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黛玉在母親那一欄裡面戳戳戳,每一個字都戳了一遍。
除了母親的身份家世,再沒多餘的東西跳出來,不由得大失所望。
黛玉又回到自己營養狀況那一欄,反覆查看,特別希望這個語氣暴躁稱呼古怪的「仙人」再多說點什麼,最好有個名號,讓她以後能找到他的大作,或者課程。
卻不小心戳出了健康綜述欄里的上一條記錄,時間是一個月前。
「哪一個搞我?把你家病貓帶走,懶得救了,埋了吧。」
黛玉先是一愣,接著莞爾。
這個語氣,分明與營養狀況那一欄是同一個仙人寫的。
他嘴上罵的如此凶,其實呢?她的身體是越來越好了。
實在有趣。
她可不認為單單在園子里走路轉圈就能這樣快的變好。
可惜這個「系統」,自從入了她的夢,都是單方面的宣布「任務」,發布新書新課程,講話的語氣平靜到不似活人。
她縱然見識了課程中神仙的風采,又有幸得窺這位口是心非的仙人的本事,也難以當面聆聽教誨。
換了一個成年人,得以綁定系統,便是得天之幸,不會再奢求旁的了。
黛玉卻有點執拗。
她如今眼裡還看不見父母所說的家業,只看得見身邊的人和事。
誰對她最好,她就要對誰好。
母親不眠不休照顧她,她也要儘可能的照顧好母親。
小孩子常有執拗的,他們不計較回報,不講大道理,一門心思,認定了一個死理就不回頭。
黛玉還不想放棄,心裡有了一個笨辦法。
在系統空間里,黛玉喊著所能想到的各種神佛的名號。
一遍又一遍,直喊到睡醒,仍舊沒有迴音。
黛玉只得起床去問候母親。
*
今日服侍的丫鬟婆子神情奇怪的很,黛玉不免有些緊張。
她看母親狀態還好,能坐起來了,眼睛卻紅腫成了核桃,顯是哭過。
再看父親,黛玉眼睛尖,看見林如海手腕上有好深的齒痕。問安時便問了出來:
「爹的手怎麼了?娘為什麼哭?」
實則是兩個人昨夜為了玉兒的前程起了大分歧,誰也說服不了誰,林如海道理多些,可最後賈敏哭了,還發狠咬了林如海一口。
咬上去后賈敏就楞了,林如海也楞了。最後二人也未達成一致。
這話不好對女兒講。
林如海不自在的清了清嗓,賈敏也不說話。
黛玉想到昨日的夢,心裡發緊,暗想:「莫不是吵架了?」
她心中挂念,父母卻迴避了問題,黛玉不好再問,帶著雪雁青庄去「晨練」。
黛玉沒有記恨神仙不給她回應的事。
想來,神仙沒有白幫忙的道理。她得先做好神仙給的任務。
正院里也沒有別的閑人,大家各自都有活計,現她只能帶著雪雁青庄兩個晨練。
雪雁活潑,雖然抱怨動作古古怪怪,教完也就會了。青庄人是拘束些,最後也會了。
等做完早操,林如海已去了鹽政衙門,黛玉陪母親吃飯。
今日賈敏用的多些,精氣神也好,黛玉便說她「容光煥發」。
臉上沒用脂粉,黛玉便說她「麗質天成」。
賈敏罵她「小馬屁精」,還有事情吩咐她。
黛玉便輕輕依偎著母親坐了。
結果賈敏給了她兩個炸雷。
「我准了你學著掌管家務,一切不懂的,都問老嬤嬤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榮壽院收拾出來。」
「再一個,你爹給你找了一個二甲進士做先生,今日你要準備拜師,若是你以後為了功課誤了家務,或者因家務誤了功課,我都是要罰的。」
黛玉聽了,一時不知喜憂。
這兩件事,都與昨夜夢中有些相似,細節處又略有不同。
黛玉腳步虛浮地飄出了院子,往老嬤嬤理事的倒座房去了。
賈敏還有事沒囑咐全,黛玉就失了魂兒似的走了,叫她也不聽,賈敏眼睜睜地看她出去了,只得吩咐貼身大丫鬟一通,叫她去追。
倒座房裡,老嬤嬤早到了,回事的絡繹不絕,排著隊呢!
黛玉只在一旁靜聽,並不插話。
待到賈敏身邊的貼身大丫鬟來了,有話要說,黛玉也不許她隨意打斷老嬤嬤理事。
二人悄悄出門,躲在一邊。
黛玉垂手領訓,大丫鬟正要學賈敏的話,不等開口,便又來了兩三個回事的婆子在說閑話。
「老爺的族人還沒走呢?」
「沒有,聽說老爺還將兩個小公子留下了。」
「莫非要過繼?」
「不知,聽說都要留下讀書。」
「這倒是,人往高處走,老爺請了個進士先生來家,端的是揚州城裡獨一份兒的,誰不羨慕呢?」
「太太又病了,嘖嘖,而且聽說昨晚老爺太太吵起來了!」
幾人都吸了一口冷氣。
「府裡頭,莫不是要變天?」
黛玉阻止了大丫鬟,先冷臉站到幾個說嘴的婆子跟前,壓著她們去見老嬤嬤。
老嬤嬤罰這些人一個月銀米。
大丫鬟要講的也是這件事。
「太太說是老爺的意思,榮壽院改成一間學堂,一間書屋,四間寢房,一個小廳,一個灶眼的小廚房,再修一個過道,向南直通到客院去。客院將來撥給西席的先生住,一應擺設也交給姑娘替換安排。」
她以為黛玉不喜這個消息,回話回的特別有水平,自己還加了一句。
「不論將來有多少人,這個院子的一應用度,將來都在姑娘手裡過,這是憑誰也越不過姑娘去的意思。」
黛玉將這一切都記了。
心裡卻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打算過後再請教父母。
夢中沒有這樣一回,她也難預測好歹,便丟開手去。
因經歷一兩個時辰,聽了家中許多瑣事,黛玉心裡穩當了不少。
夢裡真假難辨,日子卻要踏實過好。
*
家務雖繁,黛玉惦記的第一庄大事還是拜師。
午時前,林如海帶著先生回府了,黛玉趕著換了衣裳給先生磕頭敬茶。
先生姓賈名化,林如海稱他「雨村兄」。
黛玉暗忖,倒是又一處與夢相合,難道是神仙託夢?
賈雨村器宇不凡,對待林如海不諂媚,對待林黛玉這樣弱質女兒也不傲慢。
林如海便十分滿意。
待送走女兒,林如海便道:「我兒的功課便交託先生,今後只先攻讀《四書》。」
賈雨村面色如常地應了。
林如海又道:「還有幾個族侄要來,我會聘一個舉人來教,若他們有疑問,先生恰有空時也請不吝指點。」
賈雨村無可無不可。
他本就是來找門路的,看中的是林如海背後站著的兩代聖人和兩個國公府,為此花費二三年時間也不打緊。
二甲進士教五歲女童尚且不嫌屈尊,更不在意教的是幾個。
林如海喜歡豁達之人,聞言大喜,單獨在書房外間設宴款待,賓主盡歡而散。
*
先生吃酒,學生勞碌。
黛玉午飯後還是不能落下去園子里走圈的神仙功課,走完便去榮壽院安排各色事宜。
大格局上哪一間如何如何,哪一處需要打通,哪一處要填些隔斷,黛玉心中都有數。
具體的哪一間需要哪些傢具擺設,黛玉實際看過後隨手記在本子上,一行名目,一行數目,對應的清清爽爽,明明白白。
那被請來畫圖紙的老匠人見一個女娃娃出來,先還有些輕慢。後來見她安排的色色清楚,心算極快,比他們都強,便有不老道的地方,也不容糊弄,老匠人也就不再怠慢,反倒將她當做稀奇事講給眾匠人聽,這是后話。
當下黛玉分派清楚,各人皆有各人的差遣,今日先搬東西入庫,這原有舊例,眾人各自去了。
又因黛玉雖學了神仙的課程,到底沒有《四書》《五經》,這個天下人都要學的,黛玉十分興頭,總想早日上學,便照著舊日的賬本子,給匠人們加錢趕工。
匠人們允諾她且等兩三天時間就得了,黛玉方去看客院布置。
黛玉品度著先生的衣著相貌,選了風格定了調子,順順噹噹眾人依舊照辦。
待正事忙完,黛玉突然看見林承祁林承禰兩個,驚覺客院還住著姑蘇來人。
且上午在老嬤嬤處回話的大廚房管事,來要過酒庫牌子,說晚上還要準備給他們的接風宴。
黛玉閑下來方有空想父母讓她辦的這幾件事,感到好大的違和。
她昨日明明見到父親對他們十分不喜的。
說來,今日母親也十分違和。
黛玉的疑惑一直持續到接風宴上。
那林波林濤兩位族叔,十分得意,幾個大人推杯換盞,其樂融融。林承祁林承禰兩個,縮著肩膀如同鵪鶉站在父親身後。
賈敏自然不來,黛玉和林如海都在席上,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黛玉的疑惑在賈敏給席面額外加菜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這幾個不是氣病了母親的人嗎?父母是怎麼回事?她要怎麼做?跟著父親賠笑臉說好話嗎?
母親不曾說過原諒他們呀!
黛玉深覺自己被所有人背叛了。
難道竟只有我在意這件事?怎麼壞人坐著,我竟要站著?怎麼爹爹不看我,只看這些壞人去?
之後便覺委屈。
黛玉在願意的時候,臉上也能做些偽來,比如哄她娘笑,比如裝作堅強。
此時她就強忍著淚,不願在這些人面前丟臉。
誰料她不發作人,人卻要消遣她了。
林波記仇,喝了幾杯便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這女兒生的也太不和順了,鋒芒畢露的,將來怎麼嫁人?你可得好好教教,不要叫她丟我們林家的臉,將來讓祖宗蒙羞。」
黛玉聽見前面尤可,聽到後面一句,頓時胸中一股氣衝散淚意。
只見她挺直腰板,對著林波端正地福了下去。
「這話奇怪,侄女聽不大懂。」
林波哈哈大笑:「你再長几歲便懂了,男人只愛和順的女子哩!」
林如海那邊沒作聲,只拿酒杯擋著臉。
「侄女不懂的是后一句,明明你不如我父親,你兒子也不如我,你們除了年紀比我大,竟再找不出比我強些的地方來,怎麼竟說我將來讓祖宗蒙羞呢?」
「讓祖宗蒙羞的,不正是你們嗎?」
林波的笑卡在了喉嚨里。
林濤跟叔公停杯望向黛玉。
林承祁林承禰瞪大眼睛,露出「你怎麼敢」的眼神。
黛玉昂然道:「還請叔叔賜教。」
沒錯,為了爹爹她可以不招惹人,但要她曲意逢迎,她萬萬做不到!
就算父母都妥協,她也絕不逆來順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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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趕上,痛恨自己手殘。搞到現在感覺身體被掏空。
可能有蟲,留著明天捉吧。害,評論也沒來得及看,小可愛們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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