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二 質疑
「怎麼會是蠱毒?!」許重融大聲喊道。
聞聲柴安緒立馬飛入場中,與江仁烈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場外也是一片議論紛紛,蠱毒乃是凡人的手段,對妖怪應該無用才是。
許重融卻眯著眼看向居於上位的狼王,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儘管多年來狼王藏匿得很好,狼族長老中還是有不少都知曉她手下養了個半人半妖的蠱師。
柴承淵也飛了過來,皺眉道:「蠱毒傷不了妖怪,更何況他二妖法力高強,怎會受蠱毒所害?」
「受蠱毒者,含大豆入口,須臾豆皮便會脹破。」寧霜又將那兩顆大豆攤在狼目王眼前,「若非中了蠱毒,這豆皮又如何解釋?」
江仁烈狠狠咬牙,剛想質問狼王,柴安緒卻忽地抓住他的手,微微搖頭。
「這……可如何是好?」柴承淵眉間的褶皺更深。妖怪本不會中蠱,自然也不知這毒的解法。
「先帶回去。」寧霜道。
兩邊都召了小妖過來準備將兩隻中蠱的妖怪送去柴安緒的洞中,卻聽狼王忽然道:「慢著。」
眾妖皆停了動作。
「二位忽逢大難,乃是我狼族之過。」狼王站起身來,「將兩位弟兄抬到狼王洞去吧,我洞中醫師頗多,可助一臂之力。」
江仁烈面朝狼王輕哼一聲,「不勞狼王,寧大夫乃是半仙之軀,醫術以一敵百,去了狼王洞,反倒困了她的手腳。」
說罷,不等狼王准許,江仁烈便帶著代方羯先回了山洞。
柴承淵聽他話中有話,猶豫一會兒,也吩咐小妖將秦冬帶到甲王的住處。
剛踏進山洞,寧霜便喊道:「去燒兩大桶水來!」
「不慌。」江仁烈止住要去燒水的妖怪,手裡捏訣,眼前便化出兩個極大的木桶,手訣一換,那木桶中便宛如漲潮般湧起熱水。
「有你可方便多了。」寧霜笑了笑,「不過我去配藥也得花些時間,你這事情辦得太快,我也趕不上啊。」
「要抓什麼葯?」江仁烈忙問。
「我想要的東西此處沒有,還得你帶我回一趟長白山。」寧霜咧開嘴。
「去長白山?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柴承淵瞪大眼。
寧霜拍了拍江仁烈的肩,「這就得看咱們江長老的本事了。」
「行,我用瞬移帶你去。」江仁烈伸手。
寧霜瞧著兩位大王,道:「我雖有法子緩解蠱毒發作,可卻也斷不了根。要想保住他們的性命,還得找出下蠱之人。」
柴安緒用力地點頭,「好,我立馬派妖怪去找。」
一旁的許重融不禁愕然,「你也解不了?」
「我不知那蠱師以何種方法制毒,根本無法對症下藥。若蠱師手中本就有解藥倒是好說,若沒有,只要曉得他制毒的材料和手法,我也配得出解藥來。」寧霜沉聲道。
許重融瞧著昏迷的羊妖,問:「你能拖多久?」
「以他們的法力,能拖個十天半個月。」寧霜不悅地看著他,「不過你再抓著我不放,興許今夜他們就沒命了。」
許重融這才懨懨地退後。
寧霜握住江仁烈的手掌,兩隻妖怪立即沒了蹤跡。
柴承淵回山洞召小妖盡數出動尋找蠱師,留下齊珂在此照看秦冬。
柴安緒也儘快安排手下去尋,又讓侍從將兩隻中毒的妖怪還有木桶搬進內室。
許重融急急地朝著狼王洞飛去,柴珺緣大約在鬥法場安撫了一陣其他妖族,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回府。
「大王!」許重融一見她立即上前。
「許長老,有何要事?」柴珺緣猜到這妖怪如此焦急大約與那羊妖有關,眼中不免溢出些鄙夷。
「大王,不妨進去說?」許重融拱手。
狼王不悅地瞥了他一眼,轉身入了山洞。
許重融入了洞中猶嫌不夠,又道:「還請大王屏退左右。」
狼王雖心中不快,但也知有些話不能當著其他妖怪講,便遂了他的心愿。
待房中只剩他二妖,許重融深深一拜,道:「大王,今日之事乃是蠱師一意孤行胡作非為,還請大王將他交給我,我必不會透露一絲風聲。」
作為臣下,許重融可謂給足了台階。
狼王的面上卻有沒一絲動容,「本王不知許長老誤會了什麼,可惜狼王洞中並沒有什麼蠱師。」
許重融一愣,聽她矢口否認,不由得咬牙。
「許長老若是聽了些風言風語來質疑本王,」柴珺緣居於上位,眼裡浮著些輕蔑,「那可正中別的妖怪的下懷。」
「別的妖怪?」許重融微微挑眉。
「許長老何不想想,若本王畏懼代長老,又何必請甲族過來?」狼王輕笑一聲,「許長老再想想,本王若想除去代長老,又何必做得……人盡皆知?」
許重融遲疑了一下,的確,這並不像狼王的作風。
可……若非半途殺出個寧霜,眾妖都會以為他們只是滯下,背地裡議論議論,過些年便也忘記了。
許重融沉下臉,「我早說了,這只是蠱師一意孤行。」
狼王見他如此篤定,胸口升起一陣怒意。當真是情愛遮人眼,堂堂狼族許大長老竟也分不清是非。
「若那蠱師不肯出來,讓他交出制毒之法也可!」許重融言辭懇切。
柴珺緣眼中一凜,道:「許長老,本王手下,並無蠱師!」
「大王!」許重融喊道。
見狼王老邁的身軀直直地立了起來,許重融便知今日無論如何都無法套出蠱師的位置,只得拱手道:「小妖逾越,先退下了。」
待他離開,狼王抓起一個玉盞狠狠砸在地上。
「榮鶴!」狼王大喊。
一隻妖怪立即跳了下來。
狼王瞪大渾濁的雙眼,道:「去查!必要將今日之事,查個清楚!」
那名叫榮鶴的妖怪拱手,「是!」
許重融匆匆回到甲族的住處,洞中卻不見了代方羯的身影。
「代方羯呢?!」許重融抓著一隻小妖問道。
那小妖嚇了一跳,指著裡頭道:「大王帶他們進去了。」
許重融這才冷靜下來,慌忙入了內室。
房間里煙霧繚繞,氤氳著草藥的香氣。
代方羯與秦冬赤|著身子浸在木桶中,其他妖怪或站或坐,皆憂慮地看著他們。
「已經回來了?」許重融有些愣,長白山何其遙遠,他不過去了一趟狼王洞,江仁烈和寧霜已經到了?
「有這位在,來回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寧霜拍了拍江仁烈。
江仁烈沒心思聽她奉承,只是瞧著兩隻木桶嘆氣。
「這些都是什麼葯?」許重融問,竟要回長白山去取。
「紫蘇、南薄荷、青蒿、連翹、槐花、川芎、大黃、生地,還有長白山紅參。」寧霜淡淡道。
許重融想上前瞧瞧代方羯,但洞中十幾雙眼睛盯著,他便沒有過去。
「要泡多久?」許重融又問。
「一個時辰足夠了,雖治不了本,但能散去他們身上的毒素。」寧霜以手托頤,「不過只要毒蠱還扎在他們體內,這毒素還是會源源不斷地生出來。」
「那……」許重融心口一抖。
「之前就說了,少則十天多則半月,他們便會一命嗚呼。」寧霜唉聲嘆氣,原還指望代方羯把金縷衣贏回來,反正那倆夫夫大方,肯定會送給她。但現在,別說金縷衣了,連這兩桶葯的錢都還沒付。
江仁烈聽得眉頭緊皺,「蠱師行蹤莫測,這可怎麼找?」
許重融面色一僵,默默地盯向水霧瀰漫的木桶。
「師傅別急,舉兩族之力,總能抓出來。」柴安緒安慰道。
江仁烈長吁短嘆。
泡了許久,代方羯與秦冬被抱了出來,擦乾身子穿好衣服。
寧霜端了早已煮好的葯來,用空心的細竹管貫穿兩妖的喉嚨,朝著其他妖怪道:「來,給他們喂葯。」
洞中的其他妖怪都愣住了。
「他們自己喝不下去,」寧霜晃了晃葯碗,「你們把葯含在嘴裡,再從竹管里渡進去。」
聽是聽懂了,但誰也沒有親自動手。
躊躇了一下,許重融接過葯碗,道:「我來吧。」
代方羯由一隻小妖扶著坐起,口中卡著那竹管,瞧著有些滑稽。
被一堆妖怪盯著,許重融不由得頭皮發麻。小小地喝了一口,這葯又酸又苦,味道奇異難聞。
許重融忍著想吐的衝動,趕緊含住竹管的另一頭,慢慢地將葯灌進去。
看代方羯這邊沒什麼問題,寧霜又指著秦冬問:「這個呢?」
洞里就一個齊珂是狼目族的妖怪,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陣。剛一喝,齊珂立馬就吐了出來。
「哎,這裡頭可都是珍貴的藥材,這一口少說一兩銀子吶!」寧霜喊道。
齊珂大口喘氣,「這裡頭都是些什麼東西?」
寧霜嘿嘿地笑著,「我說了你可就喝不下去了。」
齊珂看著她,「你還不如直接告訴我,我也好死心。」
看著碗里的葯,寧霜咧開嘴,「其他都是普通的葯,不過還有一味就是……長白山上一種名為『魍蠕』的小蟲子,在嚴寒之地都能長得圓圓滾滾,跟菜青蟲似的。那味道,世間最苦,還帶著酸臭,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話剛說到這裡,齊珂覺得嘴裡更難受了。
「得趁著那些小蠕蟲還活著的時候,放在葯缽里碾碎,將搗出的黏液放在葯里一起煮……」寧霜壞心地道。
齊珂立馬放下藥,離開三步遠。
許重融也捂著嘴,生怕把葯吐出來。
代方羯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緊閉著眼安靜得可怕。
許重融咬緊了竹管,一點一點將葯渡過去。
直到許重融一口一口喂完葯,齊珂這邊還沒有動靜。
只見寧霜拿出一個漏斗架在竹管上,抬起葯慢悠悠地倒了下去。
許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