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荷塘伊人(上)

三十、荷塘伊人(上)

細雨,竹林。

得到雨露潤澤的竹葉,似乎愈的嬌嫩。微風吹過,空氣中到處都是竹葉的清香。

竹林深處,隱現出幾間精巧而別緻的茅屋。

一聲幽幽的長嘆,從其中一間茅屋中傳出來。

望著窗外煙雨蒙蒙的景色,燕平的眼神也顯得有些迷濛。

同荷花結婚已經幾個月了。

在師傅授意下,兩人搬到了妙竹峰後山深處,獨自居住在那茫茫竹海深處。

這幾間茅屋,是師弟妹們和老劉花了幾天時間,幫燕平搭好的。

「大師兄,吃晚飯了!」一個清麗的聲音打斷了燕平的思緒。

荷花端著幾盤剛炒好的菜,滿面春風地走了進來。

雖然已是夫妻,但兩人互相還是用以前的稱呼。

他們坐到飯桌前,荷花邊給燕平盛飯邊高興地說道:「大師兄,今天有肉吃了,賬房老李真夠意思,一下給了我好幾斤後腿肉!來嘗嘗我這青筍炒肉怎麼樣。」

她邊說邊給燕平夾菜。

燕平卻沒動筷子,只是直直地盯著荷花,忽道:「荷花,你瘦了。」

「哪裡哪裡,一直就這樣。」荷花笑了笑。

她的笑意,並不能掩蓋住她的一臉倦色。

燕平拿起筷子嘗了一口,卻又放下了,仍然象方才那樣,盯著荷花,眼神有點複雜。

荷花見狀,緊張地問道:「怎麼了,是不是炒得不好吃?」

「不,好吃,很好吃,從來沒這麼好吃。」燕平道。

「那就好!」荷花聞言,立刻笑開了花,也拿起筷子嘗了一口,不過嘗的不是肉,而是青筍。

燕平仍然沒動筷子。

荷花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勁,問道:「大師兄,到底怎麼了,你今天的眼神好奇怪啊。」

燕平道:「荷花,你這一天,都是在師父那裡?」

荷花低下頭,不經意地道:「對啊,我先去跟小姐聊了會,然後又去看了看小八他們,最後才去賬房那裡,把咱們這個月的生活費用領回來了。大師兄,快別說了,你再嘗嘗這個……」

「你根本沒去師父那裡。」燕平打斷了她的話,喃喃道:「其實你是徒步走了二十里的山路,去山外市集那裡,用你平時做的針線活,換回來了肉和你所說的生活費用。」

荷花聞言登時臉色一變,顫聲道:「大師兄,你,你怎麼知道的?」

「若不是五師弟今天下午來看我,我一直都以為這幾次你出門,真的是回師父那裡領生活費去了。」燕平很痛心地說道。

荷花急道:「大師兄,你千萬莫要怪我,我不是有意要騙你,我,我……」

她說著說著,竟似要哭將起來。

燕平見狀,忙道:「荷花,大師兄怎麼會怪你,大師兄只覺得對不住你。」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緩緩道:「我今天才知道,從來沒有什麼所謂生活費,咱們結婚這幾個月來,所有的家用都是靠你沒日沒夜做針線活掙來的。我燕平真是沒用,竟然讓你吃這麼多苦!你又何必瞞著我…..」

荷花木然坐在那裡,低聲道:「大師兄你武藝高強,又怎麼能讓你操心這些雞毛蒜皮的事。」

燕平聞言,臉上頓時露出幾分無奈和痛苦之色,緩緩道:「縱有蓋世神功,又有何用?」

荷花見狀,知道自己不小心說到了他的痛處,一時眼淚便涌了出來,哽咽道:「大師兄,其實荷花是覺得,都是因為你娶了我,才不得不過這種苦日子的。」

燕平見她淚眼漣漣,忙伸出衣袖幫荷花擦了擦眼淚,苦笑道:「傻丫頭,你哪裡來的這些怪想法,快別哭了,都是大師兄無能,你這樣只能讓大師兄更難過……」

說道這裡,長嘆一口氣,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兩人默默吃完飯,荷花去收拾廚房,燕平心裡煩悶,獨自一人走出小院,想散散心。

竹林外便是通往山外的那條小路,路一側是成排的垂柳,另一側則是一片天然的窪地,長滿了野生荷花,此時正是盛開的時節。晚風習習吹來,柳枝隨風拂動,荷葉的清香撲面而來,頗讓人心曠神怡。

燕平順著荷塘走了一會兒,心情稍好,他眺望著荷塘深處,突然有個念頭湧上心頭,不由面露喜色。

當下回到屋中,早早睡下,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先調養了一番內息,等精神十足后,便去書房拿出筆墨,屏氣凝神,認真地做出幾幅畫來,其中幾幅山水,一幅仕女。

他也不跟荷花打招呼,拿上做好的畫,出門直奔山外而去。

他心情急切,不自主地施展起輕功來,很快便來到了市集里。此時天色尚早,集上人還比較少,燕平本想找個最顯眼的地方,將他的畫鋪開來,好讓來往的人都看到,賣個最好的價錢,可下了半天決心,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最後還是在個角落裡,擺了個小小的攤位,他則在攤后坐了下來。

這一坐,便是三個時辰。

他這位置雖說地處市集的角落,但半天下來,也有不少人經過,可卻連個停下來問價的人都沒有。

早上來時那稍許興奮的心情,逐漸已被沮喪代替。

燕平心裡不禁有點打退堂鼓,可轉念一想,這麼回去有何臉面去見荷花,於是便繼續這麼坐下去。

正煩躁間,終於有個人停了下來,問道:「喂,你這畫怎麼賣的?」

燕平聞言,心裡狂喜,剛想報出心裡已念叨了半天的價錢,可話到嘴邊,卻又沒說出口,支支吾吾半天,終於還是將那價錢自己先砍了一半,低聲道:

「五兩。」

那人聞言,像看個怪物似地看了燕平一會兒,然後罵了句「有病!」,轉身走了。

燕平頓時覺得自己的臉燒得燙,不由苦笑一下,心道:「老劉曾誇我說我的畫價值千金,看來不但是恭維,而是恭維得實在過分了。」

想到這裡,他已經將他這些畫的價位,降到了一兩。

於是他又坐了三個時辰。

日已西斜。

辛苦勞作了一天的人們,他們歸家的身影已隨處可見。

不知從哪裡,傳來了放牛娃從山中晚歸的歌聲。

夕陽下那個賣畫的人啊,為什麼,你的臉上寫滿了無奈和茫然?

做買賣的人已經散去大半,燕平的眼神已近於空洞。

終於,又來了兩個人,從衣著看上去應該是富家子弟,一個是小姐,一個是丫環。

丫環長得又黑又胖,但一雙眼睛看著還算機靈。

丫環丑,小姐更丑。

眯眯眼,塌鼻子,豬嘴巴,但最要命的是她的脂粉抹得實在太厚,厚得幾乎可以掉下渣來。

「呦!」小姐看到燕平的畫,驚喜的叫道:「小蘭,你看這畫,多像我啊?!」

「是啊是啊,畫得真好,幾乎快跟小姐你一樣美啦!」那個叫小蘭的丫環道。

「喂,你這畫多少錢?」小姐問道。

「你開個價好了。」燕平淡淡道。

「恩,今天本小姐心情好,你這些畫我都要了,多給你點,一百文。」說完扔下一吊錢,叫丫環拾起畫,看也不再看燕平一眼,轉身離去。

燕平撿起那吊錢,在手中摩挲了許久,然後珍重地將它收入懷中。

「終於可以回去見荷花了。」他長出一口氣,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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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刀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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