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電話
一次強寒流后,天氣驟降,天豐市冬季取暖就正式開始
了,所有的鍋爐都冒著濃濃的黑煙。儘管天豐市這幾年淘汰了
一批小鍋爐,但那些貧民窟的居民,還是只能用小土爐子取
暖,他們交不起昂貴的集中供暖費。
每年這個時候,通往北山煤礦的那條公路上,拉煤的車像
一條長長的黑色巨龍。乾乾淨淨的公路,不到幾天就被煤塵覆
蓋了。
今年天豐市冷得比往年早,許多單位還沒有作好冬季取暖
的準備,也沒有拉一車煤。這樣突擊拉煤就成了今年冬天的特
點,取暖用煤的緊張也一下暴露了出來。煤礦從井裡出一車
煤,就被裝上車立即拉走了,基本上沒有庫存的煤了。大煤礦
的和小煤窯天天加班加點的出煤,都跟不上需求。
北山煤礦拉煤的車,早已排成了長長的隊列了。要拉上一
車煤,至少要等兩三天。王江海承包的煤礦,由原來的兩班生
產,變成了現在的三班生產,後勤和維修人員都安排到了採煤
的班裡。王江海的小煤窯是瓦斯的高發區,這裡每年都要發生
一兩起瓦斯爆炸,有死人的也有沒有死人的。王江海的後台
硬,天豐市公安局長張名遠,天豐市交通局長張名達,他們是入
股方,一般的事故發生了,都是不了了之。
王江海的小煤窯通風設施出了問題,沒有及時修理,就在
當天發生了瓦斯爆炸。當天豐市安檢局事故調查組趕到那裡
時,離事故發生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天了,現場是經過處理的。
王江海在事故報告中說,瓦斯爆炸的當晚,是個大夜班,職工
們都沒有上班,因此沒有人員傷亡,只是把井內的設施給破壞
了。現在職工也全部放假了。等礦井的設備維修好了,煤礦馬
上就恢復生產。天豐市安檢局的安檢員們,知道王江海和張名
達,張名遠,他們的特殊關係,也就沒有深入再調查了,
把這次事故作為小事故,在天豐市安全生產的簡報里,只提了一下就了事了。
文心剛突然收到一條簡訊,「文主任,為了找到你,我詢
問了好幾個人,知道你是非常堅持原則敢於給老百姓說話的記
者,北山煤礦礦井,瓦斯爆炸炸死了我們的幾十位兄弟,求求
你了,請幫我們申訴!你是新聞工作者,希望你能把這起嚴重
的事故,在電視上報道出來,為我們死難的兄弟們申冤啊!」
文心剛看了這條簡訊,覺得很奇怪,但他沒有太在意,文
心剛平時經常會接到這樣的電話。文心剛在天豐市的名氣很
大,一般電視觀眾都知道他是大記者。好多老百姓受了冤,就
給文心剛打電話,讓文心剛給他們報道伸張正義,老百姓他們
是看到中央電視台的《焦點訪談》,《焦點訪談》幾乎都是為
老百姓講話的。但觀眾哪裡知道,地方電視台有地方電視台的
苦衷。地方電視台,尤其是那些小電視台,稍有曝光的新聞,
就有人來說情或托關係,往往製作好了新聞和專題片常常播不
出去。小地方關係網複雜,牽一線動全身。文心剛平時看到這
樣的簡訊,只是心裡難受一陣,他沒有別的辦法。
地方電視台一般的新聞是報喜不報憂,有人說天豐市電視
台的新聞就是一個表揚欄目,天天都是這樣的好那樣好。
過了一陣子,文心剛接到一位中年男子打來的電話,是哭
訴著懇求著給文心剛說的,他說他前面給文心剛發過簡訊。文
心剛接到這個中年男子的電話后,本來他又想推掉,但他一聽
到對方說的礦主是王江海,文心剛知道王江海和張名達之間的
關係,就立刻怒氣衝天。文心剛為屈正被冤,氣得常常嘆長
氣。文心剛氣憤地自己對自己說:「人命關天的大事,讓天豐
市這幫惡棍胡作非為,正義在哪裡?良知在哪裡。」這麼多天
來,文心剛心情一直不好,對於屈正的不公平待遇,文心剛不
知用什麼辦法去為屈正申冤。文心剛知道自己就是一名小記
者,他不可能去扭轉天豐市現在的局面。這種局面造成了給予
屈正的降職處分。文心剛想到這裡,就突生一種逆反心裡,
作為一名多年的新聞工作者,像北山煤礦這樣重大的事故隱瞞不報,
對死難者不賠償,對事故責任人不追究處理,這還有正義和王法嗎?
現在天豐市有一個水都潑不進的利益圈,他們權錢交易,
如果把這一次北山煤礦的事揭開了,這馬蜂窩就會捅開的,這
些妖魔鬼怪也許就會顯出原形來。文心剛近來對天豐市的一些
現象非常的憤怒。文心剛作為一名特殊的旁觀者,他看得清清
楚楚。文心剛整天接觸的都是天豐市有臉有面的人,文心剛從
這些人那裡,獲悉到大量天豐市領導層內部的情況。當這些情
況越匯越多,文心剛就產生了一種思想,要麼你就融合在這樣
的群體之中與他們同流合污,要麼你就和他們對著干,為老百
姓申冤。這樣的後果可能要發生兩種情況,也許你會被他們消
滅掉,也許他們就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文心剛這一次作出
了后一種選擇,他決定要去北山煤礦去,調查這起事件的真
相。這位發簡訊的人和給他打電話的人,他對於文心剛的信任
和期望,是文心剛無法拒絕的,這是來自無助者的哀求,任何
一個有良知的人,不可能無動於衷。
文心剛把自己的想法說給劉雲,劉雲對煤礦遇難的民工們
非常的同情,但她不支持文心剛去北山煤礦採訪。劉雲認為,
北山煤礦的王江海竟敢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犯罪行為,如果他
知道有人要揭他的底,他也敢下毒手。況且王江海背後有張名
達和張名遠,這都是目前天豐市叱吒風雲的人物了,一個小小
的記者能撼動大山嗎?文心剛對劉雲的話不以為然,他認為大
家都採取這種態度,這邪惡那就一定一天比一天更甚了。文心
剛讓劉雲這次不要勸他,他也下了決心,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作為一名新聞工作者,理應把這種事件揭露出來,對人民
負責。劉雲見說不動文心剛,就只好給文心剛說:「文主任,
你也不能不請假去吧?」文心剛說他已想好了,他想請休假,
請休假去沒有人懷疑。劉雲非常擔心文心剛的安全,但劉雲又
被文心剛的正義所折服。劉雲在文心剛的身上,看到新聞工作
者的骨氣和對事業的執著。劉雲自己雖然常為那些不平的事而
憤怒,但她只是憤怒而已。文心剛則是一個即憤怒又行動的,
有血有肉的新聞工作者。這一段時間來,劉雲對文心剛的擔
心,已經超越過了同志、領導、兄長和老師,在某些方面劉雲
覺得文心剛就是自己,而且比自己更為重要。在劉雲的心裡,
文心剛的角色開始改變了。
劉雲說:「文主任,你這次去北山煤礦肯定有危險,你去
了之後,一定要和我隔幾小時通一次電話,如果你有什麼危險
的話,我好及時報案。」文心剛對劉雲這種過分的擔心,不以
為然。文心剛接受過多次重大的採訪,文心剛身高力大,又有
應付突發事件的經驗,他從來都不缺乏自信心。文心剛對劉雲
說:「問題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風險一定是有的,我們採訪
了多次的重大事件,哪一次出現過失誤?劉雲,你是知道的,
上半年你剛來台不久,台里就安排我們採訪,我們不是都
順利地完成了媽?我是經過風雨鍛煉過的人,一個北山煤礦就
把你嚇得這個樣子了。」文心剛還不知道劉雲擔心的什麼,劉
雲擔心的是,這些人會暗地裡對文心剛下手,如果出現了這樣
的情況,文心剛是防不勝防的。上半年的採風是有風險,
但是,這一次就不同了,雖然文心剛的行為也是正義的,
但他是孤軍作戰,這些人背後的力量是強大的,決不能小看這些人的力量。
有一句話說: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劉雲無論對文心剛怎樣地說問題的複雜性和嚴重性,
但文心剛心裡只是想到為礦工們申冤,
只是想快快地把這幕後的黑手揭露出來,狠狠地打擊一下天豐市的邪惡的勢力,
盡一份自己記者的職責。劉雲的話他哪裡能聽進去。不過,文
心剛答應每天給劉雲打一次電話就行了。
文心剛向台長請了假,去辦公室把請假條一交。就給他發
無名簡訊和人發了一條簡訊:「我就是你要找的文心剛,我現
在就準備到北山煤礦,到了煤礦怎麼和你聯繫?」文心剛的短
信發出去過了十幾分鐘,這個秘密的手機號碼就馬上把簡訊回
復過來了,「你到了煤礦后,再給我發一條簡訊,我自然會和
你見面。請一定要秘密行動,有人在監視我。」文心剛收到這
條簡訊后,才知道劉雲說的話是有道理的。
文心剛從電腦城的朋友那裡租了一台DV攝像機,文心剛
手裡還有朱萍送給他的手機,這款手機也可以當作DV用。一
切都準備好了。文心剛去和劉雲告別,他給劉雲說,他把假請
好了,馬上要走了。
中午,劉雲和羅珊在宿舍里休息。羅珊見文心剛背著一個
出門的旅行包走進來,像似要出遠門的樣子。羅珊問文心剛:
「文主任,出差呀?」文心剛不想理羅珊,但他要照顧劉雲的
面子,就隨便說道:「請了半個月的事假,回老家看望父母。」
羅珊又說:「半個月時間回老家夠嗎?」文心剛說:「把前後兩
個雙休日加上不就夠了嗎。」羅珊說:「文主任,回到老家別
忘了給我和劉雲帶點好吃的東西?」「我們老家哪有什麼好
東西呀,窮山溝。」「文主任,你說錯了,大山裡的好東西可
多了,比如說川江大山裡就有木耳和臘肉。我就喜歡吃川江的
熏臘肉。」文心剛現在急著要上路,羅珊沒完沒了的問這問
那。羅珊接著又說:「是來和劉雲告別的嗎?不向我告別嗎。」
劉雲不好意思地用手打了一下羅珊,「去你的,文主任有一盤
DV磁帶放到我辦公室,他是讓我去拿。」
劉雲和文心剛走出了宿舍,文心剛對劉雲說:「剛才我和
那個神秘發簡訊的人聯繫上了,他說到了煤礦再給他發個短
信,他讓我一定要秘密行動,他也受到監視了。看來你上午分
析的是對的,北山煤礦王江海這小子防備得嚴啊!」劉雲聽了
文心剛說的話,心裡更不放心了,「文主任,我勸你還是取消
這次採訪吧,這裡面真有危險。」「劉雲,什麼事都準備好了,
假都請了,怎麼能取消呢?」「文主任,剛才你不是給羅珊扯
謊,說回老家去看望父母嗎,那你就回老家好了,別冒這個風
險了!」劉雲太擔心文心剛了。文心剛說:「怎麼能取消呢,
我已經給發簡訊的人去電話了,我馬上就上煤礦了,讓他在煤
礦等我。劉雲,我這次不是心血來潮,我是咽不下這口氣,你
看屈局長那樣正直的幹部,現在落到啥下場了!我要下這個決
心,要把天豐市捅它一個大窟窿。」劉雲見文心剛主意已定,
劉雲知道文心剛一旦認定的事,是不容易輕易改變的。這次想
勸阻他,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於是就對文心剛說:「心剛,你
一定要小心呀!」劉雲說完,才知道自己嘴裡吐出了「心剛」
這兩個字,臉一下就紅了。文心剛聽到劉雲這樣稱呼他,心裡
甜滋滋的。文心剛說「劉雲,以後你就這樣稱呼我,不要整
天文主任長文主任短的,太嚴肅了。」劉雲雖然有些不自在,
但從她嘴裡吐出這兩個字的那一瞬間,她感到從來沒有過的舒
心。「好吧,今後我就這樣的稱呼你了,你可別生氣呀。」「誰
生你氣了?」文心剛已經忘記了那一次月光茶樓的事了。也許
文心剛在月光茶樓,根本就不是生氣才跑的。文心剛聽到劉雲
說的生氣,他不知道劉雲說的是什麼意思。文心剛也不問劉雲
生氣不生氣的問題,他現在一心想的是,如何快快地到北山煤
礦。文心剛對劉雲說,上車的時間快到了,他要去趕車了。
文心剛和劉雲握了個手就走了,劉雲看著文心剛寬大的背
影,又再三叮囑文心剛,別忘了隨時與她電話聯繫。文心剛轉
身揮揮手說,行啦!扭過頭就大踏步地走了。
到北山煤礦的公交車,是一趟經過北山牧場,北山五個小
煤礦的專道公交車。王江海承包的煤礦在北山的最北面,也是
最後的一個站了。
班車快到王江海的煤礦了,這時車上只剩文心剛一人了,
前方還有六公里路,山路非常的崎嶇,車速太慢了。文心剛
想,如果不是山路,像天豐市那樣的平坦,乾脆下車自己走路
算了,為他一個人,車還要白白地走上五公里,這是浪費。
班車最後一站在王江海的煤礦停下來,車站也沒有上下車
的人,倒是有兩三個戴著墨鏡的男人在車站巡視什麼,又不像
是保安。文心剛看在眼裡,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文心剛也把墨
鏡戴上,他挎上背包,朝一個牛肉麵館直直地走去。這三個戴
墨鏡的人,其中有一人一直跟在文心剛的後面,他看文心剛快
要走進了牛肉麵館后就離開了。這地方很小,一眼就可能把附
近所有的店面看得清清楚楚。跟在文心剛後面這個人,消失的
速度真快,在二分鐘前,文心剛清楚地聽到這人在自己背後的
腳步聲,文心剛走到飯店門口,下意識的回頭掃描這個人時,
這個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文心剛早也提防了,文心剛從天
豐市一上車,就已經有心裡準備了。對於這樣一個人,文心剛
是不怕的,文心剛懂得一點兒武術,個頭又大,他能對付兩三
個這樣的人。
文心剛快步走進飯店,坐下后取下墨鏡,向服務員要了一
碗大碗的牛肉麵。文心剛坐了四個小時車,又是山路,顛來顛
去,中午吃的飯早被顛得沒有了。文心剛狼吞虎咽地就把一大
碗牛肉麵幹下去了。天已不早了,文心剛趕緊和給他發簡訊的
人聯繫。文心剛發了一條簡訊,說是自己已經到了煤礦,正在
牛肉麵館。簡訊剛剛發出去后,這個神秘的人的簡訊就回復過
來了。他讓文心剛立即到牛肉麵館北面那一片松林子里去,他
在那裡等文心剛。到了那裡后,讓文心剛裝作撿蘑菇的樣子,
他會來找文心剛的。並叫文心剛注意他背後有沒有人盯梢。文
心剛看了神秘人發來的簡訊,覺得自己不是採訪,像是在干特
務工作似的,文心剛心裡也緊張起來了。文心剛萬萬沒想到,
現在這樣陽光的社會,竟然有如此的昏暗恐怖,他不相信發短
信的人對事態的估計。文心剛雖然是這樣的認為,但他想起在
電視台走時,劉雲再三地叮囑,要小心為是。這時文心剛,才
覺得劉雲的話是對的。文心剛照著這個神秘發簡訊人的要求去
做。文心剛走幾步,就回頭向後看一看,看看後面沒有人跟過
來,他這樣地走了一陣后,確信背後沒有人跟蹤,才大踏步地
向發簡訊的人說的那片林子走去。文心剛已經走到了林子里
了,林子里沒有任何人的動靜,文心剛以為是這個發簡訊的人
在捉弄他。文心剛正在疑惑的時候,他聽到了幾聲山貓的叫
聲,文心剛從來沒有到過這樣的原始森林,也沒有聽過這種恐
怖地聲音,一向自信的文心剛,突然汗毛豎起來了,他真有些
害怕了。不到一會兒,在文心剛的背後就出現了一個人。這個
人突然的出現,文心剛並沒有恐慌,文心剛知道一定就是發短
信的人了。這個人也戴了一副墨鏡。
這個人快步向文心剛走過來,突然停到文心剛面前,他把
墨鏡取下來。左右地看了看周圍。這是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
人,臉膛黝黑,面色憔悴,神情不定。文心剛見來人把墨鏡取
下來,文心剛也把墨鏡取下來。這人看了看文心剛。「你就是
那個敢於說真話,敢於揭露黑暗勢力的記者文心剛嗎?」文心
剛也看了看這個人,一臉慌張,神色飄忽,像是有人在追捕
他。「我就是文心剛,你有什麼情況,你就直接給我講,不要
害怕。」「文記者,可怕啊!那天晚上瓦斯爆炸一下就死了二
十多人啊!」「報紙上和電視上報道都說沒有死人哪?」文心剛
反問這人。「文記者,報紙和電視上報道的都是假的。」「你說
是假的,死了那麼多人,天豐市安檢局的人不是都來了,他們
也說謊嗎?」「文記者,你不知道,事故發生了已經有三天了,
王江海才通知天豐市安檢局的人,等他們來后,王江海他們早
已把遇難的屍體用火燒了,燒后挖了一坑埋了。」「你說的是
真的嗎?你的證據在哪裡,像這樣大的事件是要靠證據說話
的,空口無憑呀。」「證據是有,那只有把這個埋屍坑挖開,
證據就有了,但是現在沒人知道他們把屍體埋到哪裡去了。」
「那你讓我採訪什麼?煤礦有沒人來證明那天晚上瓦斯爆炸的
情況?」「文記者,現在煤礦都放假了,只有王江海的幾個親
信留在煤礦。就是知道內情的人,誰敢揭發呀,大家都知道王
江海的兩個親戚在天豐市做大官,誰惹得起啊。再說,焚屍的
事只有兩個知道,一個是生產調度室的楊發財,還有個是當天
的值班主任馬遠。」「這兩個人呢?」「王江海給了他們每人五
萬元錢,讓他們暫時回老家躲一躲風頭,等這事平靜后他們再
回來。」「這兩個人的老家在什麼地方?」「楊發財是甘平
的,馬遠老家在川江蒼山。只有楊發財知道當晚大夜班下井究
竟多少人,馬遠是當晚的值班主任,死了多少人他都知道,焚
屍也是他們兩人去乾的。」「馬遠是值班主任,他為什麼沒有
死呢?」「文記者,我們這裡的值班主任,只是在剛上班時的
那一段時間,到井下轉一下,就回家了,他們領的工資卻是工
人的十幾倍。」「那這兩個人他們會不會講實情嗎?」「楊發財
說不清楚,但馬遠如果能找上他,他一定會講的,馬遠在焚屍
時,王江海答應給他十萬元,後來只給了五萬元。而且馬遠有
個堂弟也在這次事故中死了,馬遠走時很氣憤。」「那你叫什
么名字,你在幹什麼?」「我叫於良,我是煤礦的保管。」「你
為什麼要讓我來採訪報道?」於良聽了文心剛的問話,一下就
哭了。「文記者,我的弟弟,我的表哥,還有我的侄兒都在這
次事故中遇難了,我怎麼回去向他們的父母交待呀!文記者,
求求你了,給我們申冤,死了的礦工兄弟們在天之靈一定會感
謝你啊。活著的親人們也會報答你的!」
文心剛不知這人說的是真是假,他低下頭沉默了幾分鐘,
又抬頭看了看這個人的樣子,文心剛憑自己多年記者的經驗,
以及他在上大學時學過的心理學知識,他判斷,
這個人說的情況應該是真實的。但是事件的兩個當事人都是王江海的得力幹將
,都得到了王江海的好處。先不說他們現在不在煤礦的問題,
就憑他們與王江海的這層特殊關係,能從他們口裡得到什麼。文心剛心裡沒底,文心
剛猶豫了。這人看到文心剛不說話了,他知道文心剛猶豫了,
這人突然一下跪到文心剛面前,泣不成聲。文心剛見這麼一個
大男人哭成這個樣子,心一下就軟了。「快起來,快起來,我
知道你說的都是實情,但要弄清楚事件的內幕,太難了。」這
人見文心剛仍然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哭得更傷心了。文心剛嚴
肅地思考了一陣,自己到北山煤礦來的目的,就是想把王江海
與張名達他們的事捅出來,現在於良又這樣苦苦地哀求。文心
剛的眉頭像擰成一股繩子,他的手心捏出汗來了,文心剛終於
下定了決心,「老於,行了,我就答應你,你趕快起來好嗎。」
文心剛給於良說,讓於良帶他到煤礦去轉一轉,文心剛想
把現在煤礦的外景拍一下。於良說,現在千萬不能到煤礦去,
王江海有五個保安,每天都在煤礦和埋屍的地方轉,他們發現
可疑的人就要盤問,如果他們判定你是來調查煤礦事情的,他
們馬上就告訴王江海,王江海就會和張名全聯繫,張名全會弄
清你是什麼情況下來採訪的。如果一旦發現是私人行為,就會
把你趕出煤礦,或者採取非法的手段。前幾天,天豐市有個報
社的記者,想偷偷採訪,被王江海知道了,讓王江海的保安打
了一頓,還把這位記者的手機搶走了。這位記者回去給他們的
領導彙報了,他們的領導知道王江海的背景,還把這位記者批
評一頓,說他私自採訪,違反了報社的採訪紀律。不過,王江
海還是派人把這位記者的手機還了。這件事就這樣了結了。過
后再沒有記者前來採訪了。
於良問文心剛:「這次是電視台派你來的還是你自己私自來的?」
「電視台會派我來嗎?」「那你就是私自來的,私自來的你可得小心啊。
這些人狠哪。我的意思,你現在得趕快離開這裡,
一旦他們發現你是來採訪的,準會來收拾你的。」
那楊發財和馬遠他們手裡有證據嗎?」「楊發財我不清楚,
我和馬遠關係好,馬遠有部高級DV,聽說他不知為什麼事與王江海發生爭執,
他回到家裡,罵王江海,把我惹急了,我就把這盤DV帶交給有關部門。看來馬
遠把事情的經過都用DV錄下來了。」文心剛想,這可是難得
的證據呀,如果馬遠願意將這盤DV帶交給自己,天豐市的馬
蜂窩就捅開了。文心剛認為,目前關鍵的是要找到楊發財和馬
遠這兩個人。如果這兩個人願意配合他,這件事就有希望了。
文心剛為了暫時不暴露目標,就聽了於良的話,不去煤礦
拍背景材料了。於良說,天已不早了,煤礦這地方太小,只要
有陌生人來,一般人們都知道,況且王江海的人白天晚上都在
巡邏,所以晚上不能住在這裡,他要文心剛現在就離開煤礦。
文心剛覺得於良說得很有道理,他決定現在就下山。
於良把文心剛帶到山背後的一條羊腸小道上,這條小道可
以繞過王江海的煤礦,於良又把他早已寫好的兩封信交給文心
剛,一封是給楊發財的,還一封是給馬遠的。於良說,如果文
心剛真的要去找這兩個人,帶上他的信給他們。他們就是不配
合文心剛的採訪,也會熱情的接待文心剛。
於良說,這兩個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在煤礦的時候,他們
三人常在一塊兒喝酒吹牛,一起玩,平時都稱兄道弟的。
於良把文心剛送到一條便道上,然後擋了一輛過路的拖拉
機,於良說,現在已經沒有班車了,讓文心剛坐這輛拖拉機下
山。
於良與文心剛再一次緊緊地握住了手,於良鬆開手后又一
次跪在文心剛面前,「文記者,我代表我的弟弟、我的侄兒、
我的表哥向你磕頭了,我們全家人都感謝你!」文心剛趕忙把
於良扶起,「兄弟,你放心,就是我不幹記者了,我也要把這
事揭露出來。太黑了!」文心剛說這話時,他的拳頭攥得緊緊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