冠,蒼白英俊的面容下,是藏不住的關切之情。
「小姐!?這是怎麼了?」採薇見狀,連忙扶住唐阮阮,隨即道:「多謝劉公子。」
她想不動聲色地拉開這男子與唐阮阮的距離,可男子卻未放手,他顫聲道:「阮阮,你……你可還好?」
唐阮阮腦海中,原身的記憶迅速湧來,心裡沒來由地一陣難受——
他,應該就是原身的書墨哥哥吧?
「我很好,多謝關心。」她微微一笑,收回自己的胳膊,可劉書墨卻握得更緊。
劉書墨萬種情思縈繞心頭,說出來的話卻蒼白無力:「嗯……那就好。阮阮,都怪我不好……是我沒能……」
「沒能怎麼?」唐阮阮身後,傳來戲謔的聲音。
劉書墨抬頭,面色一僵,情緒瞬間收斂。
「大將軍,好久不見。」他冷冷回應。
「我們見過么?」秦修遠皮笑肉不笑地說,隨即兩步上前,站在了唐阮阮的身邊。
他剛剛站在她身後,看見唐阮阮差點摔了,還未及出手,便被這人捷足先登了。
劉書墨冷笑一聲:「大將軍真是貴人健忘,去年的狩獵場上,我們還見過,如今卻不記得了?」
秦修遠似笑非笑道:「本將軍從來都不記得手下敗將的樣子。」
「你!你竟敢對我家公子無禮!」劉青在一旁怒喝出聲。
劉書墨攔住劉青,又看了一眼唐阮阮,她沉默不語,似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
便低聲問道:「阮阮,你怎麼了?」
唐阮阮面色平靜道:「我沒事,多謝……劉公子關心。」
劉公子?
劉書墨恍若被尖刀狠狠扎了一下,他心中苦笑,幾日沒見,一口一個「書墨哥哥」的阮阮,怎麼會變得這樣冷漠疏離?
秦修遠瞥見劉書墨還拉著她的胳膊,便伸手,一把將她攬到自己身前,道:「劉公子請自重,阮阮是我夫人閨名,她既已嫁了我,還請尊稱一聲秦夫人才是。」
劉書墨恨恨看著秦修遠,心都要滴出血來,咬牙切齒道:「大將軍提醒的是。」
此時,馬車終於被駕了過來。
唐阮阮膝蓋疼著,心中又記掛著母親的病,再加上這兩人唇槍舌戰不斷,讓她心中煩悶至極,便道:「你們聊,我先上車了。」
她畢竟不是原身,劉書墨對她來說,不過是半個陌生人。
她說罷,便扔下這兩人,抬腿邁向馬凳。
「哎……」這一次,膝蓋疼得讓她不由得出了聲。
秦修遠眉頭一皺,立即上前一步,一手攬過她的肩,另外一手便輕鬆將整個人打橫抱起。
「將軍!」唐阮阮一聲驚呼:「放我下來!」
秦修遠微微一笑:「夫人何時傷了腿?等會,為夫幫你檢查檢查。」
唐阮阮隨即紅了臉:「不、不用了!無礙的……」
劉書墨臉色鐵青,他恨自己此刻沒有任何理由能留在她身邊,甚至連和她單獨說句話都做不到。
秦修遠回頭,對劉書墨道:「劉公子,若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夫婦倆就先回府了。」
「對了,春闈的殿試就快開始了,你有時間來守株待兔,不若在家好好溫書罷。」
說罷,輕笑一聲,抱著唐阮阮上了車。
劉書墨緊緊攥著拳頭,牙關咬緊。
他心中一遍一遍問自己,憑什麼?憑什麼阮阮要嫁給他?
他一介武夫,不過是承蒙祖上蔭封,有世襲的爵位,而又運氣好打了幾場勝仗而已。
以往只對自己溫柔親昵的阮阮,如今卻形同陌路,連看自己的眼神,都沒有絲毫眷戀。
馬車緩緩駛出他的視野,劉書墨痛苦地閉上眼,她一定是恨自己沒能阻止那場賜婚。
因為他的無能,才眼睜睜看著她,嫁給了別人。
劉書墨的心沉寂如死,他想起皇上賜婚到學士府的那一夜,他便心急如焚,立刻找父親商議,想速速將自己和阮阮的婚約訂下。
可父親卻不甚在意,他心中只有朝廷之事,只要和他的大業無關,其他事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他甚至還囑咐自己,不可添亂開罪皇上。
可沒過兩日,便傳出消息,說備嫁的是學士府嫡出的大小姐。
劉書墨只覺得晴天霹靂一般,他瘋了一樣地衝到了學士府,卻被告知小姐成婚之前不可見任何人,連唐閣老也對他避而不見……
就這樣,由皇上賜婚,將她十里紅妝地嫁去了鎮國將軍府,這樁婚事,於別人是美人配英雄的佳話,卻是他的慘絕人寰的酷刑。
他心中血氣翻湧,伸出手一拳砸在紅色的廊柱上:「奪妻之恨,今日之辱,我必加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