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老爺子 您就是我師父了！

馬力是一個很能面對現實的人，跌倒了，那就爬起來——應該說，當年中國小學的思想品德教育，至少在馬力的身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功。.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雷鋒董存瑞，傷不傷、想想韓信鑽褲襠……因此，雖然遭到了諸如事業等等沉重打擊，在短暫的、不到十分鐘的鬱悶之後，馬力又恢復了信心——論成敗，人生豪邁，大不了從頭再來嗎！

但是很快新的問題就來了，那就是碰到了這麼一個老頭。說是碰瓷，倒也算不上，但是就這樣纏著他也不是個事——這老爺子實在是太能吃了。一頓飯下來，老爺子整整吃掉了馬力半個月的生活費，這著實讓馬力心疼的要命。本來馬力這個月的生活費就不富裕，成天盤算著自己下半月咋過。今天碰上這個老頭，馬力算是徹底不用盤算了，因為已經沒發過了。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馬力在自己的蝸居里，還藏有大量的速食麵，至於月初儲存的香煙，在加上將塞在各處的半截煙屁都檢出來，自己在咬咬牙忍一忍，將就著能夠撐上一個半月，當然，這是馬力自己的盤算。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請了這個老傢伙吃一頓，然後規規矩矩的將他送走的前提下。但是很顯然，老爺子在吃飽喝足之後，並沒有那個意思。

「老爺子」看到老頭吃完了飯，坐在座位上心滿意足的剔著牙，馬力小心翼翼的上前問道：「您這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要不然，我給您送回家去？您看怎麼樣？」

但是老爺子很顯然有些意猶未盡：「啊，不忙不忙，在坐會嗎。」馬力這時候看了看外面，說道：「老爺子，這天都這麼晚了，您這麼大歲數了，再不回去，家裡人該著急了吧，這麼著，我打輛車，給您送回去，您看，怎麼樣？」

但是當時老爺子白眼一翻：「回家？回什麼家？我沒家。」

聽到這話，馬力當時愣到那裡了，「沒家？那您老人家住在哪裡啊？」

「住在哪裡啊……這個嗎，我是逮到那裡就住到那裡，這麼地吧，過一會，實在不行，我看你這孩子還挺不錯的，估計也不能害我啥的，乾脆我就上你那裡去住一下吧。」

「上我那裡去住？！」當時馬力瞪大了眼睛，覺著，這未免也有點太不可思議了。當時馬力第一個念頭就是，自己好像是被訛上了，甚至開始浮想聯翩，琢磨著，一開始這個老頭很可能就是故意演的一齣戲，目的嗎，就是好好敲詐一下自己。雖然這種想法很沒有必要，就算是碰瓷，一個老頭也不可能會就為了騙他一頓飯吃，這很明顯是不太值過。不過接下來老頭的表現卻可以證明，他根本就不是一個騙子。當馬力誠懇的向他表示：這麼著吧，吃完一頓飯，我在給你留十五塊錢打車錢，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但是一聽馬力說出這話來，老頭一下子收起了剛才那種心滿意足的表情，接著眼淚就下來了。老爺子雖然穿戴的還算整齊，模樣也有點派頭，但是這眼淚一淌下來，倒還真招人可憐。理論上，對於這樣的可憐老頭，作為一個好心人的馬力，有好幾種處理辦法，首先，他可以打電話給派出所，屆時警察叔叔自然會他送回自己家，因為這是他們的職責所在，哪怕這個老頭是個燙手的山芋。或者，可以跟收容站聯繫一下，傳說那裡的人很樂於收留這樣的老人，而且還會給他一張免費的車票送老頭回家，可以讓關心他的人免除後顧之憂。但是，馬力在聽了老人的講述之後，他那顆被今天一連串倒霉事給弄的冷卻下來的心腸頓時又一次熱了起來。

老人家講述的故事很簡單，也很老套。無非就是一個老人，早年喪偶，於是又當爹又當媽，含辛茹苦將獨生子拉扯大，耗盡畢生積蓄給兒子買了婚房嫁妝，但是哪成想這幫小兔崽子翻臉不認帳，不仁不孝，竟然為了區區一點房產，將自己的親爹老子趕出了家門……聽到這裡，馬力在一次拍案而起。但是老頭一句話卻讓他不得不坐了下來：

「你算了吧，那個小兔崽子有勢力，你，干不過他！」

「***，暫且饒了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馬力還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子上的空碟子空碗嘩嘩作響。雖然有些后怕——要是弄打了他准得賠錢，但是最起碼效果是出來了，別人一看，就能知道，這是一位頗有古代俠士之風、嫉惡如仇、路見不平不管有刀沒刀都跳出來相助的好漢。

老頭看到馬力這樣表態，點點頭：「孩子，說實話，你是個好人，要是碰上一般人，一開始早就跑了，哪能還請我吃這麼一頓飯啊，說實話，你是個好人啊……」

老頭這麼一說，雖然明知道一開始自己是被他給沾包賴了，但是一想到這老頭遇到的窩囊事，那份憤恨頓時煙消雲散：「沒事沒事，老大爺，一頓飯兩頓飯我還是請得起的，別說一頓兩頓，就算是我養你一輩子，都沒事。」說這話的時候胸脯拍的咚咚響，看那意思，甭說養他一輩子，就是到最後出殯送終摔喪盆打靈幡捧骨灰盒，他馬力也都全包了。沒辦法，誰讓他是個好人呢——雖然說完了之後，他恨不得抽自己一頓大嘴巴子。這老頭一聽馬力這話，眼淚當時就止不住了：「這孩子，多好，比我那個小王八犢子強多了！」

馬力雖然一開始要抽自己大嘴巴子，但是一聽這話，還是照樣借坡下驢：「老大爺，沒事，您不是沒地方住了嗎，要是不嫌擠，您，到我哪裡，將就一陣子怎麼樣？」

「那就給你添麻煩了。」老頭頓時臉上的眼淚就幹了。

馬力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又一次被騙了。

出了飯館，一想起今天的種種遭遇，尤其是遇到這麼一個老頭，他的腦袋都大了好幾圈。尤其是回到自己跟哥們合租的蝸居里，怎麼跟大夥講呢？就說：我晚上鬱悶，喝酒，結果撿回來一個老頭來？這恐怕是不行，要是知道了，自己怕是要被笑死了。因此，在回家之前，馬力還得跟老頭對對口供：

「爺子啊，跟你說一件事，雖說是可以再我那裡住，但是吧，有一點也得跟您講一下，我那地方是跟別人一塊合租的房子，所以啊，您老人家要住的話，您就這麼說，您是我二大爺！」

「我是你二大爺？！」聽到這話，老頭一下子愣住了「憑什麼我是你二大爺？」說這話的時候，嗓門那叫一個高，似乎是他吃了大虧。

「唉」馬力嘆了一口氣，「您還覺著吃虧了是咋的？要不然你想怎麼樣？總得找個理由吧？不然的話，那幾個人那裡我說不過去，怕是您啊，就要在外面凍著了。」

別說，馬力這話還真管用，一聽說要在外面凍著，老頭當時尋思了尋思，接著說道：「這麼著吧，你就說，我是你師父。」說這話的時候，老頭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聽到老頭要當他師父，馬力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有些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行，老爺子，我師父就我師父吧，對了，到時候，您就這麼說，千萬別說漏了。你等著，現在天冷了，我給你買個電褥子去吧。」

「放心，說不漏，你啊，就是我的四徒弟了。」看著馬力跑進商店給買電褥子去了，老頭點了點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