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四 抓人（上）

一出山洞，外頭埋伏的妖怪立即冒頭出來。

「去叫狼目王與梁王！」柴安緒留下一句便急切地追了上去。

那玩意兒身上還沾著血，柴安緒與齊珂循著腥氣一路追趕，倒也沒有跟丟。只是這個怪物鑽進了土裡，怎麼也瞧不見蹤影。

追出江黎山，血腥味越來越淡，加之守在山腳的妖怪都加了進來，氣味變得雜亂無章。

柴安緒落在地上，滿臉都是愁緒。

「怎麼辦？」齊珂火急火燎地喊道。

柴安緒氣得跺腳，原想著一個半人半妖除了下蠱沒有多大本事，不料最後竟讓他逃了。

「齊珂，我繼續去找，你先去回稟狼目王與梁王。」柴安緒道。

「是。」齊珂拱手，便回了山洞。

這廂沒有抓到蠱師，三個大王的臉色都不好看。

「畢竟留了個妖怪的屍身。」狼目王打破了沉寂，「寧大夫也說的確中了蠱，才□□控到了此處。」

「一個開膛破肚的妖怪，還是名不見經傳的石族，你覺得會與狼族有何關聯？」柴纖玉晃著扇子道，「石族的王若曉得此事只怕抖如篩糠，生怕牽連到他身上。」

柴安緒也皺眉，不曉得狼王是不是當真年紀越大膽子越小，竟沒有借力打力冒險處置大族，而是挑了膽若鼷鼠的石族來當冤大頭。

「說到底，也與我們無關。」柴纖玉眼色遊離。

柴安緒暗中笑了一聲，危險落不到梁族頭上，梁王便打算就此抽身。

「你說的什麼話？狼王身旁有這麼個蠱師，往後咱們若撫了狼王的逆鱗，可還有什麼好活？」柴承淵瞪眼。

「蠱師也不是今年才到了江黎山，從前你不也過得好好的？」柴纖玉反問道。

柴承淵氣急，「你若不想討回公道就趕緊走！我們也用不著你這牆頭草。」

柴安緒對梁王本也沒有多大期待，聞言並未挽留。

柴纖玉倒是個有脾氣的，「說得像是你們抓著了狼王什麼把柄似的。」

卻聽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小妖喊道：「大王不好了！江長老提著劍去找狼王了！」

柴安緒大駭，慌忙起身道：「二位，事出突然，蠱師之事日後再議吧！」

說罷，柴安緒衝出房間，直接往狼王洞沖。

柴承淵愣了一會兒，才問：「江長老去找狼王了？」

柴纖玉眼珠一轉，也起身道：「走，帶上那個替死鬼去瞧瞧。」

「你又肯了？」柴承淵斜眼瞧她。

柴纖玉用羅扇掩住彎起的嘴角，有那麼個厲害的大妖為他們出頭，何樂而不為呢？

江仁烈近來實在疲累，睡得十分沉。待起身後許重融才告訴他，蠱師來過，可惜被他逃了。

眼見他義弟和那位小兄弟氣若遊絲，也不知還能不能活過今夜。江仁烈朝許重融問清情況，便飛去狼王洞中找個說法。

「我要見狼王。」江仁烈語氣不善。

洞中小妖見狀自然不敢輕易讓他進去，作揖道：「大王歇下了，江長老若有要事，還請明日再來。」

江仁烈眼神一凜，化出一柄劍來，道：「你再阻攔，便沒有明日了。」

那小妖渾身一震，慌忙退開。

江仁烈方才上前一步，十幾個侍衛立即攔了過來。

「不知好歹！」江仁烈揮起劍來，飛身衝去。

只聽一陣慘叫，那十幾個侍衛倒在地上，右手皆被斬斷。

一旁的小妖倒吸一口氣，江仁烈……認真了。

「去通稟狼王，」江仁烈的劍還在滴血，斜眼瞧著那小妖，「江仁烈要見她。」

那小妖兩股戰戰，慌忙跑到內室稟告。

「江仁烈來了？」狼王聞訊並不驚訝，問道：「通知其他妖族了嗎？」

「通知了。」那小妖深深地作揖。

狼王緩緩起身，慢悠悠地披上外衫，梳理了一番灰白的頭髮，才出去見那隻氣急敗壞的妖怪。

「狼王。」江仁烈握著劍，裝模作樣地拱了拱手。

柴珺緣也有模有樣地回禮，笑道：「不知本王洞中侍衛怎的惹了江長老，竟落得這般田地。」

「擋我路者，殺無赦。」江仁烈眼中陰沉得像是極寒的冰川。

狼王淡笑如常，揮手道：「江長老先請坐，有話慢慢說。」

代方羯如今朝不保夕，江仁烈現在可慢不下來，捏緊了劍，道：「我來，只想要蠱師！」

「沒想到江長老竟也信這些無稽之談。」狼王搖了搖頭，「本王洞中並沒有這號人物。」

江仁烈哼笑一聲，「如此說來，狼王是不肯放人了。」

「沒有這隻妖怪，本王如何放？」狼王眼中帶著促狹。

江仁烈額上暴起青筋，提起劍猛地沖向狼王，染血的利刃挨上因為衰老而皺起的皮膚，刺骨的涼意侵襲而來。

狼王向來曉得江仁烈藝高膽大，但還是第一回被劍架在脖子上，「你敢？」

「我連鏡王都敢殺，又有何不敢？」江仁烈冷冷地瞧著她。

柴珺緣的嘴角勾了起來，「江長老，可是打算拿甲族上下來換我一條命？」

江仁烈眼皮一睜，不由得躊躇。

須臾的功夫，就聽堂下一聲怒吼：「江仁烈！放開我母親！」

江仁烈回頭，就見柴胤煬與柴嫚可夫婦都到了。

柴胤煬抽刀相向，大喊著沖了過來。

江仁烈揮劍一擋，與柴胤煬在王座前鬥了起來。江仁烈出手極為狠厲，幾劍便挑了柴胤煬的刀，冷淡地看著他。

柴嫚可也不由得啞然，她哥哥深受恩寵，從小受教的師傅在妖界也排得上名號，竟過不了江仁烈幾招？

英王見柴胤煬不敵，又怕傷著自己岳母，便赤手空拳地沖了過去。江仁烈也收了劍，一心準備讓這個害得代方羯中蠱的妖怪吃些苦頭。

顯然嚴道洵比柴胤煬難纏得多，兩隻妖怪從王座打到了堂下，一時之間沒能分出勝負。

正對峙，柴安緒急匆匆地入了狼王洞，大聲喊道：「烈兒！」

江仁烈聞聲，收了拳飛身過去，「你怎麼來了？」

「你在幹什麼？！」柴安緒聲音里滿是焦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江仁烈橫眉。

瞧他鐵了心要和狼王針鋒相對，柴安緒忙拉住他的手臂，「烈兒，冷靜些，蠱師已經坐不住出現了一次，我們順著痕迹必然能找著他！」

「方羯躺在榻上眼看著不知何時便會沒命，你要我怎麼冷靜？！」江仁烈目眥欲裂。

「那也不能貿然闖進狼王洞！」柴安緒咬牙，「狼王何其狠毒，她肯見你，便是已經算計好了，讓你入局！」

「入局就入局，」江仁烈眯起眼睛，「我就不信，她不稀罕自己的命！」

說罷，江仁烈又飛到王座旁，以劍指著狼王，朝下喊道：「想要她活命，便將蠱師帶來！」

柴胤煬的眼珠幾乎要瞪出來，「我怎麼知道蠱師在哪兒？！」

柴嫚可瞥了他一眼——當真是個蠢貨！

「江長老，」柴嫚可上前一步，「江長老莫要聽信讒言，代長老之禍與我母親無關，還請代長老明鑒！」

「英王妃是說，這狼王洞中並無蠱師？」江仁烈由上而下地睨著她。

柴嫚可心中冷笑，蠱師未能得手，如今早就跑了，哪會留在洞里？

「並無！」柴嫚可高聲道。

「好，」江仁烈厲聲道，「可那蠱師狡猾至極，我還是不放心。狼王，可願讓我搜一搜這山洞？」

狼王面不改色，連借口都不找，真不知這妖怪是有多大的本事，才敢說出這種話來。

「江長老可是覺得我狼族無人，能讓你輕易污衊？」柴珺緣吼道。

「是不是污衊，待我一查便知！」江仁烈語氣強硬。

正此時，狼目族與梁族到了。

柴承淵帶進一個肚皮上破了個大窟窿的妖怪進來，其餘妖怪立馬為他讓道。

柴承淵與柴纖玉作揖行禮，彷彿沒瞧見他們宗族之王正被一個妖怪用劍指著脖子。

「這是誰？」柴胤煬問。

「這是被蠱師害死的妖怪。」柴承淵略略拱手。

「什麼蠱師？」柴嫚可嗤笑，「這又是哪族的妖怪？」

「是石族。」柴承淵道。

柴嫚可笑意更甚，「石族的妖怪，怎落到了狼目族手中？」

柴承淵一愣，剛想說清事實，便被柴纖玉拉了拉袖口。

「英王妃，」柴纖玉揮著小扇道，「是哪族的妖怪不打緊，不過他既死於蠱師手中，那便是說，蠱師的確在這山上。」

柴嫚可眉頭動了動，「你們如何證明，他死於蠱師手中？」

「齊珂瞧見了！」柴承淵喊道。

「齊珂是狼目族的妖怪。」柴嫚可淡淡道。

「英王妃，這是懷疑上狼目族了？」柴纖玉的笑聲宛如銀鈴。

柴嫚可一怔，眼神不善地盯著這位梁王。

「狼目王一向順從宗族，英王妃怎能懷疑他的忠心？」柴纖玉繞著柴嫚可走了半圈，「這是英王妃的想法，還是大王的意思？」

狼目族如今勢大，狼王雖然忌憚，但也還把持得住。可狼目族人在江黎山上受害，此刻撕破臉皮，對狼族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

「我自然信堂兄。」柴嫚可開始拉攏關係，「只是死無對證，我擔憂齊珂信口開河，哄騙堂兄。」

「那好，把齊珂還有寧大夫叫上來。」柴纖玉將扇子背在身後，眼裡溢出一絲精光。

柴嫚可緊緊地盯著這隻女妖，心下燃起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