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一 是蠱毒
歇息了一夜,除去厲族,各族又齊聚會場,觀戰壓軸大戲。今日之後四隻妖怪中將會決出最後的兩名明日再戰。
會場四面圍滿了妖怪,比起前幾日翻了兩倍有餘。今日對決的四隻妖怪皆身懷絕技,眾妖議論紛紛,不知誰能獨佔鰲頭。
狼目族的涼棚中,秦冬顯得有些焦慮,呼吸急促,額上也細密地冒著汗。
「秦冬,你可還好?」柴承淵問。
「稟大王,小妖沒事。」秦冬擦了擦額上的汗,「只是今日對陣狼族,心中總不大安生。」
「他既是狼族最後的籌碼,必然有其過人之處。」柴承淵背著手道,「你且儘力,若是贏了,咱們狼目族自然長臉。若是輸了也不打緊,敗給宗族不算丟人。」
秦冬頷首,呼吸也平靜了許多。
贊禮呼喊對決的妖怪上場,秦冬咬了咬牙,飛入場內。
於鴻旭瞧著比他小一些,稚嫩的臉上故作深沉,抱拳道:「秦兄,請。」
「請。」秦冬也行禮。
兩妖在會場中拉開架勢,於鴻旭率先出擊,化出幾條流星錘沖向秦冬。
秦冬捏訣念咒,那流星錘竟忽地懸在半空不進不退,手訣一變,幾道火光竄上鐵索,順著流星錘反撲向於鴻旭。
於鴻旭大驚,棄了流星錘奔向一邊,那火焰驟然擴大,差些便燒著他的手。
秦冬見狀不由得皺起眉頭,喚出一柄長矛攻向對手。
於鴻旭手握一支精鐵打造的棍子迎戰,與那長矛針鋒相對,一時難分上下。
兩妖斗得極為兇狠,柴安緒坐在場外只能瞧見冷鐵飛舞,快得幻出了虛影。
「這二位各有千秋,可謂棋逢對手啊。」柴安緒感嘆道。
江仁烈眯起眼,似乎有些疑惑,「按我看來,秦冬該更厲害些才是。」
「真的假的?」柴安緒一臉驚訝。
「方羯,你瞧下來覺得如何?」江仁烈轉頭看向代方羯。
「嗯?」代方羯一愣,面色有些發紅。
「方羯你怎麼了?」江仁烈湊上去了些。
「沒事,大約是染了風寒。」代方羯道。
「染了風寒?」寧霜幾步上前拉住他的手腕,「來我給你瞧瞧,待會兒可別誤了比試。」
代方羯忙將手抽了出來,「就是一點風邪。」
寧霜見他不領情,便退了回去。
不過一晃神的功夫,於鴻旭的鐵棍接連打在秦冬腹上,秦冬口吐鮮血,竟倒在了一旁。
場外一片嘩然,狼目族的妖怪皆站起身來,想看清秦冬的傷勢。
秦冬勉強站起,粗喘無力,眼皮一合,竟又倒了下去。
半晌不見他起身,贊禮喊道:「第一局,狼族於鴻旭勝。」
於鴻旭呆愣地瞧著昏迷的野牛精,緊緊捏著長棍沒有離開。
秦冬是個頗為棘手的對手,他早就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今日對決他的確稱得上險勝,但……秦冬的氣息似乎有些紊亂,不像前幾日那般舉重若輕。
狼目族的妖怪忙將秦冬抬回了涼棚,柴承淵見他暈厥,忙讓小妖請大夫來瞧。
第二場,英王嚴道洵對陣代方羯。
代方羯站起身,晃了晃腦袋。
「方羯,你身體不適,不如我替你打這場。」江仁烈也站了起來。
代方羯擺擺手,「若是讓兄長代我上場,其他妖族還當我怕了那英王。」
說罷,代方羯腳下一點,飛入鬥法場中。
英王昂藏九尺,威風凜凜,落在代方羯面前,宛如一座巨大的銅鐘。
「英王。」代方羯拱手。
嚴道洵自然曉得這位本領超群,不敢怠慢,「代長老,請。」
若說這些妖怪中江仁烈最瞧不清誰的本事,首當其衝的必然是英王。
前幾場英王可謂所向披靡,不管對上無名小卒還是有才之士,都輕而易舉地取得了勝利。
這一場對上代方羯,大約就能探清他的底細。
兩妖面對而立,英王渾身罩著真氣,隨時防備著代方羯的攻擊。
江仁烈不由得眯起眼。
開場便放出這麼多真氣,英王到底是想背水一戰,還是本來就底蘊深厚?
代方羯兩手捏拳,真氣匯於拳上。沖入上空往地面一揮,凝結的真氣宛如巨炮朝著英王衝去。
英王站在原處竟沒有躲開。只見一陣煙塵之後,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英王站在其中卻毫髮無傷。
代方羯心中有些動搖,停在半空沒有落下。
英王雖完好無損,卻也感受到了那一拳的威力。捻訣化出一把厚背青刃的大砍刀,定定地瞧著上方的代方羯。
柴嫚可一見那青刃大砍刀便知丈夫動了真格,不由得抱緊懷中的兒子。
代方羯化出雙鐧橫在身前,微微發熱的額頭泛起了紅暈。
真氣爬上砍刀,霎時脹大了三倍有餘。代方羯也將真氣灌入雙鐧,謹慎地準備迎戰。
只聽英王大喝一聲,揮舞著巨大的砍刀劈向天空。代方羯以雙鐧作擋,硬生生被彈出老遠。
觀戰席中爆出一陣驚呼,許重融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兩隻妖怪,捏著酒盞的手不斷用力。
英王乘勝追擊,飛上天空欲將代方羯擊落。
代方羯以一鐧抵擋,另一鐧擊向他的側腰。
英王反應稍慢了些,以砍刀狠力壓住鐵鐧,反朝後面彈去。
代方羯的鐵鐧沒能打中他的腰身,倒是碰著了腿。只是英王渾身籠罩著真氣,仍舊沒能留下一絲傷痕。
兩妖就這麼停在半空,英王補全了防禦的真氣,代方羯也儘力調整呼吸。
四目一對,英王與代方羯一齊沖向對方,只見寒鐵相交,炸出刺目的火花。兩隻妖怪宛如虎豹,威嚇聲中彷彿地動山搖。
眾妖皆凝神屏息,生怕有一眼錯過這場精彩絕倫的對決。狼目族的妖怪本也目不轉睛,見醫師來了才又關心起秦冬來。
秦冬仍未蘇醒,醫師細細地查看了一番,皺眉問道:「他近日可曾大便不爽,下痢赤白膿血?」
幾隻妖怪互相換了個眼色,道:「他向來與我們不甚親厚,自己單獨住在一處洞穴,我們也不知他是否拉了痢。」
齊珂想了想,道:「昨日傍晚我見他時尚且康健無虞,最早也得是昨夜才起了癥狀。」
醫師低頭瞧著他,道:「大約是外感時邪疫毒、飲食不節,以致罹患滯下,高熱驚厥。」
「可所有的膳食都是狼族準備的……」一隻小妖喊道。
另一隻小妖忙撞了撞他的手臂,又狠狠使了個眼色。作為狼族分支,他們哪能妄議宗族?
「這可怎麼辦?」齊珂忙問。
「待老夫回去以白芍酒炒,炙甘草,炒黑乾薑,水煎,再調以牡丹皮汁煮的滑石末,服下便好了。」
幾隻妖怪這才放下心來,齊珂立馬自告奮勇,「大夫,我同你一起去。」
正說著話,卻聽一陣轟鳴。齊珂轉眼,只見代方羯墜落在地,閉眼沒了神智。
許重融捏碎酒盞,血淅淅瀝瀝地流到腕上。正欲站起,江仁烈卻比他更快,已然飛至場中,以手試探代方羯的脈搏。
感受到跳動,江仁烈稍稍鬆了一口氣。
醫師見又暈了一個,也不忙著去煮葯了,快步入場為代方羯診治。
按下脈搏又扒開代方羯的眼皮瞧了瞧,醫師吸了一口氣,「此症……竟與那小兄弟十分相似……」
江仁烈瞪大眼,兩隻妖怪從未有過交集,怎會患了一樣的病?
「是什麼問題?」江仁烈急急地問。
「滯下。」醫師答。
江仁烈也給代方羯看了看,的確很像滯下的癥狀。
寧霜飛入場中,問道:「兩隻妖股患了滯下?」
醫師點頭。
寧霜的眉心不由得擰了起來,若是因誤食不潔之物而患了滯下,這整個江黎山不該只有他二妖中招才是。
三指扣在代方羯的腕上,寧霜閉上雙眼仔細切脈。待她再睜眼時,眸子里卻帶了些凝重。用力掰開代方羯的嘴瞧了瞧,又拉開他的衣袖和長衫下擺,見他血脈僨張、青筋鼓起,寧霜不由得瞪大了眼。
「出了什麼事?」江仁烈見她神色張皇,心中不由驚懼。
只見寧霜拿了一枚大豆塞入代方羯口中,又轉頭衝進狼目族的涼棚,往秦冬嘴裡也塞了一粒豆子。
「你做什麼?!」見甲族往他們族的妖怪口中塞生豆子,狼目族的小妖不由得喊道。
「閉嘴!」寧霜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緊抿著嘴看向倒在場中的代方羯。
贊禮瞧了半晌,也不知該不該喊「英王勝」。轉眼看向他們大王,柴珺緣面色黑沉,亦是一副如臨深淵的模樣。
許重融實在按捺不住,飛進場中問:「出了什麼事?」
英王滿臉茫然,江仁烈也一無所知,只得對著他搖了搖頭。
許重融蹲下身去,搖著代方羯道:「喂!蠢貨!你醒醒!」
「許長□□仁烈忙制住他的動作,「方羯如今昏迷不醒,莫要輕舉妄動!」
許重融咬牙,只得死死地盯著代方羯。
沒多久,寧霜掰開秦冬的嘴,將那粒大豆摳了出來。只見豆皮彷彿被浸泡了很久一般,竟已脹破脫落
周圍妖怪正奇怪,寧霜卻撇下他們到了場中,摳出代方羯嘴裡的大豆一比,兩粒豆子都已褪了皮。
「這是怎麼回事?」江仁烈向她投去焦灼的目光,許重融也惶惶不安。
「他們倆不是滯下。」寧霜狠狠咬牙。
江仁烈心急如焚,「那是什麼你快說啊!」
寧霜將那兩粒大豆放在江仁烈眼前,「是蠱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