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章
自奉命看守犯人,楊含雪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師傅了,她有些想她。這日將看守之事提前交與師兄,她便繞過後山,朝著師父的住所「主月」去了。主月由兩部分組成,外間是大堂,平日里天月教教徒集合所用。裡面是楊宸月的內室,有幾個房間,她的卧室,她的書房,以及她練功的場地。
天色漸晚,楊含雪邊走邊想近來的許多事情,想起那日陸一林的話,難道天月教真的是邪教嗎?她希望從師父這裡獲得否定的答案。師父,是那樣溫柔,那樣善良。她曾整宿的哄自己睡覺,抱著自己入眠,儘管次數不多,儘管她大多數時候是嚴峻且冷酷的,她卻清楚的記得那些溫度。師父怎麼可能是壞人呢?師父是她最信任最愛的人。
想著想著,已到了主月。遠遠望去,大殿里空空如也,難道師傅不在?楊含雪穿過大殿,進了主月的內室,那是師傅的寢殿。仔細看了四周,內室也無人,師傅不在,她能去哪兒?正納悶間,卻聽見什麼東西發出些許聲音,楊含雪循著聲音望去,原是師傅的玉床,那玉床似乎與平日所見的位置不同,不一會兒,床移到一旁,下面的地面空出一個人出入大小的洞。楊含雪正詫異的看著,楊宸月由洞口輕躍飛出,隨手碰了不知哪兒,那地洞立即被一個大石填上,如普通地面。
楊含雪驚異的看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看了不該看的一幕。楊宸月見楊含雪在內室中亦極為驚訝,她好幾天沒見到楊含雪了,看著她的目光里藏不住的想念與疼愛。雖是如此,仍是教主的身份站了上風,怒喝道:「你怎麼進來了?」
楊含雪忙跪下道:「師傅恕罪,徒兒絕非故意。」
楊宸月看著她如此驚嚇,不忍責備,呼喚侍女道:「冬兒!」欲將怒氣發泄在侍女冬兒身上。
冬兒進來了,見楊含雪在此,跪下求饒道:「教主息怒,奴婢剛剛去廚房看熬的湯好了沒,哪知才一會兒功夫,含雪師妹便進來了。」
楊含雪見師父臉上仍有怒氣,唯恐因自己的緣故連累冬兒,見冬兒委屈的直掉眼淚,忙求情道:「師傅莫怪冬兒,確實是徒兒無知,竟闖入師傅的內室……」
見楊含雪如此,楊宸月不忍繼續責怪,對冬兒道:「自己不仔細,還怪起他人,以後你便不用來侍候我了,專心在廚房幫忙。」見冬兒不吭聲,又喝道:「下去!」
待冬兒走了,楊宸月扶起楊含雪,輕柔地問道,「你剛剛看見什麼了?」
楊含雪唯恐師父不高興,說道:「徒兒……徒兒什麼也沒看見。」
楊宸月冷哼一聲,「怎麼,連你也怕我了,不敢對我說實話了?」
不敢令師父生氣,楊含雪忙解釋道:「師父息怒,徒兒,徒兒……」想了半天,卻不知怎樣說,怯生生看向師父,希望師父的怒氣少些。
楊宸月見狀,心下一軟,這件事情早晚都是要告訴她的,或許此時正是個機會。看著她怯生生的樣子,楊宸月語氣溫柔了些,說道:「為師告訴你,你可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師兄,和薛李二位姑姑。你可要守住秘密。」
「師父?」楊含雪不解的抬頭,看著師父,只見她神情凝重,這該是怎樣一個重大的秘密。
楊宸月嘆了一口氣,幸而是含雪,她鍾愛的女兒,她欽定的傳人。她扶著楊含雪在桌旁坐下,對她道:「含雪,你知道嗎?師父,好像練功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楊含雪不可置信,望著師父,又是驚愕,又是心疼。
「這些年來,師父打著行俠仗義的名頭,也做過一些錯事,錯了便是錯了,便回不去了。如今江湖上,將我們天月教視為邪教的人大有人在。」
「邪教……」楊含雪想起陸一林所說,江湖上竟真有這樣的傳聞。
楊宸月繼續道:「都是師父不好,練功走火入魔卻不願停止,任由魔性帶著我作惡。你是天月教的傳人,一定要記住,萬一將來練功走火入魔,千萬要停止。」
「傳人?」楊含雪疑惑。
楊宸月道:「是,你是天月教的傳人,為師本來打算以後再告訴你,只是,為師今天又走火入魔了,也讓你看見了,便告訴你罷。」說著,她一掌推開玉床,攜楊含雪鑽入地下室。這入口雖小,洞內卻格外寬敞,處處是或大或小的夜明珠,照的洞里如同白晝。
「師父?」這裡面竟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珍寶,楊含雪想問。楊宸月自是知道她的疑惑,說道:「這些珍寶,都是我這些年積累所得,有了這些珍寶,天月教何愁不能發展壯大?」
楊含雪問道:「師父,你很希望天月教壯大嗎?」
楊宸月道:「當然,我希望天月教成為武林至尊,各大門派都對我們俯首稱臣。」
楊含雪道:「可我們的目標是趕走金人。」
楊宸月道:「便是趕走金人,在武林中,也要看誰說得上話。」
說著,二人走到了一幅畫前,畫中一女子懷抱琵琶坐在湖邊的仙石上。楊含雪道:「師父,這幅畫上的湖,像極了我們後山的望琴湖。」
楊宸月特意不看那畫,將畫推開,露出一個開關,對楊含雪道:「記住這個位置。」
楊宸月按了下開關,左邊竟又打開一扇門。楊含雪跟著師父進去,這間房似乎是個書房。又有一幅畫,楊含雪認出來了,畫的是天月山。揭開畫,裡面有三本書,分別是《獨門一月》、《香氣漫天》、《煙霧繚繞》。
「師父……」楊含雪望向師父,知道這是本教的鎮教武學,師父將此告訴自己的意義重大。
楊宸月道:「為師將平生所創之武功,盡數寫在了這幾本秘笈中,你要記住這個地方,等有一天為師不在了,你就進來取走秘笈,練成絕世武功,將天月教發展光大。」
「可是……師父,還有薛姑姑、李姑姑、徐伯伯、師兄,為什麼是我?」楊含雪道。
楊宸月道:「不要問這麼多,為師自有為師的思量。她溫柔的看著楊含雪,「再過三個月,便是武林大會競選武林盟主的日子了。」楊含雪只獃獃的望著她,她繼續道:「各個門派都在為此事做打算,大門派想著如何取勝,小門派想著如何站好隊。」
楊含雪道:「那咱們呢?天月教是觀望還是參與?」
楊宸月道:「縱然我們不如其他門派有人支持,但唯有取得武林盟主之位,外界真正的認可、臣服於天月教。師傅想拼一拼。」她垂下了眼,「畢竟,競選武林盟主已經連續五屆取消,下一次,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天月教建教十五年,雖在江湖中有些聲名,卻終究不被正統認可,她不甘如此。
楊含雪道:「我曾聽聞武林大會是每五年召開一次,召開過程中定會競選新的武林盟主,怎的卻取消這麼多次?」
楊宸月道:「現任武林盟主高南極,已經九十多歲,那些名門正派們崇拜他的德行,屆屆聯名上書取消武林大會,世人已快不知道有武林大會,如今他實在是老了,今年才有人提及此事。」
「高南極……」楊含雪望著師傅,「他是武林盟主,為何我從未聽說過他?」
楊宸月道:「你少涉江湖,這些事或許不知……他雖是武林盟主,十五年前便不再管江湖事務,一心修仙,那時你小,自然不知道。」
「那師傅您見過他嗎?」楊含雪問道。
楊宸月道:「有過一面之緣。」她定了定神,望向楊含雪,「今天師傅對你說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天月教興亡並非一人之事,你也大了,作為我的關門弟子,該明白自己身上的責任。」
「我的責任……」楊含雪愕然。
二人出了洞,回到主月,楊宸月繼續叮囑道:「記著,除了師父之外,聶楠豐是你最可以信任的人。至於薛李二位姑姑,這些年來她們倆更為交好,你薛姑姑溫柔,李姑姑剛硬,總之你要多留意一些。」
楊含雪對師父的所言所語似懂非懂,只得聽從的點頭。
楊宸月溫柔的看著她,「好了,趕緊回去歇息吧,這些天還要看管犯人,可得休息好。」
望著師父關愛的眼神,楊含雪心中為暖,她感覺得到,師父真的關心她。這麼好的師父,怎麼會是陸一林口中的壞人呢?「師父,那徒兒先告退了。」她望著師父的眸子,輕柔的道。
「好,下去吧。」楊宸月微笑的看著她,她轉身,離去,直到看不到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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