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謝

凋謝

今年的城市電視工作協作會議,放到了天南市召開,這樣

的會議是輪著開的,一年一個城市輪著轉。李衛東要朱萍儘快

寫一份天豐市電視台這一年的新舉措,要到城市電視協作會上

交流。李衛東打電話把朱萍叫到他的辦公室。

朱萍每次進李衛東的辦公室都緊張,李衛東雖然看起來並

不太嚴肅,但李衛東的眼睛里,總是射出那麼一股讓女孩們捉

摸不定的目光。電視台的女孩們在背地裡議論李衛東的目光

時,說法不一,有的說,台長的目光太男人了,雄性的光芒過

於強烈;有的說,台長的目光她們不敢看,不知是什麼原因;

還有的女孩說,台長眼光里有一種佔有慾,男人都應該有佔有

欲,只是台長太強烈了。對於朱萍,她就沒有真正認真看過李

衛東的眼睛,更沒有對李衛東眼睛認真地分析過。李衛東作為

她的上級,又是一男性,朱萍的性格比較內向,同時她在考播

音主持人的時候,眨眼睛的問題,李衛東是清清楚楚的。所以

朱萍每次看李衛東時生怕自己的眼睛再眨。而李衛東每次看到

朱萍時,朱萍總是羞羞答答。有一種天然的嬌媚,在李衛東眼

里,朱萍屬於有潛質的那種女孩,屬於特別惹男人喜歡的那一

類女孩。相反,羅珊那樣的過於直白的女孩,成熟的男人反而

不喜歡。而劉雲呢,李衛東摸不透。他總認為劉雲在和文心剛

談戀愛,文心剛是天豐電視台的名記者,市委領導都知道文心

剛,因此,李衛東對劉雲特別的小心和尊重。

朱萍輕輕地敲了一下李衛東的門,李衛東知道是朱萍的敲

門聲,朱萍敲門時聲音特別的小。「請進。」李衛東的聲音也

很隨和。朱萍平時進李衛東的辦公室,一般是輕手輕腳地,坐

在李衛東辦公桌對面的沙發上,然後聚精會神地聆聽。李衛東

給她安排工作或是點撥她如何寫好公文稿時,李衛東總是耐心

地給朱萍說。哪些地方需要增加和刪改,哪些地方需要潤色,

哪些公文需要什麼樣的格式,這對一個剛從學校出來工作的女

孩子來說,這幫助是可想而知了。李衛東不但對新聞稿件精

通,而且對公文稿的要求很高,一般人寫的公文稿,往往在他

眼裡都是不行的。就連辦公室主任老寫公文的,李衛東都要找

出好多問題來。

「小朱,再過幾天城市電視協作會議就要在天南市召開,

我們電視台列為重點發言對象,電視台這幾年改革的力度大,

要把這些歸納總結出來,寫成一份有分量的材料,去會上交

流。這個材料你要多準備幾份,開會時我們要典型發言。李衛

東說著,把召開城市協作會議的傳真遞給了朱萍。「小朱,你

按這個傳真文件上的要求去寫,素材讓新聞中心,文藝專題

部,總編室這幾個部門給你收集,讓他們盡量把素材收集齊

全。還有廣告部現在實行了廣告代理制的試點,這在我們偏遠

的地區也是一個創舉了。這幾個部門我馬上給他們的主任打電

話。」李衛東的話說到這兒時,他的眼睛怎麼突然移到朱萍的

大腿上,朱萍穿的是中長裙子,她一坐下來,部分大腿就暴露

出來了。朱萍的大腿特別地嫩白,她那種嫩白容易讓男人產生

聯想,聯想到不該想看的地方。當然,男人們看到女人的大腿

是要衝動的,這是正常的,但一般女人的大腿誘發男人的沖

動,是可以剋制的。而這時的李衛東,看到朱萍的大腿不由自

主地產生一陣快感,這不知是李衛東對朱萍有特殊地感受,還

是朱萍每次見到李衛東,她那羞羞答答的樣子造成了李衛東意

識的錯位。

朱萍已經瞟見李衛東在盯她,她以為自己眼睛出問題了,

是不是眼睛又眨了,因為朱萍每次見李衛東時,心裡總是緊

張,一緊張就覺得眼睛有些不自然。朱萍的餘光發現李衛東在

看她的腿,她趕緊把頭低下,雙腿收了一收。李衛東也意識到

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太規矩,急忙把話題轉到朱萍這一段時間

來,辦公主任不在時的表現上。李衛東竭力讚揚朱萍工作幹得

不錯,那麼多的工作都是朱萍加班加點干出的。朱萍受到台長

的表揚,她的臉有些發燒。

李衛東給朱萍交待的事已經清楚了,朱萍正準備離開李衛

東的辦公室,李衛東忽然冒了一句話,「小朱,有人反應你收

了平安保險公司的一部手機,收了就收了,沒有什麼。好了,

你去準備寫參會的材料吧。」

李衛東知道了朱萍收手機的事,這使朱萍萬萬沒想到的,

朱萍猜,肯定是平安保險公司那個楊科長給李衛東說的,不然

誰知道。台長真的不錯,沒有批評她。朱萍暗暗的告誡自己,

以後再不能幹這種事了。領導相信自己,自己就應該要把工作

幹得更好,千萬不能做那些損壞電視台名譽的事。

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朱萍還在給李衛東寫材料,電視台這

幢大樓辦公室的燈幾乎都滅了,朱萍辦公室的電話響了,

朱萍拿起電話,還不等朱萍說,「喂,您好!」時,朱萍就聽

到李衛東的聲音,「小朱,你的材料寫得怎樣了,現在拿上來

我看看,給你提一點修改的意見。」朱萍的材料已經脫稿了,

她在校對有沒有字裡間的差錯。她現在正想有個人給她看一

遍,作一些修改,就算完成這個任務了。聽到台長的電話,她

沒想到台長與自己想到一起了。「台長,已經好了,我正在校

對,你如果再看一遍那太好不過了,我現在就給你拿上來。」

李衛東是個夜貓子,每天晚上不到凌晨二、三點,他是不

會睡的。這個時候是李衛東一天中最好的精神狀態了。他見朱

萍進門來,他讓朱萍坐下,他想快快地看一遍,好讓朱萍拿回

去改。朱萍靜靜地在等李衛東看材料,李衛東看了一會兒,可

能有些用詞還是不太准,他抬起頭來在想,用什麼樣的詞更准

確更好。不知咋的,李衛東的目光又瞟到了朱萍的那雙白大腿

上,燈光的反射,朱萍的大腿比平時更具有誘發男人的衝動。

這時,整幢大樓都靜悄悄的,大概只有朱萍和李衛東他們倆人

了,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氣氛,朱萍這樣美的大腿,還有李

衛東掌握了朱萍的弱點,這些因素迭加在一起,誘發了李衛東

的邪念,這邪念一旦出籠,就像打開了潘多拉盒子。李衛東實

在難以控制住自己的衝動,李衛東的意識全部失控了。他

把手中的稿子一放,跑過來,一把抱起朱萍,跑步到了他辦公

室裡邊的那間小套間,李衛東像似瘋了一樣,撕去朱萍的裙

子,他像一隻飢餓極了老虎,正在捕捉一隻小雞。

朱萍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完全懵了,她本能的拚命掙扎,

她驚慌地向李衛東哀求:「台長,不能這樣!台……長,不

……能……這樣!」無數地哀求無效后,她咬緊嘴唇,

慢慢地整個肉體失去了控制。等她醒來的時候,

看到李衛東像只懶貓全裸地躺在她在身旁,

朱萍覺得整個電視台這幢大樓徹底地坍塌了,

她被深埋在廢墟中,她感覺到整個世界已經坍塌了,

她深深地墜入了地獄。她閉上了雙眼。

李衛東用手攀住朱萍的脖子,對朱萍說:

「親愛的,萍,

我太愛你了!你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最讓我動情的一個了。我

和我的老婆已經分居一年多了,我們正在協商辦理離婚事宜。

我和老婆離婚後,我們就結婚。」朱萍始終緊閉眼睛,不說一

句話。李衛東感到奇怪,在其他女孩子們和他發生這種事後,

李衛東只要一說這話,女孩子就會立即爬起來抱住李衛東的脖

子撒嬌,要李衛東辦這辦那。李衛東還沒有見過像朱萍這樣的

女孩。朱萍越是這樣,李衛東反而越喜愛朱萍。

「萍,你就不要難過了,你不願意和我結婚,就算了,那

么你就和我做個情人吧。你如果願意做我的情人,就提要求

吧。」朱萍仍然閉上眼睛,不說一句話。

李衛東知道朱萍不同於別的女孩,他把朱萍扶起,給朱萍

穿上被撕破的裙子,送朱萍回到了宿舍。

朱萍還在抽泣。朱萍這時才後悔不該接受楊科長的那部手

機,這部手機不僅沒有給文心剛幫忙,反而徹底的害了文心

剛,她現在這種身子還能去愛文心剛嗎?朱萍清楚,李衛東就

是抓住了她收手機的弱點敢於向她攻擊,一切都完了!她認為

她的世界徹底的完了。

天亮了,劉雲見朱萍上班時間還不起床,就問朱萍是否加

班太晚了不舒服。朱萍沒吭聲,劉雲以為朱萍得了病了,爬上

床去揭開朱萍的被子,見朱萍兩眼紅腫,頭特別的發燙。劉雲

問朱萍:「朱萍,你得病了,你發高燒了,燙得好厲害,去醫

院吧?」朱萍有氣無力地說:「劉雲,我沒有什麼,昨晚我加

班太晚了,休息休息就好了,你快去上班,再等一會兒就遲到

了。」劉雲叫朱萍好好地休息,等她下班回來再看一下,如果

還在發燒,就送朱萍去醫院。

朱萍想到自殺,她無法面對文心剛,她覺得自己存在已經

沒有什麼意義了。在這個世界,朱萍如果沒有文心剛,她不知

道每天怎樣地過。

前一段時間,朱萍漩入了極度的單相思,她認為她的每一

天都是為文心剛活的,平安公司楊科長給朱萍送手機時,朱萍

一開始心裡是清楚的,當她想到文心剛的那部舊手機,她就動

心了。

朱萍已經想好了死的地方,那就是「月光茶樓」。頭幾天

她和文心剛和劉雲在這裡喝茶、聊天、在河邊散步,那是多麼

的甜美啊。在那裡把幸福和甜美仔細地回憶一遍,然後跳進天

水河,等文心剛和劉雲知道后,她什麼就不知道了。朱萍唯一

盼望的,就是讓文心剛在她的墓碑上寫一首詩,她今生就滿足

了。朱萍想到這裡,她的心情非常的亂:李衛東就讓他這樣的

過去?不能這樣便宜他。還有,文心剛和劉雲不知道她為何而

死,現在又不能把實情告訴文心剛和劉雲。而且朱萍捨不得把

文心剛丟下就離開這個世界。想到這裡,她想活下去的慾望滋

生了。她要為文心剛活著,她要洗刷自己的清白,她要告發李

衛東。朱萍爬起來,梳理了一番,把李衛東撕破的裙子包好藏

起來,這是將來在法廳上的證據。她上班了。

李衛東雖然把這種事情不當成一件非常嚴重的事,但他發

現朱萍和別的女孩的不同,他心裡有些不踏實,他給辦公室主

任打了個電話,說朱萍為了收那部手機,最近心情不太好,叫

他注意一下,不要出什麼意外的事。辦公室主任接到李衛東的

電話,心裡緊張起來,他想這都是他惹的禍,真的朱萍有什麼

麻煩,李衛東要找他算賬。

辦公室主任接過李衛東的電話,馬上就來到朱萍的辦公

室,他是奉命來觀察朱萍的。當他看到朱萍的面容,嚇了一

跳,過了一個晚上,怎麼朱萍像變了個人似的,臉蠟黃蠟黃

的,眼睛紅腫著。辦公室主任問朱萍怎麼了,朱萍說,她在拉

肚子。辦公室主任就相信了,一般拉肚子的病人消瘦得特別

快。辦公室主任叫朱萍休息幾天。朱萍說,已經不拉了,她吃

了一些葯。

這幾天,辦公室主任要不要就竄到朱萍辦公室,朱萍也不

和他說話,辦公室主任發現朱萍悄悄地在寫什麼東西,這一

天,他趁朱萍上廁所的機會,溜進朱萍的辦公桌旁,他看到朱

萍的一本書下面有一摞寫好的稿子,他發現有一頁沒有掩好的

稿子上,有「訴訟」樣的字,他正準備去翻,朱萍就回來了。

辦公室主任趕忙問朱萍的肚子還拉不拉,朱萍說,今天一點兒

都不拉了。辦公室主任看了看朱萍的臉色,的確是比頭幾天好

多了。

李衛東打電話問辦公室主任,朱萍的這幾天的情緒怎麼

樣,辦公室主任說,朱萍拉了幾天的肚子,精神特別的不好,

現在好多了,沒有特別的反應。辦公室主任問李衛東,台里有

啥官司要上法院?他看見朱萍好像在寫什麼起訴書。李衛東說

沒有。李衛東放下電話后,心裡猛然一驚:這個朱萍是不是在

告我,這個女孩真的與別的女孩不同,如果她真的告我,那麻

煩就出來了。儘管李衛東有張名達和張名達的哥哥張名遠這樣

的鐵哥兒,如果朱萍真的起訴他,告發他,畢竟還是影響不

好。李衛東早已聽到了天豐市有個別的領導,對他的生活作風

風言風語,朱萍這件事如果鬧了起來,肯定就有人暗地裡搞

他。李衛東知道朱萍本人翻不起多大的風浪,但在背後藉此推

波助瀾的人大有人在,現在的人誰也猜不透各自的心思,表面

看是插刀相助的好朋友,暗地裡也許就置於你死地。李衛東更

清楚,官場上的事是神仙打仗,百姓遭殃,下面的小頭頭往往

是上面大頭頭的墊背。如果大頭頭明爭暗鬥時,會把自己這次

的事作鋪墊這都很難說。朱萍這件事他不得不認真對待。他想

起了過幾天要到天南市去開城市電視協作會議,順便把把朱萍

帶上,給她做做思想工作,讓她去玩玩,開開心。李衛東對朱

萍的行為有些不可思議,現在的女孩子誰還把這事看得這樣的

重要,是什麼年代了,哪還有處女?只有像朱萍這樣農場出來

的土包子,才看重貞操。

李衛東想好了后,就給辦公室主任打電話,讓他告訴朱萍

準備一下,和他一起去參加天南市的城市電視協作會議。

辦公室主任通知朱萍后,朱萍想到馬上拒絕,但又一想,

現在先不忙和李衛東攤牌,她的律師還沒找好,在她正式起訴

之前時,朱萍還必須要告訴文心剛和劉雲。特別是文心剛,他

是朱萍最信任的人。文心剛在外面的關係廣,可以找個與李衛

東沒有關係的律師。朱萍決定同李衛東一起去,參加天南市召

開的城市電視協作會議。

天豐市去年市紀檢委專門對領導開車的事做了規定,那是

因為去年「五.一」放長假,天豐市人事局一位領導開著公

車,帶著全家去旅遊,在路上出了車禍,除了那位領導的小女

兒沒有死外,包括那位領導的父母妻子,一家人全部遇難,這

給天豐市造成極壞的影響。不讓主要領導開車,這可讓李衛東

極不習慣,李衛東是個車迷,他特別喜歡玩新車,電視台每兩

年准得換一款新車。換了新車后,李衛東總是自己先開幾天,

再讓駕駛員來開。當天豐市這個規定下來后,李衛東在市區他

就不敢開車了,但在天豐市以外的地區開會,他還是悄悄地自

己開車。因為自己開車去外地比較方便。

李衛東和朱萍坐了一輛電視台剛買了不久的「雅閣」,一

早就從天豐市出發了。朱萍坐在車上一言不發。李衛東對朱萍

說:「朱萍,你還在生我的氣,說句心裡話,我真是愛你。昨

晚我給妻子通了電話,限令她一個月內到天豐市辦離婚手

續。」李衛東的老婆是天南市的中學老師。李衛東接著說:

「朱萍,我和我老婆離了婚我們就結婚,我會愛你一輩子。」

朱萍仍然不吭氣。李衛東已經看出來,朱萍是鐵了心的要和他

作對,這次的事,朱萍是不會放過他的。李衛東就不再說什麼

了。兩人在車上默默無聲地坐了一個多小時。車速很快,車開

到離天南市不到一百公里處的一個大轉彎處,車身急速向

朱萍這邊傾斜過來,就在這剎那間,靠朱萍這邊的車門一下開

了,隨後車身就像一個紙團一樣飛出了路基,朱萍來不及反

應。朱萍沒有系安全帶,她坐在後面的位置上。朱萍像一片樹

葉一樣從車門向外飛出去了,隨後在地上打了一陣翻滾,停了

下來。李衛東急忙剎車,車「嘎」地一聲停了下來,朱萍的

身子已經離李衛東的車身有百來米遠了。李衛東把車子倒回

去,停下車來,上前一看,朱萍直挺挺地躺在地上,頭部血流

如涌,已經停止了呼吸。

公路上立刻停了幾十輛車,駕駛員和過往的乘客,看著路

坡邊死去的這個女孩那樣的漂亮,都說,太慘了,太可惜了。

無不為朱萍悲傷。

李衛東趕緊給天南市交警大隊報了案,不到半個小時,兩

輛警車開過來了。交警們保護了現場,他們對現場進行了詳細

地察看。根據現場的分析,得出的結論是:大轉彎處車速太

快,車門的門鎖扣失靈,屬於意外事故。

噩耗很快傳到天豐市,天豐市電視台的職工聞訊這一噩

耗,全台上下無不沉浸在悲痛之中。朱萍到天豐市電視台工作

大半年以來,電視台的職工對她評價特別好。朱萍雖然在辦公

室工作,但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權力部門,就擺架子。電視台的

任何人來找她辦事,朱萍總是一臉微笑,再忙都要先給職工把

事辦完,她才忙她自己的事。有時下了班,電視台有人要找朱

萍蓋個公章,既是朱萍不在電視台,只要職工給她打手機,她

就會立即坐計程車來把章子蓋好。平時職工們遇到請假或者病

休,要找一個文件根據,或者職工想看一下自己的檔案,朱萍

從來都不推卻,也不說牢騷話,都是儘力讓職工滿意。

朱萍死了的消息開始大家都不相信,明明頭一天還在辦公

室寫公文,明明頭幾天還在跟職工說說笑笑,那麼一個文靜的

漂亮的女秘書,大家都喜歡的女秘書,怎麼會死呢?一般人都

認為是謠傳。等朱萍的遺體運到殯儀館,不相信的人也得相信

了。當電視台的職工們確信朱萍真的遭遇車禍了,電視台幾乎

所有的人都痛哭流涕。這天下午,朱萍的遺體剛運到殯葬館,

劉雲、文心剛、羅珊第一時間就趕到停屍房,他們傷心地哀求

看管停屍房的工作人員,他們要看看朱萍。在劉雲、文心剛、

羅珊的苦苦哀求下,工作人員同意了。朱萍的身上蓋著殯儀館

停屍房統一製作的大白布,她靜靜地躺在那裡,她身旁還有兩

具遺體,不知這兩個人是什麼原因死的。不管怎麼說,在這

里,朱萍還有兩個夥伴,不然那她就更孤獨了。她已經去了另

一個世界,她把劉雲、文心剛、羅珊他們拋棄了,她悄悄地離

開了她的同學,她的同事,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一個人靜

靜地走了!她沒有向他們說一聲再見或告別的話,她就這樣匆

匆忙忙地走了!

劉雲、文心剛、羅珊把蓋在朱萍身上的白布揭開,朱萍臉

上還在滲血,傷口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處理過的。朱萍的臉蒼

白,她的眼睛半閉著,她的嘴唇半張著,看來她想要說什麼話

或者要看一眼什麼人,她走得太快了,這一切都來不及了!劉

雲、文心剛、羅珊他們也聽不到她要說什麼了,他們已經來晚

了。劉雲的心一陣絞痛,她終於支持不住了。文心剛和羅珊他

們痛苦極了。三人爬在朱萍的身上痛哭,這哭聲震撼了這個讓

人難以理解的人世。無論劉雲、羅珊、文心剛怎樣地呼喚,怎

樣地悲嗚,朱萍還是走了。走得那樣的讓人不可思議,

走得那樣的讓朋友們親人們撕心裂肺!

辦公室主任從朱萍辦公室里找出了那篇起訴書,他立即跑

上樓交給了李衛東,李衛東用目光草草地掃了遍,發出一聲冷

笑,立即撕成碎片,扔進紙簍里。李衛東給辦公室主任說,把

朱萍的追悼會搞得隆重一些,電視台多買一些花圈,在靈堂

上,特別是朱萍的遺容周圍多放一些玫瑰,她不是喜歡玫瑰

嗎?她經常愛穿玫瑰色的裙子。李衛東繼續給辦公室主任交

待:「要快速通知朱萍的親人,聽說她有一個姐姐還在加拿

大,如果她姐姐要來,讓她三天之內飛到天豐市。朱萍的追悼

會的時間不能拖得太長。朱萍的父母來了,你立即通知我。朱

萍是因工殉職的,撫恤金要多給一些,總之要把事情盡量擺

平,切不可節外生枝。外面有些謠言,不要讓謠言傳開之前就

要把這件事辦完,這關係到電視台的名聲和影響。特別是朱萍

的親人,一定要安排照顧好。」

李衛東見辦公室主任出去了,他急忙在紙籠里找那些剛才

被撕爛的碎紙片,他找到幾個大點的碎片,拼得一塊兒,仔細

地看了下,臉色一下蒼白了,他將這幾塊碎紙片使勁地撕,直

到撕成紙末為止。這一切對於李衛東來說,都是出乎他的意

料,但這一切都發生了。他無法去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不知是

悔恨或是懺悔,無人知道,連李衛東自己也不知道。

靈堂的哀樂響起,頓時一片悲嗚,朱萍的姐姐昏迷過

去了,劉雲和羅珊上前把她扶住,送出了靈堂。朱萍的母親已

昏倒在地上,文心剛用雙手扶住她的母親。李衛東代表單位致

悼詞。悼詞結束后開始瞻仰遺容,朱萍躺在一片玫瑰中,四周

擺放著五顏六色的各種各樣的花圈。天豐市市委陳光明副書記

也來了,還有張名達。他們曾經聽過朱萍美麗動人的歌聲。靈

堂的正前方掛著朱萍的遺像,朱萍穿著她特別喜歡穿的玫瑰色

的裙子,她帶著燦爛的微笑。她對視著眾多極度悲痛的朋友和

同事們微笑。她平靜,淡然,美麗。與她死時的形象是兩種截

然不同心態的期許。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對文心剛說:「我

愛你,文心剛!」文心剛走到朱萍的遺容旁,他的淚水像雨點

似的流著。他停了下來,把拿在手上的一朵玫瑰放在朱萍

的臉旁,他伏下身子,在朱萍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他把一首詩

放在朱萍的裙子邊,他差點兒站不穩。就在文心剛吻朱萍的那

一剎那,在文心剛上方朱萍的那張遺像中,朱萍似乎真的笑

了,她如願以償了。文心剛多麼希望他的玫瑰和詩,以及他晚

到的吻,一起伴朱萍上路,讓朱萍在路上不寂寞。而且讓朱萍

每天在路上讀一遍:「沒有人認識這朵玫瑰/她很可能漂泊流

離/我從林間走過/輕輕將她將捧起/你不知道她有多麼的嬌嫩/

你不知道她有多麼的艷麗/她的花蕊芳香迷人/她的色彩讓你迷

戀一生/她羞怯內秀/她把真愛藏在心底/她不見賞花人/她從不

開放/這樣一朵玫瑰/凋零多麼容易。」這是文心剛昨晚特意給

朱萍寫的,他想朱萍一定會喜歡。

劉雲和羅珊在整理朱萍的遺物中,發現朱萍包藏著她經常

穿的那件玫瑰色的裙子,打開一看,幾處被撕爛了,下角處還

有一些血絲。到底朱萍最近發生了什麼,誰也說不清楚。就在

朱萍出車禍的前幾天里,劉雲他們發現朱萍一直情緒低落,幾

乎看不到朱萍原先的那種燦爛的微笑,而且她常常在暗地裡擦

眼淚。電視台的職工們也對朱萍的死有許多不解,聽說,有人

前幾天聽到了辦公大樓,凌晨一點左右有女孩喊叫的聲音,太

像朱萍了。還有人議論,李衛東的車門為什麼就開了,李衛東

為什麼絲毫無損呢?疑問終歸疑問,也沒人去理會這些事,況

且交警部門也核定這是一起交通事故。沒過多久,除了劉雲、

文心剛、羅珊無法把朱萍的形象從心裡抹去外,天豐市和天豐

電視台的人們,慢慢地將朱萍的印象,連同朱萍過去的那些陽

光的日子,一起淡漠和遺忘了。朱萍這朵玫瑰是這年的那個夏

天,只是開得太快又凋落得太快,她留給了給這個世界太多的神秘和悲傷。

劉雲噙著淚水在讀朱萍留下的遺作:「誰能猜透月亮的心

/它從雲里走出/又從雲里走進/它總是夜幕降臨/才從天邊露出

/那張蒼白的臉/它好像在笑/它好像在沉思/它從不敞開神秘的

心扉/於是星星都圍著它/眨眼猜它的心思/它總是躲在夜空/它

總是忽圓忽缺/它總是讓你猜。」劉雲讀完,聲音嘶啞了。文

心剛從劉雲的手裡拿過來朱萍的遺作,他的眼睛停留有在那一

首《這樣一朵小花》上,他喃喃地念著:「這樣一朵小花/開

在春末的早晨/還有遼遠的晨風/送來清香和寒涼/野蜂飛過/將

她忘卻/蝴蝶飛過/將她忘卻/流雲偶爾投過思慕/卻來去匆匆/

只有早晨/清露奉獻一杯乾露/一陣晨風/又將她碰碎。」

文心剛念后,劉雲對文心剛說:「文主任,我們第一天到

電視台應聘時,朱萍就喜歡你,我、朱萍和羅珊三人報完名正

準備回學校去,你和還有兩個記者正要坐車出去採訪,朱萍用

目光直送你坐上那輛採訪車。羅珊還和朱萍開了玩笑。一個月

前,我們三人在月光茶樓喝了一晚上茶,最後我們到天水河邊

散步,朱萍都不想回宿舍,她想一直和你在天水河邊坐一個晚

上,這是她親口說的。她雖然說的是我們三人一同坐到天亮,

我猜她的意思是想和你坐到天亮,晚上朱萍回到宿舍她就失眠

了。文主任你還記得嗎?你在『夜來香』歌舞廳送那個割腕

的女孩到醫院,朱萍給我講,說你如何如何的好。你至今對朱

萍的心思一點都沒有反應,你太粗心了。」文心剛越聽越難

受,眼淚從眼眶裡不停在往外滲。「劉雲,你不要再說了,最

近我也知道她的那份心了。前段時間,她給我一部新手機,她

怕我不要,她就說先借給我用。她見我的手機太舊了,知道我

困難,買不起新的。我明知她借給我的這部手機是她送給我

的,看得出來她當時的心情,我就收下了。收下的那一剎那,

我看到她眼圈都紅了。朱萍是個多情的女孩子,但她的情感又

藏得很深,一般的男孩短時間內難以懂她。你們三個從藝院招

聘來的女孩,以前我都是把你們當學生看的,真沒想到你們成

熟的這麼快,我都來不及反應。朱萍走了,她帶著太多的遺憾

走了,我們活著的還能給她做點什麼?」「文主任,我們把朱

萍的近百首遺作編一部詩集吧,你看她的詩寫得多麼的清新和

憂傷,而且真誠,沒有任何玩弄意象的痕迹,是她心裡流出的

甜美的瓊漿。」「這倒是好主意,但現在出書都要自己掏錢,

除非是暢銷書。尤其是詩集,一般出版商是不會來運作的。」

「文主任,我也想好了,你來編,序也由你來寫,錢嗎,我明

天動員羅珊,她和我一人各出一半。」「劉雲,你這樣對朱萍,

真正夠朋友了,她在另一個世界一定會感謝你的,不過羅珊會

不會出錢幫朱萍出書?我心裡沒有底。」「文主任,我想羅珊

肯定同意,我們三人都是藝院被電視台招來的,羅珊一直對朱

萍好,況且羅珊很有錢,她們家承包了好幾百畝地,一年收入

十幾萬。每過一段時間她們家都給她寄錢來。明天我去給她

談,你這邊就開始著手編吧。」

劉雲回到宿舍,把她和文心剛的想法給羅珊說了,羅珊說

她也有這個意思,至於錢的事,那不是問題。

這件事就這樣順利地談好了,文心剛給劉雲和羅珊說,他

也想好了朱萍遺作詩集的書名,名叫《這樣一朵玫瑰》。劉雲

和羅珊都說這個書名太好了,又明了又含蓄,還能囊括朱萍詩

的全部意境和情感,同時它比較完整地展現朱萍本人的人格魅

力。

文心剛用了一個月時間把朱萍的遺作編好列印成小樣,讓

劉雲和羅珊她們看了一遍,聯繫了一個比較好的出版社寄出去

了。估計半年後他們就可以看到朱萍的詩集了。劉雲、文心

剛、羅珊他們的心總算平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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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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