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葯庄
天漸漸的陰沉下來,少年攙著父親的手,慢慢的坐到旁邊的石頭上,歇歇腳,這是隊伍里給他們一盞茶的歇息時間,大家都疲憊的一屁股拍在石頭上,協老手中捧著還在滴血的腿骨,口中喃喃的似乎還是在祈禱還是念咒,搞得老董他們不知所以,現在他們擁有了難得時間,少年心中如是想到,如果老傢伙在裡面多待些時間便好了,似乎不在乎之前車內撕心裂肺般的嘶吼。
於帆哈著腰似乎接過什麼聖物似的,幾名侍從趕忙拿起一支錦盒,打開之後飄蕩著淡紅霧氣。
「協老,這錦匣咱們可剩餘不多了,您老可要悠著點用啊?」
於帆說著小心翼翼的看著協老的面色,哪怕稍有不快,他就要馬上賠罪,協老這些老古董在製藥堂可都是寶貝,這次陪著尋葯堂出來可要好好的供著。
「這次魔族的人確實有些太強大,勁境的竟然有十幾個,要不是惡鬥,哪會有這麼多的傷殘,我也不至於這麼忙,上面叫我們下來,無非就是為了這個嘛,這錦匣只怪儲葯堂小家子氣。」
人魔骨只有在生者身上取下才有藥效,裝在錦匣之內,可保藥效百年不失,正因為此前幾個人魔受重傷才不得不在途中取下魔骨,不然死掉了就可惜了。
「哎呦,您老這麼體會下屬,小的就是被魔族吃掉也值了。。。」
說著順勢抹了抹臉上,一滴眼淚也沒有,協老壓根就沒往他臉上看,只是專心的將魔氣盒封起來,加上封印,就等著到達葯庄,上交,這些的任務就能完成了,每次他們這些葯杵跟隊伍出來完成任務都是有著豐厚的獎勵的,有些獎勵能拿到靈珠十萬呢。
神遊太虛外,可世上已千載,只感覺協老踢了下自己屁股,罵了句廢卵,於帆才恍然驚醒。
於帆趕忙上前掀開馬車帘子,協老低頭走進去,於帆放下下帘子走下馬車,揮起手中的皮鞭,就是一頓發泄,車外嘶吼聲此起彼伏,隨後馬車又開始吱嘎吱嘎的前進了,於帆將手中的馬鞭甩給身邊的夥計,自己跳上馬車。
協老坐在車裡,慢慢回憶之前的情景,慢慢總結之前的手法,自言自語一番,手法又退步了。
「怎麼還不進來,杵在外邊幹什麼?」
帘子掀起,於帆扶著門框,試探著走進來,見到協老沒有什麼邪火,才安心的坐到馬車側邊,靠近門的地方。
「到哪了,什麼時候才能出丹平,老骨頭都要顛散架了。」老頭挪到窗邊,不耐煩的掀開帘子,匆匆看了一眼外面的破壁殘垣,腐花朽木,又將帘子重重的甩下來。
「額,是慢了點,您老也不是第一次走這裡了,就是這樣,再忍忍吧。」
於帆也是不太好意思,畢竟他是這次隊伍的負責人,除了呵斥鞭打也沒什麼方法讓車更快了。
帘子被掀起來,小夥計急匆匆的把頭伸進來,神色有些慌張,「大人不好了,又一個累死了。」
於帆終於皺起了眉頭,有些不耐煩的揮揮手,小夥計轉身下去了,留下兩人面對面相對無言。
打開僵局的是協老,「打算怎麼辦,這是第三個死的了吧,要麼還是老規矩把這些人都帶走吧,許以利好,破財免災吧。」
「協老,畢竟這麼多人呢,我這一趟就白跑了。」說著捏拳錘了下馬車,很是懊惱,「這些個病秧子,還不如死了好。」
「起初徵召他們只說是充當車奴,奉以十顆靈珠作為報酬,這些都是在丹平報備過的,如今人數缺少,怎麼交還?事情敗露,城坊追查下來,免不了很多麻煩,現在的丹平不比以前,就在去年丹平還處死過中定府的人,現在不一定會賣給我們面子的。」
協老顯然是見多識廣,知道的很多,早前他們都是直接將人買來,現在不行了,死了怕是要惹上官司,他更願意將這些車奴殺掉,哪怕是帶回去再殺掉,葯庄的葯園就是靠著這些丹平人的血肉才長的越發精壯的,真正活著養在葯庄的不足萬一,養活這麼多人是一筆很大的開銷,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住的,自然只能然他們成為葯莊裡的肥料。
在於帆的眼中,他們已經是肥料了,不僅茁壯著葯庄的千畝良田也茁壯著他自己的錢包,可是離開丹平的時候免不了盤查,還是過不了那一關。
「他們多可憐啊,本來就活不過三十歲,所以我也是讓她們早登極樂,少遭點罪。」
於帆如是安慰自己。
「今時不同往日,消息上說,童軍就要撤出丹平,血落難民全部西遷,目前消息應該傳到坊市了,各個哨卡都會盤查、清點,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過了這段時間,上面會有大動作。」
丹平幾十年來運勢衰退,全鎮之人難有而立,少年掌權青年放,而立不到入靈堂,所有人的生命都是曇花一現,快到自己還沒體會時光的輾轉,卻已然與世長辭,人們說是真魔山的詛咒,也有說是聖境降下的懲罰,都是無疾而終沒了下文。
葯庄千萬年來一直遊走於真魔兩域之間,換取人魔來製藥,在真域換取了巨大的利潤,養活了這個龐大的機構,讓它運轉了千萬年甚至更久,很多時候他們無視律法,但是憑藉接著超強的影響力和遍及真域的人脈關係,幾乎全部被輕易的解決掉,利益的驅使足以讓人瘋狂,千百年的獨享人魔交易帶來的利好,葯庄也與魔族建立起根深蒂固的聯繫。
人魔的誕生像是上蒼的恩賜,他們難以修鍊,目前最強大的人魔僅僅是朝天之境僅有一個,數萬年來無有更甚者,人魔成了人族和魔族待宰的羔羊,人魔生於人族女子和魔族欲魔的結合,最終這個群體魔族不認人族不親,唯一的用處便是被人活活肢解,煉製仙藥,是極佳的修鍊資源,每年葯庄都會買來大量的女子送往魔族,在炎域也有他們的合作者,能保證這些女孩最終到欲魔的手上。
曾經人族將大量的欲魔一族從炎域抓來,專門和人族的女子生養人魔,但是最終在人族大規模的反對聲中作罷,葯庄將重心放到向炎域輸送女孩為主,對方將人魔帶回,雖然過程麻煩點,但是相較生長在真域的人魔,炎域生長起來的藥效更加霸道。
近年來丹平的亂象給這些見不得人的勾當蒙上了遮羞布,他們更加如魚得水,讓本來就水深火熱的血落人雪上加霜,州司府城都嚴令與民休息,嚴苛律法,都聲稱命大於天。
天有多高,那只有天知道了。
在於帆這裡,天要塌了,他承受不起。
「州司府城想必不會當真吧!」
於帆很是氣惱,在他眼裡這些都不算人,牲畜一樣的拉車,像牲畜一樣的被變賣。
「蠢貨!可是丹平當真了,去年中定府那些人的下場你想經歷一遍?」
「協老,救救我!」
於帆苦著臉,撲通一聲跪在協老的身邊,臉皮貼到了地上,出師未捷啊,第一次出來就要倒霉。
「枉你還是個修士,就這麼沒用,我天命葯庄走遍天下,怕過哪個?」
協老的口水噴了於帆滿頭都是,「他敢針對中定府,未必敢把葯庄怎麼樣,有老夫在,不要怕!」
「我當牛做馬也要報答協老的救命之恩!」於帆高興壞了,連磕幾個頭,拍拍屁股坐在協老的旁邊,一臉的諂笑,回去之後再也不想出來了。
「好,老夫這把老骨頭就交給你了。」說罷沉吟一會,「準備些靈珠,給那些車奴們,讓他們閉嘴。」
於帆有些心疼,此行賺不到多少靈珠,這一路打點下來,沒了一半,結果還要給這些挨千刀的短命鬼,真是晦氣,但是他還是乖乖下車,恨恨的拿起手中的馬鞭,上去就是一頓毒打,推車的孩子吃痛之下一腳沒站穩,摔個跟頭,於帆一腳踩上去,孩子坐起來大叫著想要移開於帆的腿,迎來的是一頓狂風暴雨鞭打,力境修士的力氣不是一般人可比擬的,孩子身上血水開始往下流,深的地方依稀可見森森白骨。
孩子躺回地上蠕動身子抱著頭,來回躲避馬鞭,但是馬鞭每次都是精準的落在他身上,一聲聲的慘叫並沒有影響旁邊推車的其他車奴,他們像是沒有聽見看見一樣,奮力的推著笨重的車子,只有孩子的父親,放下手中的活,撲到孩子身上,大聲喊叫。
「不要打孩子,不要打孩子,他沒算錢……」
父親大叫著,嘴裡開始噴血,孩子在身下抱著父親大聲的哭喊,可是落下的馬鞭一下也沒減少,一顆靈珠落下來,父親忍著痛伸手抓住沾滿血跡的靈珠,塞在身下孩子的手裡,孩子顫抖的握著靈珠,眼淚嘩嘩流個不停。
於帆停下手中的毒打,「這下給了錢,不算吃虧了吧?」說完又附贈一下。
父親趴在孩子身上沒事了聲響,任憑孩子如何呼喊都沒有任何的回應。
於帆簡單試了下鼻息,果然斷了氣,輕笑出聲。
「嘿,反正不多這一個,給小的上點葯,別死了,老子也是慈悲之人!」
葯庄的夥計附和著大笑,大的身下拽出小的,摁在地上給他上藥,孩子雙眼無神的盯著父親死去的身體,手中還緊緊攥著他親手交給自己的靈珠,都是為了它。
於帆給每個車奴一顆靈珠,這沒有毒打,只是讓他們把嘴巴閉上,車奴們各個感激涕零,臉上笑的很開心,都給於帆跪下來,磕頭致謝,於帆很是受用,仰天大笑。
「好了,日子清苦,那這些錢回去好生過日子啊!」
塵土飛揚,一隊童軍疾馳而來,貌似來者不善,於帆沉下去的心嘩啦提起來,地上的屍體還沒處理,現在可是被抓個正著,他像是踢球一樣,一腳將屍體踢到馬車下,希望不會被發現。
童軍圍住了馬車,為首的腰纏鐵帶,正是瘦骨,策馬走到於帆面前,低頭看著地上的血跡。
「好多血啊!」
「死了個人魔,協老剛剛處理完。」
於帆手心裡沁出了汗水,感覺馬鞭都快握不住了,想起去年殺掉的中定府商人,他心驚膽戰,對方也是力境,還有這麼多人,自己真的跑不掉,心中祈禱協老快些出來幫自己解圍。
地上的孩子極力的想要掙脫葯庄夥計的拉扯,朝著馬車下的屍體爬過去,瘦骨彎腰朝馬車下一看,笑的更加燦爛了。
「我就說,殺一個不能嚇住你們這些枉法之徒,今天我就替百姓主持公道!」
刷的一聲,瘦骨抽出短劍,於帆膝蓋一軟行了個大禮,「協老救命!」
吵死了,協老挑簾而出,在夥計們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原來是故人,協老不地道啊,藏著掖著不是爽快人。」
瘦骨常年行走在丹平各地,不止一次遇到葯莊裡的人,協老也算是老熟人了。
「哪裡,老朽身子骨不行了,能少見點風浪自然是好的,還不起來,瘦骨大人何曾怪罪於你?」
協老應承了一句,走到於帆跟前,將他訓斥一番,於帆麻溜的站起來,畏畏縮縮的站在協老身後。
「協老年紀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瘦骨居高臨下的說道。
「嘿嘿,身體最近是不怎麼硬朗了,瘦骨大人下馬,咱們借一步說話可好?」
瘦骨可不是那種死板的人,協老眼前也是跟他打過交道的,有些事情還是要避一些人的。
瘦骨跟協老肩並肩走到離人群遠點的地方,兩人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聊些什麼,瘦骨轉過身還指了指這些隨行過來的童軍,最終兩人一前一後的回來,但是瘦骨的臉色不是太好,事情貌似談的不是很順利,於帆一臉焦急的看著在後邊的協老,快步迎上去,壓低聲音問道。
「如何了?」
協老搖搖頭,「這小子胃口大了,以為去年的事情嚇住我們了,哼,不識時務!」
「那怎麼辦?」
協老狠狠的瞥一眼他,於帆趕緊縮回去頭,「要不是你管不住自己,會有這麼多事情嗎?你個蠢材!」
瘦骨站在受傷的孩子身邊,彎腰將其從地上扶起來,仔細查看孩子身上的傷痕,嘆了口氣,將他交到旁邊的護衛手中,「帶回營中好生診治,看他們還有何話說!」
後面一句重重的擊打在於帆的心口,嚇得他渾身顫抖起來。
「瘦骨大人可要三思而行啊!」
協老給瘦骨一個忠告,瘦骨寥寥一句謝謝大喊一聲,「全部帶走!」
協老和於帆就這樣成了階下之囚,協老氣呼呼的鑽到馬車內,這次讓自己丟了大面子了,對身邊的於帆說道,「你看他能囂張到幾時!」
於帆心裡五味雜陳,這老小子也不靠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