撿到歸我（上）

一、

他們是大海的精靈。

以歌聲迷惑海上旅人。

出發之前，櫻發友人捧著童話故事的笑容依舊能激起滿身雞皮疙瘩，回想一下當時是怎麼回答的來著？不存在？魔法師排斥的海妖？

所以說人魚這種東西還真是奇妙啊。

傳說中大海的精靈正坐在礁石的陰影之中，若不是深藍色的華麗魚尾折射著日光與海面一同粼粼發亮，他幾乎要以為眼前是個普通的白髮少年。

對方聰明的選擇了幾乎和魚尾同色的衣裳，從鳴人的角度看過去像是一個坐在海邊觀景的少年，只是露出一截雪白的後頸有些扎眼。

偏偏鳴人聞到了一股血腥味，走進便看到了少年警惕得在礁石後方躲著，地上一灘血漬有些扎眼。

「你是受傷了？」難怪看著自己的眼神警告味十足，「別緊張，我就住在附近，先幫你止血吧？」

深藍色的魚尾微微一動，卻是背抵著礁石，咬緊牙關一言不發。

鳴人撓了撓饅頭雜亂的頭髮，頂著對方敵意滿滿的目光終於只能嘆口氣，隨後脫下了身上的外套丟過去。

「稍微擋一下尾巴。」鳴人蹲在地上看著對方將魚尾遮住，又開口道，「我叫漩渦鳴人，你叫什麼名字？」

受傷的人魚捏著衣服，低垂著目光看不清表情，銀色的頭髮白燦燦的晃眼，鳴人蹲了片刻終於沒了耐心，往後退了一步道，「你不想說算了，再見。」

人魚依然靠在礁石上，雙眼一瞬不瞬盯著鳴人離開的背影。

鳴人似有所感，轉身回頭，正對上血紅的眸子，這才注意到這隻人魚白髮紅瞳，下巴上還有一道血紅的豎杠，離得遠也看不清是傷痕還是花紋，只是神色依然嚴肅非常。

似乎……和櫻發友人書中的插圖不太一樣啊？

二、

「吶吶，小櫻，我問你人魚長什麼樣？」

「哎？鳴人，你終於相信傳說了么！塔爾那小鎮是迄今為止唯一發現過人魚的地方，二十年前……」

「傳說中的人魚是什麼模樣？」

「嗯，下半身是華麗的黑色魚尾，碩大的尾鰭，據說只要一刻鐘就能從大海深處游到岸邊，當之無愧的海洋精靈，縱橫滄海！」小櫻說到這裡已經雙手捧心，幻想到，「如果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我們能夠親眼看到他們！」

「小櫻為什麼那麼期待看到人魚呢？」明明那麼兇狠……

「人魚生活在海洋深處，平時根本不來岸邊啊，據說他們不僅十分美麗，還有著天籟之音，有些人因為聽到他們的歌聲直接走進海水裡溺死！」

「是么？」可惜自己遇到的那隻人魚根本不會說話啊。

真的沒事么？那麼重的血腥味，還在人來人往的岸邊。

到底還是不放心，夕陽餘暉灑滿天地時，鳴人再一次偷偷跑來了發現人魚的礁石邊，卻只看到光禿禿的礁石。

海浪一層層撲來，雪白的泡沫滾上沙灘，海水映射著成片的日光有些刺目。

鳴人在原地站了片刻，復又上前走近了，偏僻的礁石孤零零立在曲折的海岸線上，鳴人深一腳淺一腳踩著石碓往裡走了兩步，這才看到自己的外套正丟在地上，上前一看，依然搭在魚尾上，只是揉成一團，只蓋著一小節尾鰭。

原本惡狠狠瞪著他的人魚已經閉上了眼睛抵靠在另一塊礁石上，鳴人叫了一聲，對方並無應答，躡手躡腳走上前去，果然，深藍色的魚尾上掛著一條斜長的傷口，內里肌肉已然呈現白色，似乎有些發炎。

與人類無異的臉上是詭異的紅潤，額頭浸出一片汗漬，鼻翼一下一下扇著，似乎在用進全力呼吸，沒有說過話的嘴巴依然死死抿著，似乎咬著牙在忍耐。

對於人類來說傷口不能沾水，對於人魚也是這樣么？

夜色漸深，放任不管也會被捲入海潮，然而此刻人魚已然生病。

想了想終是矮下身子，一手穿過腋下一手摟著腰將人魚抱進自己懷中，然而接近兩米長的人魚分量出乎意料的重，鳴人不得已換了姿勢，人魚的體重是用噸來計算的么？

最終，鳴人一把將人魚甩到了肩膀上，將大海的精靈用抗麻袋的姿勢扛回了家。

三、

魚尾上細長的傷口裡還沾著細沙碎貝殼，發白的肌肉已經出現了腐化的徵兆，鳴人不太懂的藥理，根本忘了麻醉這一回事，剜去腐肉消毒時發現魚尾一陣陣抽搐才想起來弄疼了對方。

伸手按住魚尾，下意識開口道，「忍一忍，清理乾淨就好。」

說完了便看到另一隻白凈的手按住了抽搐的魚尾，回頭正對上血紅的眸子，「額，你醒了？」

對方抿了一下嘴唇，並未說話。

鳴人撇撇嘴，手上加快了動作，等到傷口處理完畢，兩個人都累的一身大汗。

放水將浴缸沖洗乾淨，而後放了淺淺一灘水，確保人魚依泡在水裡卻能歪斜著身體讓傷口露在水面之上，對方明顯疲倦的逼著眼睛，任由鳴人動作。

是不會說話么？

次日清晨，鳴人將早飯端過去的時候，對方睜大了眼睛，勉為其難地對他笑了一下。

「好歹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鳴人臉上掛下一排黑線，抱怨完了才想起來，「你是不會說話么？」

對方彷彿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看著他。

「算了……大概是聽不懂我說話吧，吶，把早飯吃了。」

對方一動不動地看著。

鳴人完敗。

四、

「小櫻，人魚會說話么？」

「會唱歌當然會說話咯。」櫻發姑娘塞了一口魚肉，忽然一拍桌子興奮起來，「不過啊，據說人魚為了心愛的王子，會用聲音換取魔葯，這樣就可以用兩隻腳在地上行走了，嗷嗷嗷，這樣要怎麼和王子相認啊！」

「不可能吧。」鳴人拿著勺子的手已經忍不住用手背抵著額頭，對方是只雄性人魚，從重量和緊繃的魚尾來看，力量不可小覷，也不存在用聲音換取魔葯的可能。

人魚到底為什麼不說話呢？

「鳴人，你怎麼忽然對人魚感興趣了？」

「因為小櫻你總是提啊……」自己唯一了解人魚的途徑，就只有櫻發女子光怪陸離的童話故事。

「美麗又強大的東西，多麼讓人嚮往啊，二十年前國王陛下遭遇海難，人魚可是從海中央將他救了回來，這種事情你不知道么？」

「也可能是為了陛下的財寶攻擊了船隊，宮廷法師說過……」黑髮友人冷著一張臉開始反駁。

「那不可能的吧！人魚有什麼理由攻擊人類！」

「人魚也沒有理由幫助人類吧！這麼多海難，只有陛下那次出現了！當然有目的！」

……

問了半天什麼也沒有問出來，回到家時鳴人不免有些沮喪，誰知推開門便看到那隻人魚坐在椅子上。

鳴人揉揉眼睛，沒錯，人魚坐在椅子上。

深藍色的衣擺下面是兩條又細又長還很白的腿。

！！！

人魚果然是用聲音換了魔葯么？

鳴人盯著人魚的雙腿眼睛都看直了，直接蹲了下來盯著對方光滑異常的腿部，流連著看向對方精緻的腳踝，纖細的腳掌，整齊圓潤的腳趾……然後抬頭滿目悲戚的看著人魚的紅眼睛。

「你是為了哪位公主放棄了魚尾……」

鳴人話還沒說完，對方朝著臉門就彈了鳴人一指，力道之大直接讓鳴人倒飛出去。

「你聽得懂我說話啊！」鳴人捂著額頭爬起來倒是確認了這件事，然後才注意到桌子上有弄好的飯菜，「唉，這些是給我做的？」

對方露出鄙視的表情，伸手遞來一張紙，上面寫著「扉間」兩個字。

「你的名字？」

人魚點點頭。

「你是不能說話么？」

人魚搖搖頭又點點頭。

到底是會還是不會啊！鳴人徹底糊塗了，於是將紙筆推過去，「你可以寫下來。」

對方拿著筆沉默。

鳴人在想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就看到對方奮筆疾書不消片刻寫滿了一張紙。接過來一看，鳴人才發現上面寫的是一連串藥草，附帶著劑量，明顯是要他去跑腿。

「這是你需要的傷葯？」

對方看著他露出笑容。

鳴人抖了抖，決定繼續扒飯，扒完飯就去給他買葯。

「這麼多？」藥店老闆看了一遍清單，再三確認后問道，「馬尾草和蜥蜴骨確定要麼？」

「有什麼問題么？」鳴人覺得老闆的眼神怪怪的，對方打量了許久，仍然問道，「客人看著不像本地人啊。」

「我們是木葉來的，要在塔爾那小鎮待到秋天。」

「哦，待到秋天，你們也是來找人魚的？」

「差不多吧。」

「人魚是非常珍貴的物種，請小心些。」

老闆沒再多問話，將打著包的草藥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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