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梁悠正打算再拖延一下,卻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心知是鄭青幾個過來了,也不管那許多,拉著齊婉兒的手便湊到門邊瞧了一眼,門外整整齊齊的一大撥人馬,身上穿戴的都極為單薄,一個個口中吆喝著要趕緊的糧餉東西,這情況瞧起來像是嘩變。
齊婉兒也是嚇了一跳,扭過頭來望著梁悠,臉色略微有些白,梁悠憋著氣把一張臉憋的通紅,旋即便在屋子裡團團轉,裝作氣急敗壞的樣子一邊走一邊急急的道,
「這該如何是好?這該如何是好?校尉大人交代了我等他回來再冬衣的,這會兒這些人卻是等不及了!指不定校尉大人從城裡回來就有多的了呢!庫房裡那點兒哪兒夠給那些人分的?他們還不把我給活撕了?」
隨即抬起頭望著齊婉兒,像是突然想起她似的,上前抓著齊婉兒的手道,「齊小姐,你趕緊走!這幫人粗俗的緊,可別磕著碰著你了,冬衣的事兒如今你也瞧見了,不是我不幫你呀!這會兒您即便帶上了,怕也是出去不得……」
說著瞪著依舊頓在地上不明狀況的那士兵道,「你還不趕緊起來帶齊小姐離開?要是傷到哪兒了,看校尉大人回來怎麼治你!」
外面的兵看起來亂鬨哄的,有心人一瞧也能瞧出是受了人約束,並非胡來,齊婉兒明顯沒見識過這樣的場景,想要出去呵斥,卻被守在門口的一個士兵攔下來,「小姐,咱們還是避避的好,這些人若是傷到小姐,屬下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齊婉兒不太樂意的嘟起嘴,那士兵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她勉強收起任性隨著那士兵走了出去,梁悠見狀呼出一口大氣,總算是送走一尊瘟神了,卻是沒注意到那士兵走的時候多瞧了她兩眼。
外間叫聲雖然很大,到底不算雜亂,鄭青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並沒有將全部事情告訴來的士兵,只是與兩個穩妥的說了,而下面的士兵則是被告知來領冬衣,只是路上寒冷,加上長官的刻意放縱,因此隊伍顯得吵雜罷了。
方才由於距離遠,齊婉兒自然瞧不見眾人臉上的神色,靠的近了,本來繃緊了神經準備應付下面事情的梁悠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得知能領到冬衣的士兵還是很開心的,雖然未必能夠人手一件,到底出門不再那麼困難了。
趕緊吩咐人將隊伍整理整齊,這才將庫房打開,一一的將物品放到士兵手中,只要將冬衣放完畢,到時候管她齊婉兒還是張婉兒,誰來也沒轍!
這邊,齊婉兒被那士兵叫出來便是一臉的悶悶不樂,不為什麼,那士兵只拿著她的心病威脅她,她自然不得不屈服,卻是惱恨上了,將韁繩一拉,便往鎮外跑去,身後一干騎兵自然不敢怠慢,立即追了上去。
齊婉兒只覺得自己沒臉回去見人,用力的甩著鞭子,只將馬兒趕的越跑越快,幾個守在她身後的士兵見狀對視了一眼,知道任由這位大小姐再這麼胡鬧下去不是辦法,只分出兩人,從兩側夾擊,躍到齊婉兒身前迫著她將馬慢了下來。
一停下來,齊婉兒便翻身從馬背上跳下來,惱的就要抽鞭子,瞧清面前的人是誰以後,不由得跺腳道,「吳大哥,你攔著我幹什麼?我是沒臉回去見人了!」
一邊說,一邊像是受了極大委屈似的,眼眶一紅就落下淚來,那被喚作吳大哥的士兵從馬背上翻身下來,瞧見齊婉兒哭的凄凄慘慘的,本想說道幾句,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低低的勸道,
「小姐,你就別哭了,今天就算你不走,在那兒也討不到便宜的。那姓梁的女人心思重的緊,我一開始就瞧見她與一個男子在街角站了許久,後來那男子走了她才過來,你想想這是為什麼?」
齊婉兒聞言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望著那吳星,「你是說她是哄我的?」
吳星陰沉著臉道,「罷了,本來軍中冬衣就是緊俏,她這麼做也是職責所在,你實是被……」那姓管的忽悠了去,可惜後半句話沒說完。
齊婉兒聞言卻又被勾起了傷心事,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她自來就是人人都對她千依百順,眾星拱月般的活著,說道的話就如同男子一般絕無反口,這會兒卻是要食言而肥,雖然這差事是她自己大包大攬的攬下來的,可到了這份兒上了,她也丟不起這個人,想到這個,眼眶便有紅了。
跺跺腳惱道,「她竟然哄我!」
吳星見狀連忙勸道,「小姐也別多想了,咱們回去與方大人說一聲,他勢必能為你想到辦法的,絕不會讓你失了面子。至於那位先生,她也是指責所在,你又何必與她生氣?」
齊婉兒嘟起嘴道,「從沒人敢哄我!不行,我們找她去!」
吳星知曉這位大小姐的脾氣,牽著不走打著倒退,能降伏她的也就只有那麼一位,只得轉移她注意力道,「您答應管大人的事兒還沒辦妥呢,這會兒都過了半晌功夫了。」
齊婉兒聞言皺了皺眉,偏著頭想了一會兒道,「好吧,咱們先去找方大哥,回頭再找她!我定要讓楊大哥將她給趕出去,哼,竟然敢騙我!」
說罷翻身上了馬背,真真是急驚風的性子,吳星聞言也唯有搖頭嘆息,那位知道了這事兒寶貝這位賬房先生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趕她走?
這邊的事兒也是頭疼,如今軍中的冬衣都少的可憐,也不知道方大人會如何處置此事,不過,他只需負責眼前這位的安全,只要將人交到方大人的手裡就算了賬,餘下的,就讓方大人自個兒頭疼去吧。
……
冬衣放從早到晚,花費了足足一天的時間,梁悠也是寫字寫的手軟,冬衣分到了誰人手中,軍中大多都不識字的,自然要她寫出來再讓人按手印,畢了還要核對數目,一件不差的才算了結了任務。
回到院子的時候,梁悠腰酸背疼腹中饑渴,偏生聽說楊朗回來了,也顧不得許多,直奔楊朗的書房而去。
書房裡,燭火搖曳,幾道長長的影子拉在窗上,房裡的人卻是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奇怪。
梁悠走過來便瞧見這場景,瞧見門外沒人,不知道該不該等楊朗的親兵回來給她通傳,腳步聲已是驚動了房內的人,就聽見門內喝問道,「誰在外面?」
梁悠連忙道,「楊校尉,是我。」
「喲!是我們的梁先生來了呀!我們正說你呢,快進來,快進來!」一個大漢推門探出頭來,笑眯眯的想伸手抓梁悠進去,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搔搔後腦勺嘿嘿笑了兩聲,側身讓開來。
梁悠見狀不由得有些疑惑,裡面方才明明安靜的可以,她從門邊瞧著眾人的臉色也是詭異的很,不由得懷疑自己來的是不是時候。
此刻多想無益,低頭鑽了進去,書房裡正是第一日見到的那一撥人,因眾人都不太給她好臉色,事到如今梁悠還沒把誰是誰給鬧明白。
一進門,另一個白臉的青年便笑道,「梁先生,快說說,你是怎麼哄得那隻老虎溫順的像貓兒一般的?咱們要是能學得你一半本事,也用不著整日的擔驚受怕了。」
梁悠笑了笑,抬眼去看楊朗,只見楊朗此刻臉上也是帶著淡淡的笑意,正望著她,一雙黑眸在燭火下耀耀生輝,那張俊臉越的可口了,梁悠心一動,隨即收神,低笑著回道,「這不過是女兒家的小手段,男人怕是用不得。」
眾人聞言一愣,隨即仰頭大笑,說來也是,人人都道齊婉兒美艷不可方物,女人誇便罷了,男人要是這麼去說,非被當成登徒子不可——何況,誇方大人的未婚妻,你確定那位會高興?
眾人笑罷了,梁悠見氣氛恢復正常這才正色道,「楊校尉,我有些事想與你商議。」
楊朗聞言道,「你是才從庫房回來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了,先去吃飯休息,冬日天氣冷,你這般勞累了一天還要與我回報事務,我答應怕是軍中上下的一干人也不能答應。」
這還是楊朗第一次用這麼親切的口吻與她說話,梁悠頓時有種感動的感覺,不由得暗罵自己皮賤,開始就是他不對呢,她感動個啥勁兒啊!
「校尉大人,飯什麼時候都能吃,我找到您一次可不容易,何況,瞧著那般多的士兵就要餓肚子了,我也吃不下!」梁悠咬著牙道,來這兒兩個月了,楊朗終究是不待見她,連有什麼吩咐都要人帶話,因此語氣中不乏有抱怨的成分。
楊朗聞言臉色不由得一暗,隨即又笑了起來,「梁先生這是在抱怨本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