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新帝登基之後,原身被封千辰侯,掌管秘府,審刑司和三萬精銳親衛軍,可以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只是他在宮外並沒有府邸,為了近身保護心愛之人,一直住在離御花園不遠的太央宮。
如今陛下年幼,後宮無人,御花園幾乎沒什麼人光顧。
原身住在這兒一是圖清凈,二是此處離宮內最高的建築登仙樓近,他偶爾會上去坐一陣子,俯瞰這座把自己困死的皇城。
今日登仙樓燈光大作,從上往下墜著好幾排紅燈籠,映紅了半邊天。被這一片紅光籠罩著的太央宮裡,毫無喜樂的氣氛,一如既往清冷蕭瑟。
新房門口,孟寒聲揮退守在門外的宮女,在門外踟躇不定。
轉組之前,他在反派炮灰任務組混得風生水起,接手的任務千奇百怪,但從來不需要考慮別人的感受和生死。
現在突然要他守護一個人,那種感覺就像是把一隻餓極了的野獸跟一隻兔子放進一個籠子里。
然後告誡他說,兔兔那麼可愛,怎麼可以吃兔兔,你要保護它。
簡直鬼扯!
孟寒聲吸了口氣,拿出他最平易近人的一面,用力推開房門。
房間里,身穿喜服略顯圓潤的少女坐在桌邊,紅色的蓋頭掀開一半,兩頰鼓鼓,滿嘴油光。
寬大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雪白的藕臂,素白的小手各拉著一隻油膩膩的雞腿,用力將它們從已經快吃了一半的整雞上扯下來。
兩人對上視線,都愣住了,時間好似畫上休止符,除了燭火仍在跳躍,所有的一切都靜止不動。
「參,參見侯爺……咳咳咳……」阮月首先反應過來,立馬就要跪下,結果嘴裡的雞肉還沒來得及咽下去,剛說完一句話就嗆得直咳嗽。
下跪的姿勢也不夠利索,還踩到自己的裙邊,整個人五體投地撲向大地。
「夫人小心啊!」金寶嚇得捂住嘴巴。
小巴也跟在後面急得亂吠。
【主人,快抱住她呀!保護她不受任何傷害,也是守護條例中的一條!】
孟寒聲嘖了一聲,髒兮兮的,抱是不可能抱的。
在阮月離地面四十五角的時候,他一把揪住了她的后襟,用力把人提溜起來。
還挺沉!
「站好!」
阮月手忙腳亂站直,扶穩頭面,像個小童子軍一樣不知所措。
孟寒聲繞過她走到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新房裡生著炭盆,但用得卻不是上等銀絲炭,燒起來有一股淡淡的煙味。
想來也是他帶了頭,讓那幫看人下菜碟的宮人們,不把新夫人當一回事。
「金寶,讓人把炭盆換了,是誰自作主張拿了下等炭,讓他自己去領罰。」
金寶趕緊把炭盆端出去,吩咐了人準備新的炭盆之後,把門窗全部打開,讓室內的煙氣和暖意全都散出去。
不過一會兒工夫,兩個太監端著新升起來的炭盆放到房間里,金寶跟他們一起離開,貼心地關上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孟寒聲和阮月兩人,他又飲了口茶,讓還在原地罰站的阮月坐下。
兩人大眼對小眼,孟寒聲順便打量阮月略顯圓潤的小臉。
她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眉梢眼角,跟孫玉顏確實有幾分相似。
只是十五六歲時的孫玉顏已經有了介於嫵媚和清純之間,渾然天成的特殊氣質。
眼前的少女,一雙眼睛則是乾淨通透,黑白分明。
大亓人都喜歡纖細的美人,無論男女均以瘦為美。
孫玉顏這般年紀的時候,吃東西克制節制,瘦到可以媲美前朝飛燕,能在掌上起舞,甚至因此引來先皇的垂憐。
阮月就……胖乎乎,圓嘟嘟,勉強夠得著一個可可愛愛吧。
【小巴,你以前的主人都是怎麼執行守護任務的?】
孟寒聲臨時抱佛腳問了一句。
【額,就對任務目標關心照顧、疼愛寵溺,不時來個親親抱抱舉高高什麼的!】
這麼麻煩?孟寒聲皺起眉頭。
抬起手指貼著裝燒雞的盤子,觸到一片冰涼,孟寒聲關心地問:「怎麼不讓人熱一熱再吃?」
阮月面色一白,「侯爺,奴婢不是故意的,我以為……」
「你以為我不回來了?」
阮月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其實她認為的挺對,原身當時就是在靜慈宮過得夜。第二天回來,碰到阮月,還因為她沒站穩差點撞進他懷裡,讓她在院子里罰了跪。
孟寒聲忽然跳了個話題,問:「你今年十五?」
阮月愣了片刻,孟寒聲沒有問責,她稍微鬆了口氣,結結巴巴地回復:「再過一個月,奴婢就十八了。」
「你有十八了啊……」孟寒聲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矮又圓,實在看不出。
不過即使她十八了,還是比原身小了一輪多。
孟寒聲對於老夫少妻沒有什麼意見,也不會有負罪感。
但是他做了那麼多的任務,一直都是孤家寡人,若是突然有個人睡在他的身側,他擔心自己半夜不小心擰掉她的小腦袋。
所以,夫人就算了,勉強當是多了個女兒吧。女兒也可以關心寵愛,親親抱抱舉高高呀!
「你太小了,以後,你就當我是你爹。」
阮月:你占我便宜?
*
卯時方至,孟寒聲一臉懨懨之色,腳步虛浮來到明德殿,陪同小皇帝和太后一起上朝。
昨夜他失眠了,準確來說並不是失眠,而是因為有人睡在自己旁邊,所以根本無法安穩入睡。
他說了要把阮月當女兒,奈何對方不願意叫爸爸,還覺得他占她便宜,差點氣哭了。
孟寒聲無奈,只好行使新郎官的職責,按照洞房花燭夜的最基本流程,跟她同床共枕。
倒不是他有什麼歪心思,而是大婚當晚就分房,在宮人們的眼裡,這絕對是新夫人不得孟寒聲歡心的證據。
孟寒聲才說過會好好呵護這個妻子,那麼他的態度,自然就決定了別人的臉色和眼色。
當然,一起睡楚河漢界還是分得十分清楚,他們根本沒睡一個被窩。
躺下之後,阮月剛開始還有些羞澀,結果發現孟寒聲什麼也不做,很快就睡著了。
但身邊多了一個人的呼吸,孟寒聲愣是睜眼到天明。
掩唇打了個哈欠,目光掠過人才濟濟的朝堂。
大臣們也不見得比他精神,有好幾個偷偷打哈欠都被他看到了。
就連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謝枘霖,腦袋也在不停地點,同樣困得不行。
先皇駕崩之時,他才六歲。
孫玉顏雖說已經是皇后,小皇帝算是嫡子,可先皇還有先皇后所生的嫡長子,以及各宮嬪妃所齣兒子女兒十數人,稍微有點能力的,都對那個位置虎視眈眈。
要不是原身早有預謀,提前一步知道先皇駕崩,隱瞞消息假傳聖意,將所有人全都召集到明德殿,封鎖宮門,來了個瓮中捉鱉,皇位還輪不到他頭上。
謝枘霖順利登基,他餘下的兄弟們在原身的操作下,要麼死的死,殘的殘,要麼灰溜溜的滾回了封地。
唯獨一人,是在小皇帝的登基大典那天從邊關趕回來的。
那便是先皇的胞弟,如今的攝政王謝鋮鈞。
十年前,原身入宮后不久,謝鋮鈞便向當時的陛下請命,奔赴邊關,立下赫赫戰功,成為大亓堅不可摧的壁壘。
謝鋮鈞雖然及時趕回來,但謝枘霖登基已經成了不爭的事實,他只好委屈一下,做了攝政王。
小皇帝親政之前,謝鋮鈞、孫太后,以及原身這個大奸臣,在朝堂之上呈三足鼎立。
實際上,孫玉顏的的話語權其實還不及原身,她本家幾乎已經死絕了,如今只能靠著幾個不成器的旁支。生意做的還不錯,就是沒有一個當官的料。
而謝鋮鈞,手握兵符,要不是謝枘霖已經登基,他名不正言不順,否則直接揮師帝都,皇位就能手到擒來。
所以,謝鋮鈞有的是底氣。
他哪怕不坐皇位,在皇帝的下手,那把椅子甚至比皇位還要華麗浮誇。
他今年才三十八歲,皮膚有些黝黑,但魅力不減,俊美與陽剛並重,比之那些風一吹就倒的文官,顯得英武不凡。一雙眼睛,銳利如鷹,所過之處,無不臣服。
小皇帝在他旁邊身邊,硬是被襯得跟個奶娃娃一樣不經事,偶爾被謝鋮鈞的目光眷顧,便嚇得大氣也不敢出。
「……方才微臣所說,不知陛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