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父母到來
左手手臂一道傷口較淺,手上的卻是深可見骨,當時只覺得世界上再也沒有被鞭子抽過的手臂更疼的情況了,腎上腺激素狂分泌的下場就是這會兒手傷到骨頭疼的眼淚水橫著淌。.
梁悠想尖叫,想抓著被子用力咬,從上輩子到這輩子她都沒受過這種苦,那次出車禍是挺疼的,不過現代有強力麻藥,何況她高度癱瘓,渾身上下的骨頭斷完了也不會有感覺。
而如今……
士兵甲滿臉崇拜,「梁先生可真真是好氣魄!」
士兵乙滿臉驚訝,「梁先生真是女中豪傑,受了這麼嚴重傷竟然眉頭都不皺一下。」
……
一群士兵圍著梁悠,妨礙著大夫上藥,那葯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加了辣椒粉,不上的時候還好,一上上去便讓梁悠的眼淚生生的從眼睛里飛濺出來。
可憐梁悠這會兒被人圍觀,人人都誇她好膽色,女中英豪,實是不好意思呻吟出來,只得將一口氣憋在胸口,臉色憋的慘白,眼淚飛濺的時候唯有別過頭去不讓人看見。
好在眾人皆是交頭接耳的瞧她手心的傷口,倒是沒注意到她的慘狀,那大夫也不知是不是從蒙古來的,手沒個輕重,瞧見她的臉色慘白依舊念叨,「這點兒傷算什麼?小事,就是傷到骨頭有點兒麻煩,有我在,包管你一個月好利索!」
可憐的梁悠唯有咬緊牙關,默默忍耐,如今就剩下骨子裡的那點兒傲氣在撐著,就盼著自己這會兒怎麼不立馬暈過去,只要還有一分理智,她就容不得自己在人前示弱。
楊朗一來就瞧見這個情況,眾人圍著臉色慘白的梁悠嘰嘰喳喳,未必沒有瞧見她臉上的淚痕,只是對她好感太甚,出於好心想要安慰她,那大夫雖然看似粗手粗腳的,實際上卻是非常小心。
偏生這好面子的女人咬著牙也不肯哼一聲,倔強的表情配上慘白的臉色和略帶委屈的眼神實是可憐到透頂。
見狀,不由得心一軟,厲聲喝道,「你們都沒事做了么?都圍在這裡做什麼?沒事就去把院子里的積雪全部給我打掃乾淨!」
眾人扭過頭,瞧見楊朗如一尊黑面神,面色不善的站在那兒,紛紛作鳥獸散。那大夫將傷口處理好了,讓帶來的那個小兵收拾妥當,朝楊朗拱拱手告退,楊朗擺擺手將身邊兩個親兵打發出去,撩起衣擺往梁悠面前一坐道,「你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梁悠抬起頭來望著楊朗,屋子裡的光線有些昏暗,她又靠著窗戶坐著,這麼看過去楊朗臉上的神色晦暗難明,梁悠的心跳了跳,疼痛此刻漸漸的從腦海中淡去,升上來的卻是無盡的擔心,不由得壓低聲音道,
「我這是把齊小姐得罪死了,大人可是怕方大人問罪,所以要趕我走?」
楊朗聞言狠狠的瞪了梁悠一眼,低喝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種高拜低踩之徒?」
梁悠聞言眉眼笑的彎彎的道,「那我便放心了。」
楊朗微微一愣,隨即苦笑道,「你……罷了,我既說了留你下來,若不能保你安全又何必誇這個海口。說來這件事還應該謝你,若非你,我軍中那些將士這個冬天就難熬了。」
梁悠勾勾嘴角笑道,「職責所在,大人謬讚了。」
楊朗擺擺手道,「如今你既受傷,自然不方便回家請你父母過來,我派人代你去一趟吧。」說著皺眉瞧著梁悠被包成饅頭的手,「你父母來了身邊有個人照應我也放心些,齊小姐的事情我自會解決,你就好好在府里修養吧。」
楊朗說罷站起身來往外走去,梁悠撅著嘴盯著楊朗的背影,這人,竟然半點兒賞賜也不給她么?
還以為他怪她不該得罪了那位,如今她可是為了衣服一事受了重傷,幾句話就算了,哼,這人還真不懂收買人心!
瞧見楊朗跨出門檻,梁悠突然道,「大人,若是方大人怪罪下來,您不妨將罪名往我身上推呀!」
楊朗回過頭來冷冷的看了梁悠一眼,「我楊家人可不曾怕過誰!」
梁悠摸摸鼻子,貌似她把楊朗給惹火了呀!就是不知道這楊家的底氣是否真的有他所說的那般硬朗。
瞧見楊朗的背影消失,梁悠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一股噬骨的疼從手心蔓延開來,梁悠發出一聲呻吟,方才太急著跟楊朗說話,倒是忘了疼了……這會兒再疼起來,簡直讓人瘋狂。
大雪過後天氣格外的冷,梁悠緊了緊衣服,焦急的在營門口來回的徘徊著,但心裡卻是暖暖的,真的想馬上就能見到爹娘,心想道:「時間怎麼過的這麼慢呢?」
正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車軲轆壓在雪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梁悠心中暗喜:「該不會是鄭青他們回來了吧?」拉了拉衣領向前迎去,此時的心情無法言語,她不管腳下的路是否滑、雪是否深,摔倒了爬起來,忘記了自己傷口的疼痛和在跌倒時滲出斑斑血跡,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就是馬上見到爹娘。
終於,在轉彎處見到了緩緩走近的馬車,前面的正是鄭青,心想爹娘一定在車裡邊,加緊腳步迎上前去,鄭青遠遠的就看見了梁悠,便恨恨的甩了兩鞭子,加快了馬車的速度,此時的梁悠已是跑的氣喘吁吁了,遠遠的就大聲喊道:「爹、娘…」
鄭青和張瀾一驚,心想道:「我們的梁先生還有這一面呢?這還是我們所認識的那個梁悠么?」
此時梁悠的表情給人的感覺完全是一個小女孩般天真無邪,與其在軍營中那個做起事來認真、果斷,就是男子都不及她的梁悠真是形同兩人。
梁悠趕緊把手上的紗布整理一下,又拍了拍身上的雪,快步上前。只見車門帘子打開,梁悠見到了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娘露出那慈祥的笑容道:「悠悠,我的乖女兒,不在營中等著怎麼跑到這麼遠來呢?傻孩子,這都不知道等了多久,還不凍壞了?」
梁悠知道母親這麼說完全是擔心自己,怕凍壞了她的寶貝女兒!母親雖然面似生氣但是心裡還是很高興的,從她老人家嘴角的笑容就可以看得出來,梁悠心裡偷笑!
梁母剛要下車被梁悠阻止,道:「娘,外邊冷,別凍著您,趕緊坐回去,馬上就到軍營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有用不完的時間。」梁母笑笑坐回車內。
梁悠這時才想起旁邊站著的鄭青與張瀾二人,想想自己剛才所做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用手摸了摸鼻子道:「有勞二位兄弟了,我們趕緊回軍營吧,你們也一定凍壞了。」
到了軍營,進門碰見的士兵都親切的和梁悠打著招呼,看得出,梁悠在這軍營中的人緣很不錯,梁悠的父母在後面感覺臉上有光,心裡很欣慰。
梁悠父母在車裡也不住的高興點頭,老兩口小聲議論道:「看來悠悠真的長大了,在這人緣這麼好,是啊,是啊…不知和上方長官怎麼樣?」「哎呀,孩子大了,我們還是不要太操心了。」
梁悠扶著老兩口下了車,謝過張瀾鄭青,要往屋裡請,倆人要去交差,且怕打擾了一家人團聚,便拱了拱手,走了。
進了屋,才發現屋裡炭火盆里的炭火燒的通紅,一進屋就熱氣撲面,不知道是誰給點的。
老兩口樂呵呵的進屋,梁悠則是趕緊放了被,讓父親躺在上面,要不老人家身體受不了。又問母親拿那了葯煎上,一看卻是最後一副了,且在路上還沒喝,要不早沒了。
梁母也是滿面愁容,把看見梁悠的喜悅沖走一半了,而梁悠卻笑呵呵地說:「沒事,會有辦法的!」
梁悠給父親到了碗熱水問到:「爹,娘,你們一會想吃什麼呀?我這就上街去買。」
梁父深知女兒的脾性,跟老子一樣逐道:「悠悠,你也不容易,家裡有什麼就吃什麼吧,一看到你,我現在吃什麼都香。」
梁悠出去收拾了一下從家裡帶來的大包小裹,梁母也出來幫忙收拾道:「這居家過日子,就是什麼也不能少,否則一個小事都犯難。」梁悠讓母親回屋去看葯,其實她不想讓老人家太勞累,把他們接來也是這道理。
收拾完拿了錢便上街,買了些醬牛肉,鹵豬頭,又打了點老酒,剩錢抓了一服藥便趕緊回家,怕老兩口人生地不熟的生分。
到家正看見父親在喝中藥,又沏了一碗紅糖水,怕父親喝葯嗆到,順順葯,又趕忙去切肉,拍蒜,端上主食,給父親又熱了粥,燙了酒。
父親看著梁悠忙來忙去的心裡甭提多高興了心想道:「還得是女兒啊,女兒家心細。兒要是個兒子,恐怕我也早死了。」
不一會,一桌簡約而不乏小戶人家的豐盛午餐便弄好了,一家人圍坐在這小桌子周圍,誰也沒說話,互相看了看之後,會心地笑了。
梁悠開始給父母夾菜,然後端起茶杯道,「爹娘,這一路上讓二老受苦了。女兒本應親自去接,無奈這軍中事務繁忙,庫中更是離不開人,現在女兒以茶代酒敬二老一杯。」
梁悠一番話弄得梁父老淚縱橫,他感覺女兒孤身在外已經不容易了,還這麼惦記自己逐邊擦淚邊說:「悠悠,你照顧好自己了么?本來你就忙,我們在過來,我還是個病身子,恐怕你要更忙得不可開交了。」
梁悠發現父親的性格少了以前的剛毅,反而有些多愁善感了,自己並沒有刻意去做什麼,只是用點心去做好身為一個女兒的本分。
所以安慰父親道:「這都是我應該做了,現在一家人團聚了,還有什麼比這重要的呢?其它的事先都不要想,二老只要過的順心就好。」
梁悠又給二老夾菜,道:「二老瘦了,天冷要多吃東西,才能抵禦風寒。」二老也給梁悠夾菜,一邊吃一邊笑聲不斷,一家人好生熱鬧。
忽聽房門響動,不知道是誰不敲門,卻只見楊郎領著士兵走了進來,不知道為何事。
原來楊郎經過梁悠的屋子,聽見裡邊一家歡聲笑語,突然間覺得自己其實很孤單,所以進屋想湊個熱鬧,不想打擾他們的就直接進了屋,果然看見一家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想想自己雖是氏族出身,卻從小就參合進了家族之間的利益爭鬥。說起來,還未必有人家幸福呢!
梁悠看見楊朗進來,臉上還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為什麼,以為有什麼公事呢,便道:「不知道是校尉大人,有失遠迎,大人快進來坐。」便起身擺凳子
楊郎卻是到了梁父母身邊道:「本應親自為伯父伯母接風的,只是今天公務繁忙,卻又打擾了一家人的興緻,實在是抱歉。」
楊郎看這小屋實是擁擠,又怕打擾一家人嘮家常。便一揮手,讓士兵把帶來的燒雞,滷肉,醬菜一併擺上桌。
楊郎笑了笑道:「今天就不打擾你們一家人的興緻了,改日定來煩擾。」
梁父剛想起來說點什麼,卻是起的著急了大咳了幾聲,梁悠趕緊扶了父親坐下,給父親拍了拍後背。
這下楊郎更是覺得自己罪過,讓士兵把炭抱進來,便領著一干人等趕緊走了。
一家人便沒管其它,接著吃起來,席間氣氛很融洽,只是梁父覺得女兒這上司有些怪,好像還有些靦腆。
梁悠早上一起來,還沒等做飯,就有軍醫和士兵來到門口,手裡拿著藥箱,大夫跟梁悠打了招呼就進了屋,說是校尉大人昨晚看見老爺子咳嗽,便吩咐來的。梁悠當然不用了,便去了庫房。
大夫和士兵覺得沒法交差又拐回來了,趁梁悠不在給老人把脈拿葯,並告訴梁父要戒口。
梁悠回來看見母親正在煎藥,還有些葯在那裡放著,便問道:「娘,這葯是那個軍醫給開的么?」
梁母答道:「是啊,說是校尉大人給差來的,其它並沒多說。」
梁悠去到軍醫那裡,也並不多說話,只是拿了些錢給了軍醫,問了聲夠不夠,軍醫說用不了這麼多。梁悠還是謝過大夫就走了。
路過廚房,聽見那幾個老婆子在議論著道:「聽說那梁先生的爹娘來了,都是許家村那的人,沒什麼見識,你看他們穿的衣服,昨晚居然還那麼高興的吃肉,我們都多長時間沒吃肉,真是窮歡樂……」
梁悠沒等聽他們說完就走了,心想:「她們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只要父母高興就好,我管你們怎麼想呢。」沒理會她們就回家了。
回到家又看見楊郎差人送來木炭,送碳的士兵說梁伯父咳嗽,木炭沒有煙,嗆不到他老人家,梁悠打發走了小兵就去了楊郎那裡。
正看見楊郎在大廳里喝茶,便叫士兵穿了話,士兵回來只是道了聲請。
一進大廳就看見楊郎好像正為什麼事不高興,他只有不高興的時候才最精神,微蹙的眉毛,刀削般線條的臉,手裡拿著青花瓷的茶杯,似乎還在想些什麼事情。
梁悠低咳了一聲,楊郎這才從恍惚中歸來道:「先生找我可有什麼事么?」
梁悠笑道:「沒事就不能來找校尉大人么?」這話問的楊郎有點不知道怎麼回答。
乾笑一聲道:「當然可以來,不過梁先生來找我可都是有公事的呦?」
梁悠說道:「這次是私事,只是和公家也有關係。」便一一道來,什麼葯啊,木炭啊以後都不要再去送了,免得人家說閑話,我這父母都在這裡,我會照顧好的。
楊郎並沒有說話,他剛才想的事情也是這事,給請了大夫,她還給了錢,剛送兩次木炭她又找上門來。這可是百年不可一遇愣頭青,她是不會要你的好處,領你的情的。想到這,便說道:「那就聽梁先生的,只是有什麼難處一定要說話,我可不想讓人家說我不照顧部下。」
梁悠道:「這事大人請放心,我不說,別人也不會瞎嚼舌頭,該給我發的,我會一分不少的收。額外的就請大人不用費心了。」就這樣走了
回到家梁父母還問怎麼回事,梁母還挺不高興,梁父不幹了,說:「悠悠做的對,咱們梁家人就應該這樣,不是自己的勞動所得千萬不能動心思。當然像他們運糧倒鐵的營生也是萬萬不能做的。」
「女兒她也是夠難的了,自己都入不敷出,還要顧著咱們這兩個老不死,唉。」梁母無奈的嘆息一聲。
「娘,您說什麼呢!」梁悠臉上掛著笑容,搖著自己母親胳膊嗔了一句,心裡卻泛起一絲苦澀,知女莫若母,還是娘了解自己,可又有什麼辦法呢?總要堅強的活下去不是?
一家人正閑嘮的時候,有士兵來報:「有個一臉絡腮鬍子的人來找,說只要通報一聲梁先生就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