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狗眼看人低

一場糟心的談話，讓林柒柒感覺身心疲憊，她心情差到極點，卻又無從發泄。

她滿腦子都是剛剛那張照片，照片里的男孩，她熟悉得不能在熟悉。

林柒柒十二歲時失去了雙親，她帶著自己年幼的弟弟從孤兒院逃離，選擇投靠金老九。

當時金老九還是沛州赫赫有名的地下產業壟斷者，金九爺的名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為人處世事事周到圓滑，對待手下的弟兄也是恭敬有禮，手下的人個個都是忠心耿耿，就連他的對手也是很是欽佩。

但是，在圓滑謙卑的人，地位和金錢，也會引來眼紅的暗敵。

金老九一生遭受了無數次的暗殺，他學過功夫，人雖然瘦小，但是拳腳很是靈活，年過中旬，出拳的力度和速度遠遠超過大多數的年輕人。

林柒柒遇到金老九的那天晚上，他被暗敵襲擊，兇徒拿著大砍刀劈向他，他前段時間剛受了重傷，休養期間被人陷害，就在路上，他又慘遭二次毒手，差點無力還擊。

幸而遇到正在撿垃圾的林柒柒，林柒柒雖然年紀小，但腦子靈活，她僅憑手中一袋臭氣熏天的剩菜，就把兇徒噁心到連連敗退。

金老九就在這個空檔，順利逃脫。

他捂住血流不止的小腹，逃到林柒柒的小窩裡，說是窩一點都不誇張，兩個小孩住在一個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地方。

外面兇徒還在尋人，小小的洞口隱秘，一時半會找不到。

但是血腥味太濃，被發現是遲早的事。

「你捂緊一點，別流的到處都是。」林柒柒遞過一張毯子，示意他將被子蓋在傷口上。

金老九當時就覺得這小孩既聰明又勇敢，討喜。

被子捂住傷口，把血腥味掩蓋住，兇徒尋了半天沒找到，只能悻悻而歸。

本來金老九還挺感動，不成想，林柒柒這個小丫頭救完人還伸手問他要錢。

「我冒著生命危險救你，怎麼也要給點，而且你還弄髒了我們的毯子，這個也要算上，另外，我和我弟弟都是未成年，心理損失費也要算算……」她這邊滔滔不絕的算賬，那邊金老九受了重傷臉色蒼白，兩眼昏花，又被這臭小孩氣一頓，差點交代在這兒了。

「別說了，你跟我走，以後我養著你們。」金老九當即說。

林柒柒僅僅思考了三秒，爽快答應。

就這樣，一養就是八年。

林柒柒思緒飛揚，她想到了自己的過去，她的親人，如今都不在身邊，心底生出了無限的凄涼。

阿香看見她的時候，她正趴在桌上一動不動，她微微闔眼，濃密的羽睫覆蓋住眼睛，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阿香以為她睡著了，從沙發上取來薄毯，輕覆在她身上。

「阿香！」林柒柒突然出聲，阿香嚇了一跳。

「我以為你睡著了呢。」阿香道。

「睡不著。」林柒柒道，「我們出去購物好嗎？」

「什麼是購物？」阿香問。

「就是買東西，消費，花錢。」林柒柒將鑰匙放在眼前晃了晃，陽光灑在鑰匙的金屬部分，反射出奪目的光。

「我的工還沒做完呢，張嫂還要準備晚飯，我……」阿香猶豫。

「做什麼工，有機會我帶你去賺錢，賺錢靠的是腦子，不是做苦力。」林柒柒不管不顧，拉著她就要走。

穆祁峰曾經吩咐下人要好好伺候林柒柒，阿香不敢反抗，只能順從她。

兩人乘坐人力車，到了繁華的大街。

林柒柒四處張望，街角的每一處都很陌生，這是哪條街，哪條巷，她分不清楚。

阿香在旁邊跟她解釋，每說一處，林柒柒就覺得非常熟悉，可硬是聯想不到百年後的場景。

「哪裡是什麼地方？」林柒柒指著一處掛著「金花園」牌匾的地方問。

阿香道：「是沛州最大的歌舞廳。」

「裡面有賭場嗎？」林柒柒問。

「不知道。那種地方，都是達官貴人去的，我們這些窮苦人，根本沒資格去。」阿香道。

林柒柒聽完，沉吟良久不說話，她眼眸微轉，心裡盤算著。

「先去做幾身衣服。」林柒柒對阿香道。

阿香不知所云，木訥的點頭。

到了裁縫鋪，林柒柒開門見山問掌柜。

「兩個人一身旗袍，要多少錢？」掌柜沒見過如此見識淺薄的小姐。

他細細打量林柒柒兩人，見兩人模樣像是十六七歲的小姐，說小姐也不夠恰當。

林柒柒穿著還算得體，而阿香就太寒酸了，粗麻布衣，兩根麻花辮垂在胸前，土裡土氣不說，眼神中透露出窮人家姑娘才有的好奇和膽怯。

再看林柒柒，長得文靜素雅，倒是像個大戶人家的姑娘，但現在的小姐哪一個不燙頭，時髦一點的也會穿上歐式小裙子，臉上也應該有胭脂香粉點綴，而她，素麵朝天，頭髮也是中規中矩，衣著更是普通的面料。

行為舉止看起來既沒有權貴小姐的孤傲，也沒有富商小姐的時尚，頂多也就是普通家庭的女兒。

細細打量一番后，掌柜斷定兩人絕不是有錢人，既然不是權貴，自然沒必要奉承巴結。

「小姐，衣服分很多種，我們這兒賣的都是上等貨，價格不便宜，一般人賣不起。」掌柜言語滿是趾高氣昂的挑釁。

林柒柒一看他的服務態度就很不爽。

看不起誰呢！

「我要最貴的，我和這位小姐，一人一套。」林柒柒墨色寶石般的眼眸浮現出傲氣。

掌柜先是一愣，旋即低笑，繼而大聲嘲笑，道：「我可以做，但是需要小姐先付50元定金，我們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假如做出來后，小姐賴賬，我這兒承擔不起。」

「狗眼看人低！」阿香站在林柒柒的身後，暗暗罵了句。

林柒柒身上現在是一分錢都沒有，穆祁峰給的錢還沒取，本來只是想簡單詢問一下價錢，然後再去取，不成想，這掌柜氣焰如此囂張，林柒柒無論如何咽不下這口氣。

她出門時從自己梳妝台上隨手拿了一個發簪，看起來能值幾個錢。

「我現在身上沒帶錢，這個能不能作為定金抵押？」林柒柒掏出發簪。

簪子上鑲嵌一顆圓潤通透的紅寶石，紅寶石質地細膩，狀如凝脂，紅寶石下垂著一條流蘇，流蘇底端掛著一顆顆飽滿的白玉珠，顯得甚是貴氣。

掌柜看到簪子眼睛發亮，繼而又想到現在很多商販都在賣假的紅寶石濫竽充數，肉眼看來質地與真的無二，不懂行的人很難分辨真假。

想到這一層，掌柜激動的心情平緩了幾分。

「小姐，我們這兒不是當鋪，不收物品，只收錢。」掌柜語氣沒有任何緩和。

掌柜心想：沒錢還來買東西，隨便拿個簪子就想騙人，這丫頭年紀不大，騙人的手段倒是有一套。

阿香扯了扯林柒柒衣袖，示意她算了，別自討沒趣。

林柒柒掃視了店內一圈，店鋪不大，但是到處掛著布料，供顧客進行挑選。

林柒柒一眼就瞧見了牆上正中間掛著的兩套旗袍，旗袍是成品，一件是水紅色腰間蘇綉桃花瓣的低開叉旗袍，另一件則是淺青素色的低開叉旗袍，兩件衣服一看做工和面料上都是用上等絲綢做的。

「那兩件有沒有人定下？」林柒柒指著衣服問。

這兩件衣服是今天剛做好的上等貨，只是作為一個樣品掛著，尺寸也是按照最摩登的女郎做，目的就是彰顯的衣服檔次，一般的貴人不會看上，一來是因為樣板衣服，她們覺得掉價，二來則是尺寸不合適，也穿不上。

「小姐，這兩件是樣品，不賣。」掌柜現在只想打發她走。

「不賣就是沒人買咯，那好，我先去取錢，待會再過來。」林柒柒說罷，拉著阿香離開了店鋪。

她的話掌柜壓根沒放心上，他是絕不相信，就她那窮酸樣，怎麼可能買得起這樣的上等品。

林柒柒前腳剛走，掌柜剛想坐下，店裡又來了兩位客人。

「掌柜，你那兩件樣品不錯啊！」門口傳來一個女人嬌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