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塵埃落定
「不決少爺!」孫伯嚇得驚呼。
「吁——」勒馬的聲音不絕於耳,在繁華的大街上,染上一片罪惡的血紅。
「這人被馬踩踏了,快去找大夫!」人群之中有人模糊的喊著。
肇事的馬車避開破敗的身軀急速遠去,而吳慎行則繞開圍觀的人群,走向躺在地上的軀體。
「銀子······我的銀子······」那副軀體的主人委頓著,泛白的嘴唇無意識地低喃,沾血的手指遲鈍地探向觸目可及的那些紙。
「錢財對你真的這般重要?重要到連命也可不要?」吳慎行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並無伸出援手的打算。
「有了這筆財產······我便可以另起爐灶······重新開始······」黑色的瞳孔收縮,已然失去知覺的手指在抓到那些紙的一剎那便露出了喘息的興奮。「我的銀子······我死·····銀子還是我的······」
「不是你的。」吳慎行的眼直視他,冷冷地道:「所有的錢財在你我見面前已經重回七七名下,哦,不!是念芯名下。你拚死獲取到的是偽造的。」
「不······惡魔······」衛不決激動地揮舞著拳頭——想像中的揮舞。他的手臂沉重地連動一動也是奢望。為何眼前的吳慎行未有臉孔?為何感到他在等待?為何感覺吳慎行正冷冷地望著他,眼前的吳慎行明明未有五官的啊······
「從一開始,我便被自己的承諾束縛了,不殺你不代表我便拿你無可奈何。對你這種視金錢比命更重要的人而言,失去你最渴望的,反而比死更令你痛苦。很可惜我無緣目睹你痛不欲生的下半生,你——未有下半生了!」
「嘿······你以為你鸁了嗎?」衛不決噴出一口鮮血,拚命凝聚的精力逐漸消散,刺骨的寒意一點一滴地佔據他的全身直至體內。模糊的意識加之沉重的眼皮,讓他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唯有眼前未有五官的吳慎行是如此地清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手裡是一副長串的手銬腳鐐。
「不!不要靠近我······就算我死,也有人陪著我······黃泉之路······念芯死了,死了!不信,老孫······」
「不!」孫伯發著抖說:「芯兒姑娘並未死。從我給不決少爺截枝的夾竹桃后,我的良心便一直惴惴不安,那盤菜是真的百合花烹調,不曾有毒······芯兒姑娘之所以會昏睡不醒,那是因為我在湯里放的蒙汗藥生效了······」
「不······」衛不決的聲音已然細若遊絲。
他到底得到了些什麼?他費盡苦心機關算盡,到頭來他害死自己······孤獨地死去······眼前的吳慎行一把捉起他的手,拷上了鐐銬手鏈。
為何要抓他?他快死了啊!為何還要這般待他,吳慎行——
未有五官的吳慎行化為一張骷髏臉。
「不——」他瞳孔睜大,咽氣而亡。指間的紙張再度飄起,浮沉在天空中如白絮般——
張大的眼無神而駭然。在死前的剎那他究竟看到了何種光景?是看到無盡的金銀淹沒了他?亦或是,他看到了閻王?
京城,葉希之的醫館內——
「醒來,念芯。給我醒過來,念芯。你想睡過一生一次的婚禮?亦或是,想要我換新娘?」
嚴厲的威協敲醒迷糊的神智,齊念芯驀地睜大杏眼,喘息著,「我不要!」
「不要?」吳慎行捉住她的小手,眼底閃過一抹如釋重負,「不要何事?」
齊念芯迷惑地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樣子,髮髻之下的黑髮被風吹得有些凌亂。
「我······」她躺在床上,孱弱的身子沉甸甸的,「我好累。」
「你幾乎睡了整個下午。」他小心地扶她坐起身來,「可想要喝水?」
回憶起方才的種種,她驚疑道:「孫伯他——」
「一切都解決了。眼下你只需乖乖當我的新娘子便好。」吳慎行站起身,拿下掛在牆上的大紅色嫁衣。他快速而俐落地伸手解開她身上的一排排衣扣。
齊念芯正小口小口吞著茶水,此刻險些噴到他的臉上。她一般掙扎著,一邊難以置信地道:「你要幫我換嫁衣?我可以自己來的。」
「我可不打算再把時間浪費在你這無聊的害羞上。眼下乖乖閉上嘴,卿承他們在隔壁等著,再過一盞茶的工夫,你就是吳夫人了。」
齊念芯注意到窗外夕陽西下,她到底睡了多久?身子還很沉重,全得靠他幫忙穿上嫁衣。
「嗯哼,還不錯。」他退後幾步凝視,眼神凝重而輕笑道:「臉色是蒼白了些,但至少看起來不再像剩菜一般。」
「剩菜?」她倒抽一口氣。
他竟然將她比作殘敗不堪的剩菜?!
「不喜歡?那就冷飯可好。」他的手指劃過她嫁衣胸前的珠花,皺起眉頭,「似乎比我想像中小了許多。念芯,並非我有意挑剔,但對於一個二十三歲的成熟女子而言,你的身材當真是有所欠缺。讓我想想,最後一次碰你,正好能完全把握住,如今嘛······」他搖搖頭,嘆息。
「吳慎行!」她的臉頰被氣得又紅又燙。
他輕笑,低頭咬了一口紅蘋果般的臉頰,「瞧,如今你的臉色不是好看多了?」他輕鬆抱起她輕盈的身子,讓她坐在他的雙臂上。
「我可以自己走路的。」
「試試看!你服了蒙汗藥,如今能如此快的清醒已然是意料之外的奇迹,即便是這樣你還想要自己走走看嗎?跌臟,弄破了嫁衣,造成日後回憶里的遺憾,我可不負責。如此,你還堅持要自己走嗎?」
「不······」齊念芯瞪著他飛揚的笑意,「等我,你要等著我。等我做完修補術,等我成為吳夫人,等往後的五十個念頭,我要讓那個即將成為我夫君的男子為今日的所作所為而後悔不已。」
「我求之不得哩。」他微笑地說,「這一日我已經等得太久遠了,或許在你十三歲那年我便在無意間等待著你的長成,等待你成為我的娘子。」
齊念芯的眼眶突然有些濕潤,是啊!他們這一路走來並不容易。
「今日的婚禮,你且先將就一下,待你徹底康復以後,我再帶你回月影城,重新風風光光地娶你過門。」
「嗯,都依你。」
得到了她的回應,他突然埋首進她的胸口——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那滿是珠花的嫁衣里。
「幸虧我事先知會了希之一聲,今晚留宿在他的醫館內。」吳慎行咕噥著。
「嗯?為何你要留宿在此?」齊念芯不解。
「犧牲自己嘍。想想看你有多久未享受過我的體溫了?將近十日均住在醫館內,難道你就不曾惦記過我?」
「嘻,怕是你在惦記我吧!」她的雙臂圈住他的頸項。
「我會惦記你那全身上下未有半兩肉,如同縮了水一般的女子?嘖,我也就勉強湊合罷了。」
「湊合?」齊念芯不滿地抗議。
「是啊!今晚怎麼說也算是洞房花燭夜,難不成你還想讓我睡地板不成?」黑眸跳躍著愉悅的光芒,「不必等五十年,從今晚開始你這位吳夫人便可名正言順地蹂躪我。歡迎你撲上來,丫頭。」
「那我就不客氣啦!正所謂恭敬不如從命。」齊念芯露出了屬於戚七才有的狡黠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