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 初見

江仁烈放好東西正準備洗漱，卻聽外頭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到了洞口，又慢了下來。

江仁烈朝外面看去，便見白日坐在王座之下的那名狼女領著墨桃青黛又折了回來。

「小女柴嫚可，見過江長老。」狼女盈盈一拜。

江仁烈點了點頭，「原來是公主殿下。」

「長老好眼力。」柴嫚可笑道。

江仁烈掃了一眼柴嫚可身後的那兩名侍女，心說這對兄妹也是夠執著的。

「家母為長老備的婢女，長老可是不喜歡？」柴嫚可道。

江仁烈微微皺眉，這事扯到狼王可就不那麼好解決了。

「哪敢，只不過我這洞中隨從夠用，就不勞煩兩位姑娘了。」江仁烈道。

「鏡族的兄弟千里迢迢來到狼族，哪能讓各位兄弟忙活。」柴嫚可微微側身，「聽聞長老有意讓各位兄弟回雲鏡山休息，小女以為，該是如此。」

江仁烈的眉頭皺得更深。

「只不過各位兄弟過來是為結親，哪能不喝一杯喜酒就走？」柴嫚可眉眼流轉，「小女為諸位另備了住處，伺候江長老的事由墨桃青黛來做便是。」

江仁烈暗哂一聲，這公主不但想把女妖塞過來，還想切斷他的勢力。

「哪能讓公主操勞，」江仁烈笑道：「狼族一手包攬，我鏡族不出一分力氣空坐著，豈不是笑話？」

「不笑話不笑話。」柴嫚可呵呵笑道，「凡人有言『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江長老遠道而來，狼族自然要好好招待。」

江仁烈微微嘆息，這小狼女歲數不大謀略不小。

「天色不早，想來長老也該休息了，」柴嫚可朝那兩名女妖使了個眼色，「墨桃青黛，還不快為長老洗漱更衣？」

婢女立即上前，江仁烈揮了揮手，她倆又退到了一邊去。

「鏡族的兄弟，還請隨我來。」柴嫚可道。

「且慢，」江仁烈微微眯眼，「隨我過來的妖怪數目眾多不好安置，幸而狼王給的山洞夠寬，容下我們綽綽有餘，公主不必費心。」

柴嫚可見好就收，「如此，小女便先退下了。」

江仁烈頷首，淡淡地看著那狼女離開，轉頭朝隨從里的領頭道：「旭昌，把弟兄們都帶下去休息。」

陳旭昌領命，便安排眾妖各自歇下。

墨桃抬了熱水過來，擰了綢布雙手遞到江仁烈面前。江仁烈嘆了一口氣，接過來抹了一把臉。

洗漱好了，青黛上前想給江仁烈解開衣衫。江仁烈忙擋下，道：「我自己來。」

青黛低著頭略微後退，江仁烈趕緊脫了衣服鑽進被窩。

墨桃吹熄了燈，與青黛一同靠著床榻坐下。

背後坐了兩隻妖怪，江仁烈心裡有些發毛，道：「你們退下吧。」

兩名婢女便輕手輕腳地起身，找了個角落又坐著看他。

江仁烈無奈，問：「你們不睡？」

那兩隻狼女搖頭，「待主子睡下了，我們其中一個便會歇會兒，到了半夜，再換另一個睡。」

狼族怎麼這麼多規矩？

江仁烈皺眉，「你倆都休息，你們盯著我，我睡不著。」

「我們不看主子便是了。」說罷，兩妖轉頭朝向卧房側邊。

江仁烈無語了，閉上眼裝作睡覺。

給兩個婢女盯了一夜，江仁烈根本無心睡眠。到了白日大家都起床，沒那麼尷尬反而睡著了。

一直睡到晌午江仁烈才醒了過來，兩名婢女一聽見聲響立即上前，江仁烈又忙閉上眼睛。

墨桃探頭瞧了瞧主子，見他還未睜眼，又退後了一些。

江仁烈心裡真是吃了二十五隻耗子百爪撓心，昨晚就算擺長輩的架子也給把這二位退回去才是。

這麼一直閉著也不是個辦法，江仁烈偷偷捏訣，趁兩個婢女不備，瞬間換了個替身躺在榻上，自己隱形逃出了山洞。

跑出一里路，江仁烈才大口呼吸。

這狼族真真事多，壓得他十分憋悶。

找了棵樹躺下，江仁烈抬頭看著蒼翠的枝葉。

也不知焰籍帶著雅嵐和月兒到了哪裡。

但願他們永遠都不會被族長找到。

躺了一會兒，就聽不遠處有幾個妖怪的笑聲。

江仁烈朝那邊看去，便見一群小狼妖領著一隻年青狼妖走了過來。

「就這兒吧。」領頭的小狼妖道。

年青狼妖停了下來，臉上掛著呆傻的笑意。

「哥哥，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小狼妖背著手道。

年青狼妖一開口，吞吞吐吐口齒不清，「什麼？」

江仁烈微微皺眉，這個稍大些的狼妖莫非腦子有殘疾？

小狼妖揮了揮手，便見手下拿了一個茶盞出來。

「哥哥，我特意叫他們找來的。」小狼妖笑道。

江仁烈也彎起嘴角，哥哥弟弟相親相愛，真好。

手下打開了蓋子，江仁烈的臉色猛然黑沉。只見那茶盞中爬著一堆蠕動的蛆蟲，也不知是從哪個糞堆里挖出來的，散著噁心的氣味。

「哥，這是肉，你快吃。」小狼妖慫恿道。

那哥哥毫無戒心，伸手從那裡面抓了一條便塞進嘴裡。

江仁烈看了都想吐，那年青狼妖卻仍痴傻地笑著。

小狼妖看他吞了那蛆，好奇地問：「怎麼樣？好吃嗎？」

「好吃，」哥哥說話仍含混不清，「我第一次……吃到沒有骨頭的肉……」

小狼妖哈哈大笑，「好吃就行，這些都給你，你記得吃啊。」

把茶盞交給年青狼妖，小狼妖便帶著手下優哉游哉地離開。

江仁烈緊緊地皺著眉頭，這是誰家的小孩，心眼忒壞了。

剛想作法招來風把那茶盞吹走，手訣才捏了一半，便見那年青狼妖偷偷把茶盞丟進了附近的草叢，然後發足狂奔朝著江仁烈這邊跑來。

到了樹下，狼妖回頭看不到小狼妖，才忽地彎著身子用手去摳自己的喉嚨。直到把胃裡的東西全吐了出來，那狼妖才扶著樹榦喘氣。

江仁烈眯起眼，這狼妖……方才是裝的？

狼妖狠狠吸了幾口氣，忽地抬頭往上看，卻不見什麼妖怪。可他明明嗅見了妖氣，怎麼不見影子？

狼妖看著上面，江仁烈也看著他。

江仁烈隱了身，也將妖氣藏了起來，平常的妖怪根本不可能發覺他，這狼妖莫非有些道行？

狼妖看了一圈，問：「誰？」

看來的確是發覺他了，江仁烈嘆息一聲，收了隱身術。

狼妖抬頭，便見一隻頂著狐狸腦袋的妖怪坐在樹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狼妖大駭，生怕自己的秘密被其他妖怪發覺，一瞬不瞬地瞪著那狐妖。

盯人莫非是狼族的傳統？

江仁烈跳了下來，問：「你怎麼發現我的？」

那狼妖眼中的敵意更甚，「你方才看到了什麼？」

剛才那情景著實難看，江仁烈也不想摻和他們狼族的糾紛，便道：「我什麼都沒瞧見。」

狼妖面露兇相，「你當真沒看到？」

江仁烈搖搖頭。

狼妖上下打量著陌生的妖怪，問：「你是誰？怎麼會在這裡？」

「我都沒問你是誰，你反過來問我？」江仁烈道。

狼妖愣了，「我……我先問的。」

「所以你先答啊。」江仁烈歪頭。

狼妖睜大眼睛，這世上怎麼會有這種不講理的妖怪？

「再說了，我本來在樹上呆得好好的，根本沒打算搭理你，是你非要把我叫下來。」江仁烈攤手。

狼妖有些著急，他和這狐狸說的根本就不在一條道上。

「年輕人，我可長你好幾百歲，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你用這種語氣對我合適嗎？」江仁烈拿出了年長的資本。

狼妖這回是真的傻了，眨著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

看他呆愣的模樣，江仁烈終於收起了調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想想，到底是誰的問題。」

狼妖真的去想了，然後總算回神，「這裡是狼族的地界你也敢擅闖？」

「是你們狼王請我來的。」江仁烈聳了聳肩。

狼妖蹙起眉頭，近來狼王請的妖怪……

莫非是從雲鏡山過來的？

狼妖心下一震，問：「你是鏡族？」

江仁烈挑眉，小子還挺聰明。

狼妖警惕地盯著他，「你……到底是誰？」

江仁烈也不打算和他拐彎抹角了，便道：「來入贅的那個。」

狼妖面色發白，他竟然被鏡族的長老發覺了，要不了多久狼王又會親自接見這隻妖怪，到時秘密暴露，他便只有死路一條。

「這事……你能不能別告訴別人？」狼妖試探地問。

沒想到江仁烈立馬答應了下來，「能啊。」

答得太快，狼妖反而有了疑心，「當真。」

江仁烈點頭。

「沒有什麼條件？」

搖頭。

狼妖直直地看著他，但是卻沒法從這隻狐狸頭上看出什麼不對。

咬了咬牙，狼妖道：「你是鏡族長老，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這事你若說出去，我便同你拚命！」

江仁烈抬起眉，這妖怪有什麼隱情，非要裝瘋賣傻？

「我答應你絕不說出去。」江仁烈道。

狼妖又直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才轉頭跑開。

江仁烈看著那個狂奔的背影，又隱了身回到樹上。

那狼妖裝傻自有他裝傻的道理，狼族這堆破事，要不是為了自己那兩個老友，他江仁烈才不願管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