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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沉川看著司南微微泛紅的眼眶,他能夠想象這條路他走的有多辛苦,守著一份可能永遠不會成真的夢想,待到夢醒時會有多受傷。

「我一直知道,你一定會長成一個優秀的男人。但那樣的想象,全然不如看見你真實地站在眼前時,來的更具體。你依舊如同我記憶里一樣,正直、勇敢、充滿向上的力量。就好像,從來沒有經歷過黑暗,沒有因為傷痛而成長的疤。你被保護的那麼好,好到我站在你身邊,都生怕碰碎了磕壞了。」

「所以,我想逃。」他的聲音有微微的哽咽,「我不能,讓你因為我的出現,而重新想起那些黑暗的過往。我覺得你母親是對的,那樣笑容純粹的臉,誰又不想守護呢。」

「我在這條偏執的路上,就此越走越遠。私以為只要守住過去,就不會失去這樣的你。」

「阿川,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

在聽見他這一句的那一剎那,傅沉川緩緩放下了原本試圖撫上他臉頰的手。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是不是有個哥哥,叫傅思嶺。」

司南的身體僵硬在原地,雖然他原本來時就是想要告訴他一切的,可是在傅沉川忽然自己開口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他卻忽然膽怯了。

「你不是來告訴我一切真相的么?」傅沉川的聲音沙啞,帶著微不可察的顫抖,「嗯?」

司南找回神志,點了點頭:「是。他比你大三歲。跟你長得很像,也很聰明,很堅強。」

傅沉川苦笑:「你知道他有多聰明么,其實TR元素,最早就是他發現的。那年他才13歲不到。我媽說她一直覺得,他最後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醫學科研人員。也是為了他,傅氏才會開始正式進軍醫療科研領域。」

司南愣在原地,他能夠預感到他已經想起了一些事情,但卻不知道他究竟想起了多少。只能愣愣地聽著他繼續說著。

「我哥……」他不可控制地哽咽了一下,這個字,已經許多年不曾開口叫過了,雖然它並不特別,但卻從來沒有過這麼沉重的含義,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我們感情很好。」

「他大概真的是個操心的命,我媽說過,他生來就不太愛鬧,跟我不一樣,安靜又懂事。很小的時候,就能照看還是個嬰兒的我。有時候他們還開玩笑說,我幾乎就是他一手帶大的。」

「我哥他……很慣著我。小時候不懂事,總是搶他的玩具,但我要什麼,他就給我什麼。哪怕是我任性胡鬧,撕了他的作業本和書,他都從來沒有碰過我一根手指頭。可我簡直就是個混世魔王,我弄壞了他親手做的,準備送給媽媽的生日禮物。」

「那是他第一次發脾氣。但卻也只是憤怒地掀了桌子,站起身來。我以為他會向我發火,最終卻只是就這麼走了。」

傅沉川將臉埋進雙手中,良久,才開口:「我原本以為,等他晚上回來了,火氣就會消了。我就去向他道歉,他就會原諒我了。」

「可他再也沒有回來。」

司南看著傅沉川緩緩抬起的臉上,滿是眼淚。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他見過他的笑容,見過他的戲謔無賴,見過他的擔憂,見過他的憤怒,也見過他的悲傷,卻沒有一次,見過他的眼淚。

這眼淚,是給傅思嶺的。

司南猛地意識到,他終究還是低估了傅思嶺對於傅沉川的意義。那麼重要,重要到,他忽然對於此行的目的有些不確定了。

「阿川,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司南聽見自己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不確定,夾雜著擔憂的膽戰心驚。他甚至不知道,此時希望從他口中聽到怎樣的答案。

長久的沉默,彷彿將空氣中所有的水汽都凝結成了冰。

司南看見傅沉川的眼眶紅的令人心驚,看著他緩緩抬起手,撫上自己的臉,那聲音隱忍而痛苦:「我的教授大人啊,我不怪你。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怪你。」

司南愣愣地看著傅沉川,對於他剛剛的那句話,腦子有些混亂不清。

「我明白當時的一切,都由不得我們選擇。只能憑藉本能去應對。」他看著他,眼神是複雜的愛與痛,「我從來,都沒有後悔過,當時將你護在身後。我想要保護你的心情,至今也從來沒改變過。」

「可司南啊,他是我的哥哥。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是個比我優秀百倍千倍的男人,一定會是我們全家人的驕傲。」他拉住司南貼在他臉頰上的手,聲音的顫抖終於無法掩飾,「所以我可能,不知道,該如何牽住這雙終結了他生命的手。我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你。」

司南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忽然明白了傅沉川的記憶出錯在哪裡。在那個冰冷的倉房最後的畫面里,持刀立在血泊前的人,被換成了自己。

他看著傅沉川痛到極致的顫抖,那盡全力剋制自己,不致崩潰的隱忍,如同利刃插進他的心臟,一刀又一刀,千瘡百孔,鮮血淋漓。

司南放開手,緩緩站起身,看著傅沉川深埋著頭,努力平復呼吸的身影,儘可能讓自己的聲音更加平靜:「沒錯,我之所以,一直都不敢向你坦白,就是害怕會有這麼一天。」

「我不想看見,現在這樣糾結痛苦的你。是我自私,但我不後悔。」

「阿川,恨我吧。所有的一切,都因我而起,恨我吧。」

傅沉川聽見司南離去的腳步聲,距離玄關的大門越來越近,他緊握的雙拳,指甲陷入掌心,在最後的那一刻才終於張開了口:「司南——」

司南拉開大門的手微微一滯,然後聽見身後那個人用自己最愛的聲音開口說:「我愛你。」

那藏在心裡最深處的洪流,自眼底傾瀉而出。

我知道的。知道你愛我。我也愛你啊。

可如果,恨我能讓你更好過。就請你恨我吧。總好過你恨自己。

我一貫自私,你卻總是慣著我由著我,這一次,再慣我最後一次吧。

我這一生什麼都不怕,唯一怕的,是毀了你。那是我畢生最承擔不起的罪責。

司南跌跌撞撞地衝出電梯,身體搖晃地走向大門口。他用力摸了一把臉,卻是一片潮濕。竟然哭了,竟然這麼沒用的哭了。他試圖控制自己,平復呼吸和情緒,可是五分鐘過去,十分鐘過去,還是沒有任何辦法。

他捂住額頭苦笑出聲:「司南啊司南,你真是沒長進。明明就是自己貪心。明明最後,也是自己的選擇。做什麼要擺出一副被迫的樣子。」

「你哭什麼呢?他沒有辜負你,也沒有背叛你。這是你的決定。」

「司南,值得了。他說的愛你,已經值得一切了。」

「你怎麼敢,再奢望更多。」

「貪心啊,不夠啊,我貪心啊——」

那聲音雖低,卻撕心裂肺的詞句,彷彿劃開了通往心臟的通道,那積鬱在心口上的痛,湧入苦澀的口腔,他沒有張口,血跡就順著蒼白的嘴角緩緩流下。然後終於嗆入氣管,使他劇烈地咳起來,咳出一口又一口的鮮紅。

忽然一雙手從旁邊伸過來,將司南從地上拉起來,他驚慌地轉過頭看著身後的人,卻見祁航一臉心疼地望著他。

「走,跟我回家。」

司南是想拒絕的,卻在被拉起的那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知覺。

*

祁航看著躺在床上的司南,臉色蒼白,睡夢中還在流著眼淚。這樣的司南,他見過的,就在爸媽剛剛將他接到自己家裡的時候。弱小,無助,睡夢中的臉上寫滿了痛苦。

他原本是去給司南送手機的,因為他將手機落在了他的公寓。可是遠遠就看見他失魂落魄地走出電梯,他趕過去,聽見的就是那番撕心裂肺的自言自語。要痛到什麼地步,才會讓一貫冷靜自持的人在公共場合失控。可即便是失控,卻還是倔到,連吐血都還試圖咽回去。

原本是想放他走的,如果他能夠得到他想要的,可是現在,很顯然的是,事與願違。

如果已經註定那個人不能給他安定與幸福,那麼自己又何必要退出?!那麼多的不甘心,都還在蠢蠢欲動。所以就這樣帶他走吧。只要他願意。

祁航這樣想著,看見床上的人,長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他靠近了一些,便看見他睜開了紅腫的眼。像是有一剎那的失神,卻全不是往日的那種迷茫與澄澈,就連眼底的迷霧,都似乎變成了憂鬱。很快就清醒過來,轉頭望向他。

「哥。」沙啞的近乎失聲,連他自己都沒料到。

祁航將他扶起來:「嗯。我在。」

邊說邊端起一旁準備好的溫水放在他的手裡。

司南抱著水杯,感受著裡面的溫度,卻有一剎那的顫抖。鼻尖的酸痛忽然又回來了幾分。他喝了一口水,劃過喉嚨傳來的痛感,讓他更清醒了幾分。

「小南,跟我走吧。」祁航看著他,心疼的不知道還有什麼能表達此刻的心情。千言萬語,最後卻只剩下了這一句帶著祈求語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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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疼我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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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他太流氓[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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