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世母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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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羅心頭一動,「媽媽,你找個新爸爸吧。」
雲如茵在那一瞬停下了腳步,歪頭看著背上的雲羅,「媽媽不找新爸爸,要是他待你不好,媽媽可怎麼辦?雲羅,你現在是媽媽的全部。媽媽能養活你,能給你最好的生活。」
她是雲如茵的快樂,也是雲如茵的希望。
那一刻,年幼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雲如茵那份沉重的母愛,像空氣、像陽光將她環饒,她甘願被雲如茵的母愛包裹著,沉溺著。
雲如茵雖然獨自一人帶著女兒,但她卻給了雲羅所有,當很多的孩子為少年宮特長班的每學期二百八十塊錢的學費交不出,雲如茵省吃儉用也要讓雲羅學小提琴、學芭蕾舞,只要雲羅想學,她哪怕白天在工廠做會計師,夜晚又去私人公司兼職,周末還要去旅遊公司做賬,忙得像一隻無法停息的陀螺,她的臉上總是暢漾著笑容。
雲羅告訴自己:母親那麼辛苦全是為了她,她不敢辜負母親,總是很用心的學習,別人學一個小時,她卻要學兩個小時、三個小時甚至更多。
她的童年裡,是與一群少年宮特長班的小朋友度過的,而老師則驚嘆於她過人的天賦,誇她是個全能的孩子,那時候雲如茵就會笑得很驕傲而燦爛。
母親的笑,是雲羅一生最大的獎賞。
她翻了個身,又回到了古代。
她病了,母親徹夜未眠地扒在床前,一遍又一遍用溫熱的帕子替她擦拭前胸後背,擦拭她的手彎。
謝如茵比雲如茵更為沉默,卻是一樣深深的愛著她。
當她醒來的那刻,看見謝如茵疲倦的神情,她不忍驚醒她,而輕微的聲響還是讓謝如茵睜開了眼,「呀!」謝如茵突地像只充足氣的皮球,又是摸額又是探溫,「乖女兒,總算是醒了。」親吻著雲羅的臉頰、額頭,彷彿打了一場勝仗。
雲羅抱著謝如茵,輕輕地道:「娘,我再也不要生病了。」
「好,雲羅不生病,雲羅再不喝涼水。」
「奶奶不讓我喝放了糖的開水,只給哥哥喝。」
母親噙著淚,輕聲道:「下次口渴,你去順兒家找你姑婆,她會給你熱水喝。」
小小的雲羅點著頭,緊緊地抱著母親。
次晨醒來,淚濕中衫袖,臉上亦是一片淚痕。
杏子問道:「公子昨兒又做惡夢了。」
雲羅道:「上午陪我去白馬寺,且在寺里住兩日。」
袁小蝶備了馬車。
一路上,雲羅靜默不語,今歲以來,她夢到母親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燒完了香,雲羅領了袁小蝶、梁杏子往白馬寺後山的樹林移去,林間只是一塊用木頭寫的牌子「慈母謝氏諱如茵之墓」。
四月末的風,呼呼地吹過,只吹得樹葉兒沙沙作響。
袁小蝶擺著供品,梁杏子在一邊燒著冥紙,雲羅手裡是兩疊買來的《安魂經》。突地,袁小蝶警覺起來,看著幽森的林蔭,大聲道:「誰?誰在偷看?誰在那裡?」
半人高的雜草叢裡,站出十幾名男子來,個個都是侍衛打扮。
走在最前面的是豫王府的夏候逸,他含著淺笑,抱拳道:「在下奉我家世子之命,請雲五公子去作客。」
「作客?」雲羅看著周圍冒出來的十幾人,「就是這樣邀人作客的?」
「我家世子說,要是太過有禮,只怕雲五公子不肯移駕。所以,也只好興師動眾,如此更顯世子誠意。」
換句話說,如果她拒絕,慕容禎會用強勢的法子,或要脅,或強逼,總之一定要她去。
夏候逸看著墳墓,「雲五公子要祭拜的是誰?不會只是這塊破牌子吧?」
袁小蝶大呼一聲:「不得無理羞辱我家夫人。」
夏候逸一臉無謂,面露譏諷:「不知道雲五公子是故意為之,還是真不知道,這座墳墓乃是一座空墓,裡面什麼都沒有。」
杏子一臉疑惑,咬著下唇:「你們掘過我家夫人的墓?」
袁小蝶則在思量這話的真實話,只細細地看著雲羅。
雲羅還是一貫的寵辱不驚,可那眸子時含著掙扎、痛楚。
夏候逸笑道:「雲五公子一早就知道了?」
雲羅揚了揚頭,「你可以懷疑我是從土疙瘩里蹦出來的,或是下雨的時候從天上掉下來的……」
杏子瞪大眼睛,將信將疑,片刻后回過味來,想笑又不敢笑。
袁小蝶面含淺笑,她越發肯定如果這墓里沒人,定是雲羅把謝如茵的屍骨移走了。
沒有洛陽,定是移到了謝如茵的家鄉。
民間自來有傳說,人只有回到出生的故土,靈魂才能得到安寧。
雲羅道:「既然夏候侍衛一片誠心,我跟你走!」
「公子」袁小蝶與杏子異口同聲。
夏候逸道:「二位姑娘若不放心,可以與你家公子一道同往。」
出了林子,便見小路畔停駐著一輛藍色紗帷油壁馬車,青樓女子多是乘坐青帷油壁車,而梨園行的則選有白青兩色的紗帷油壁車,多是青紗幃上綉梨花。
袁小蝶一路握著劍柄,全神戒備,透過車簾看著外面,想尋找機會打出去。
雲羅低聲道:「既來之,則安之。」
夏候逸朗笑兩聲:「雲五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
十幾個人押送著她們三人,三人里只袁小蝶的劍法最高,然後雲羅次之,杏子的劍術是袁小蝶教的,雲羅與杏子曾聯手與袁小蝶比試劍法,兩人之力只能與袁小蝶打個平手。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從豫王府的侍衛手裡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況且豫王府的侍衛,多是當今皇帝和睿宗皇后賞賜的,其武功等同大內侍衛。
馬車搖搖晃晃間,就近了豫王府的後門。
夏候逸抱拳道:「雲五公子,請!」
幾人穿過後花園,過了迴風長廊,穿過一道垂花月洞門,但見幾個少年正站在空曠草地上比試箭法,但見草地四周綠草茵茵,其間有兩座涼亭,樹下又有幾個鞦韆。
一過後花園,十幾名侍衛各自散去,唯有夏候逸領著眾人往曙堂方向。
凌學武拽了慕容祉一下:「快看,是雲五公子。」
雲羅面無表情,淡淡地掃了一眼,看了眼箭靶,雙手負后昂首挺胸地跟在夏候逸身後。
慕容祉想的是:明明是個女子,卻慣用著男裝,連那動作都能模仿得極像,還有那腰身、背膀與男子無疑。他低聲附到凌學武耳畔,「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還真不敢信呢,一人分兩人,她是怎麼做到的?我聽夏候侍衛說,她著女裝時,可是嬌俏水靈、清麗脫俗的。」
六公子見他們說話,好奇地看著雲羅,又看看凌學武,「咦!我怎覺得雲五和你長得像呢?」
凌學武搖頭,那是個女人,居然說他和個女人長得像,「胡說八道!誰像那個娘娘腔?」
五公子望了過去,搖頭道:「小六真會瞎扯,一點都不像。」
慕容祉歪著頭:「大哥請他來作甚?」
六公子會意,與隨身服侍的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哈腰,轉身離去。
雲羅進了曙堂。
慕容禎抱拳迎了出來,熱情地笑道:「雲五公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無限榮幸!」他將手一攤,「雲五公子請!」
袁小蝶與杏子要跟上,夏候逸伸手攔住,「我家世子要與雲五公子議事,還請二位姑娘到偏廂房吃茶。」
被他們強行帶到這裡,只得聽他們的,雲羅並不畏懼,無論慕容禎知曉了什麼,她同樣也知曉一些關於豫王府的事。石頭是個機警的,沒了她的消息定會派人尋查。白日尋不到,夜裡總會尋來。
這麼一想,雲羅全無擔憂。抬頭看著天空,一抹明媚的陽光普照大地,因是四月末,天氣已經轉暖。
慕容禎道:「我府里的黃先生懂得占卜之術,他說今兒有雨,你瞧瞧這天氣可是有雨的。倒也是,他的占卜術十回便有七回不準的。雲五公子也盼著無雨吧?」
袁小蝶與杏子不敢離開,夏候逸含笑有請,兩廂對峙,誰也不肯讓步。
雲羅道:「我們是豫王世子請來的貴客,豫王世子不會不懂待客之道。你們倆且隨夏候侍衛去,夏候先生是他的大叔公,他不敢對我這個長輩無禮。」
夏候逸回過頭來,面含慍怒。
「夏候逸,難道我沒說對么?夏候先生乃是我先生,如此,我便算是你的長輩。還不給雲叔叔行禮問安。」
慕容禎含著笑,在慕容禕的面前,她一臉溫順,服帖得像只小白兔,在他面前就變成了伸出爪子的野狼,半分都不敢退讓。
夏候逸一張臉逼著通紅。
慕容禎不說話,意味深長地負手看著一樣雙手負后的雲羅。
「夏候逸拜見雲……叔叔!」
「乖!」雲羅明媚笑著,勾唇之時,兩側嘴角溢著淺淺的酒窩,彷彿蓄滿了譏諷,落到慕容禎的眼裡竟有道不出的媚惑,「好孩子,記得好好招待你兩位姑姑。」
杏子忍俊不住,失聲笑了起來。
夏候逸道:「二位姑娘請!」
慕容禎道:「公子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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