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梁悠的眼皮跳了跳,本以為這事兒不該犯忌諱的,這會兒卻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真來錯時候了,唯有低下頭硬著頭皮低聲道,「校尉大人只當我是來添亂的,我卻是真心想要做些事情。」
楊朗呵呵笑起來,擺擺手道,「這兩個月你事事上心,我都瞧在眼裡,這會兒先不說這個,咱們吃了飯再談。」
說罷便吩咐那親兵將飯菜擺上來,梁悠也不好再推脫,眾人相互看了一眼,面色有些古怪,那白面男子眨眨眼皮笑呵呵的坐下來,餘下的一干人等才跟隨著坐下來。
一頓飯吃的有些奇怪,氣氛不可謂不熱烈,梁悠卻總是覺得怪怪的,至少她看見那幾位相互間打眼色最少打了四五次,而楊朗坐在主位上也是一臉的只說閑話,不談軍務。
眼前就有天大的事兒,這會兒在眾人面前都被直接無視,楊朗對待幾人也是客氣的過分,梁悠開始還覺得食難下咽,後來一想,管她什麼事兒呀,便埋頭大吃,不再看眾人的表情。
用過晚飯,眾人便坐在書房裡繼續商議前事,楊朗也是新來邊境的將領,對於邊境的情況還不如手下一干人熟悉,因此今日去要糧餉失敗以後才會請了眾人來商議。
「我知道邊軍的糧餉一向不足,可咱們大周的百姓若想當兵,還是覺得邊軍的待遇更優,這事兒其中必然有些緣由。」楊朗淡淡的笑著道,目光在一干手下身上掃過,他初來邊境,與一干手下都不甚熟悉,雙方都還處於磨合期,加上他一來就將原本管理軍中倉庫的那位給趕走了,因此眾人之間看起來和樂融融,實際上卻是彼此都有些隔閡。
眾人相互瞧了一眼,卻是沒有人開口,梁悠是這兒土生土長的人,雖然對邊軍具體的事情不清楚,到底還是捕風捉影的知道一些的,見狀眾人不開口,她也不去挑頭,不過楊朗的面子也不能不賣,反正她就是愣頭青嘛,即便做些出格點兒的舉動,只要不過分也沒人會跟她計較不是?
笑了笑道,「不知道往年是如何做的?年年都聽說朝廷運來的糧餉被劫呢,往年也合該是不夠的。」
旁邊一個將領聞言笑了笑道,「是啊,往年也不夠。」
另一個則是笑道,「往年雖不足,卻是沒有那般多的事務,將士們在營房裡避一避,倒是能省不少。」
楊朗見狀不由得皺起眉頭,眾人見狀紛紛低頭不語,楊朗望了眾人一圈,目光落到唯一抬著頭的梁悠身上,梁悠摸摸鼻子眨巴眨巴眼睛,楊朗不由得嘆息了一聲,擺擺手道,「罷了,今天夜了,咱們大眼瞪小眼也尋思不出一個主意來,你們先下去吧,我再想想辦法。」
翌日本打算睡足了才起身,不料依舊是早早的就醒了,楊朗與她安排的活本就不多,放完了冬衣便沒什麼事了,本來起心要為將士們某點兒福利,結果她剛打了主意就被上面那些破事兒給折騰的有些暈乎,乾脆懶得折騰了。
雪還沒停,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她也是在床上躺不住的人,索性起身來拿著鞋墊到廚房圍著火堆坐著,一邊做鞋子一邊聽幾個婆子閑話。
剛坐下沒多久,便聽見一道爽朗的男聲笑道,「梁先生,您可真會尋地方,讓我好找呀!」
一個面色白皙的將領站在廚房門口,手裡拎著一個酒壺,這男人三十餘歲的模樣,並沒有因為常年在外日晒雨淋而顯得皮膚黝黑,反而跟個姑娘家似的,那皮膚好的似能掐出水來。
梁悠知道他叫賀平,職務比楊朗稍低一級,卻也是個校尉,楊朗從六品,他是正七品,在邊軍呆了有些年頭了,軍中也算得上是有頭臉的人物,昨夜也是有他在的。
這人之前從沒來找過她,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梁悠見狀連忙笑著站起來道,「房裡呆著沒什麼事,不如聽嫂子們說話來的有趣,賀校尉尋我可有什麼事?」
那幾個婆子見狀連忙託詞有事紛紛裝作忙碌起來,只豎著耳朵聽他們說話,賀平笑笑拎著酒壺撿了梁悠對面的凳子坐了下來,「沒什麼,便是梁先生來軍中已久,先前大家都不知先生性情,因此不敢貿貿然的來打擾,後來又因為軍務繁忙而耽擱了,如今咱們同在楊校尉手下效力,自然要親近親近。」
說這話就是找她有事了,梁悠抿著嘴笑,心中卻是揣測這些個人找她能有什麼事?
昨天她便懷疑這群人與楊朗是貌和心不和了,糧餉一事干係重大,這一干副將該是要提點楊朗的,不知為何,梁悠卻是覺得他們像是在等著瞧笑話,而楊朗未必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他卻是礙於什麼不便行動的樣子。
不論如何,這些領導們的紛爭梁悠都決定裝傻,堅決的不參合進去。
「聽說梁先生是蒙鎮人?」賀平第一句話便拉起了家常。
梁悠聞言笑笑道,「便在許家村,說來我們那兒竟然沒一戶姓許的人家,也不知道這許家村是怎麼來的。賀校尉是哪裡人?」
賀平笑笑道,「我生在海邊一個小島上,說了先生怕也不知道,還是這蒙鎮地靈人傑,梁先生好才學,又有好運道,能讓楊家小姐青睞有佳。唔,聽說先生之前是在河道上做事?」
梁悠眨眨眼,這賀平擺明是來摸她的老底了,想必是想問個透徹,是想鬧清楚她與楊朗的關係還是想拖她下水?
「承蒙楊小姐瞧的起我,河道上的事我其實並不熟悉,楊小姐尋了位先生來替我,後來得知我家中父親病了,所以才替我尋了這份工,說來,楊小姐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吶!」
她家中那點兒事兒也是瞞不住人的,梁悠索性大大方方的說了出來,賀平聞言呵呵笑了兩聲,又拉著梁悠閑話,梁悠倒也好心情的與他東拉西扯,半真半假的敷衍了過去,聊了片刻功夫便有人來喚梁悠,道是楊校尉有請。
梁悠起身來,賀平隨即也起身笑道,「本打算請梁先生一道用午飯的,既然校尉大人有請,我也不好耽擱先生正事,如此便告辭了。」
梁悠笑笑,隨著那傳話的親兵去了,賀平擰著眉頭瞧了梁悠的背影半晌,走出門來,翻身上馬匆匆往營地奔去。
雪飄飄揚揚的越下越大,不過片刻功夫便掩去了地上的痕迹,賀平一騎在一片雪白之間飛馳而過,約莫一炷香功夫便來到了山腳下的營房,這會兒的營房皆是被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積雪,半分不見暖意,唯有孤零零的幾個士兵在來回巡邏,已是凍的受不了,呼出的白霧在空氣中飄散。
瞧見賀平回來,便有人急急的奔上來替他牽馬,賀平三步並作兩步跨進營房,營房裡開水咕嚕嚕的開著,比外面暖和上許多,在座的幾個兄弟已是等的不耐煩,見他回來迫不及待的從凳子上跳起來,拉著問道,「如何?事情可成了?」
賀平推開來人的手,拎起爐子上的壺倒了杯熱茶咕嚕嚕的灌下去,偎在火爐旁不斷的搓手,頭上的雪花片刻間便消融成了水珠,賀平一邊跺腳道,「我去的時候她在廚房裡坐著,旁邊好幾個人豎著耳朵聽我們說什麼呢,我也不好多說,剛說了沒兩句,他便派人將人叫了過去。」
眾人聞言不由得露出失望的神情,賀平見狀道,「擔心什麼?她的來歷我已是問到了,明日尋個人打探一番,咱們得多做一手準備才行。」
身邊那黑臉漢子聞言道,「楊朗一來就撤了先前的先生,罪名便是私吞贓物,他自己必是不肯做這事的,如今卡著咱們為的什麼?不就是想看咱們誰犯了,他好立威么?我瞧咱們也不消想怎麼說服他了,自己做起來,下面的人有飯吃,咱們手頭也能寬鬆些。否則誰愛守著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十年八載的未必能有場仗打,苦哈哈熬一輩子也就是咱們這個位置也就到頭了,還不如到北邊兒去呢!」
另一個中年敦實的漢子點點頭道,「那先生不過就是個黃毛丫頭罷了,若是聽話還好,不聽話么,她不是本地人嗎?要收拾她還不容易?只要咱們兄弟幾個齊心,姓楊的未必能奈何我們。」
賀平聞言笑笑道,「反正也不要咱們挑頭,多問問又能怎麼樣?往日里兄弟們何嘗吃過這等苦?他姓楊的來了便讓大傢伙挨餓受凍,他心中必也是有所顧忌的。」
眾人之中唯有賀平腦子最好使,平日里眾人便是最服他,聞言點點頭道,「也好,咱們就這麼晾著他,也沒必要跟姓楊的對著干,他背後的後台是咱們惹不起的,若他真要小題大做,咱們也落不了好。」
賀平道,「改明日天氣放晴了你們便去鎮子上打聽一下這位梁先生,若是姓楊的不識時務,咱們也不能讓尿給憋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