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暮雨
裴熹蕪面色不明,輕輕點頭:「這件事陛下還沒有讓全部人知道,不過估計宮裡有些人已經聽到風聲了,明天我就要去驛站接羌國的人,待會陛下會下旨,我就要立刻出發。」
「那……是不是又要很久見不到你了,熹蕪哥哥,我不想和你分開。好不容易,才見到你,之前的幾年你就一直在外面。」
裴熹蕪面色微暖:「過幾天就回來了,以後不會離開了。」明若搖頭,有些嬌氣地說:「不夠,還有呢?」
「以後……也不會不見你們了……」
明若輕輕笑著,臉頰上的兩個梨渦若隱若現,她點頭,面上泛起紅暈:「那就好,還有……熹蕪哥哥,我心悅於你,很久很久,一直從未變過。」
說完,她低頭,有些羞窘似的,又慌忙抬頭看了裴熹蕪一眼,匆匆忙忙的跑開。
裴熹蕪微微愣神,神情有些莫測,隨即他輕笑,有些感慨,他向前邁了幾步,拉住明若,輕輕擁住她,語氣不明地喟嘆了一聲:「明若……」
他微頓:「明若,你喜歡海棠嗎?」明若有些疑惑:「喜歡啊,怎麼了?」
裴熹蕪淺淺的笑:「沒什麼,只是在想,你會不會喜歡我臨時起意送你的禮物。」說著,他拿出一直赤紅色的玉簪,雕成小巧的海棠花,觸手生溫。
他輕輕斜插在明若發簪上,明若伸手慢慢的撫著發簪,噙著笑意:「你…怎麼想起送我這個?」
「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只是覺得它很適合你。」「嗯,你……在哪裡挑的呀?很漂亮。」
裴熹蕪眸色微深:「我母親之前留下來的。」「啊?那這對你很重要吧,我戴著……」
「沒什麼,人已經不在了,這些也不過是死物。」
「熹蕪哥哥,你不要難過,逝者已逝,裴將軍還有裴夫人一定不想看到你為他們難過,一直沉湎於過去。」
裴熹蕪笑了笑,撫了下明若的頭髮,笑道:「我知道的,我會好好地活下去。何況,我還有許多沒有做完的事情。」他頓了頓,有些感慨:「畢竟,之前在書院時,我就一直想要娶你……」明若想起以前的舊事,不由得流露出笑意,如果一直是那樣就好了。
「明若……」「怎麼啦?熹蕪哥哥。」「待會我就要出發去驛站,你照顧好自己,陛下雖然已經和羌國商議好了,但是這宮裡風雲變幻無常,你當心些。」明若輕笑,認真道:「我知道的,熹蕪哥哥。」
「那熹蕪哥哥,你快回府吧,驛站雖然不算太遠,但你還是要照顧好自己。」涼寂和明景回到太子府,明景笑著揉了下涼寂的頭髮,笑著說:「先回去收拾一下,待會我們出宮,在宮外待幾天。」
涼寂輕笑:「好,確定不告訴明若啊?」
「先不告訴她,她來了又咋咋呼呼的,先清凈幾天,我再和父皇說。」
涼寂點頭:「也好,反正她現在也沒功夫和我們一起出去。熹蕪和她剛剛和好,估計還在膩歪呢。」
明景眸中深深:「裴熹蕪今晚估計要連夜趕路,去驛館接羌國使者。」
涼寂有些詫異:「怎麼了?」
「父皇打算讓明溯與羌國的大皇子和親,其實,這對明溯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畢竟,父皇一向忽視明溯,羌國的大皇子性情溫和,她去和親總比在這裡好。」
涼寂垂眸:「的卻,可是,這對十公主而言未免有些殘忍,即使是淡薄,畢竟也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陛下只有兩個女兒,她是被捨棄了。」
「何況……何況陛下一直對十公主不聞不問,親緣淡薄,如今因為有利益相關的事情才想起來了她,十公主恐怕會怨恨陛下。」
明景輕笑,有些嘲諷:「怨恨又如何,父皇他不會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自己。」
他微微定神,輕輕闔眼:「不過,你說的很對。可惜,父皇即使知道也不以為然。」
說罷,他頓了頓:「先回去吧,半個時辰后,我在這裡等你。」「好。」
涼寂走後,明景緩緩斂住笑意,面色微淡:「小十,出來吧。」
不遠處的拐角慢慢露出一點碧藍色裙角,一個面色蒼白,眼眶發紅的女子走了過來,她微微抽泣:「太子哥哥,我一定要去和親嗎?」明景眼中有些憐憫:「小十,你又何必再來問我呢?」
明溯眼中的淚水像短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打在地面上,她哽咽道:「為什麼?明明父皇從未在意過我,從小到大,沒有人管過我,到了這種時候,有需要了,就把我一腳踢出去,憑什麼啊?」
「小十,這對你未嘗不是件好事,羌國大皇子人品不錯,不會虧待你的。你去和親比在這宮裡要好過的多。」
明溯低頭,看不到神情,只看到腳下白玉磚上的一片濕潤,她哀傷地問:「太子哥哥,從小就只有你願意幫我,我想去書院,也是你幫我去和父皇說,平常,宮人欺負我,也是你把那些人換了。如今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我知道,這其實對我算是好事,畢竟,我不得寵愛,無人問津……」
「可是,太子哥哥,如若我心中有他人呢?我願意一個人孤獨的守在深宮,任人欺凌,我只是想一直在有他的地方,哪怕一直這樣,隨便誰都知道十公主軟弱可欺,隨便是誰都憐憫同情又看不上我……」
明景微微皺眉,問道:「你心悅誰?」
明溯仍舊低著頭,卻莫名的堅定:「不重要,他不喜歡我,不過沒關係,我會一直把他藏在心裡。即使他心裡也藏著別的姑娘,可是在我的心中,他是獨屬於我的,僅僅只是我的。」
她抬頭微微一笑,眉目平淡卻妍麗明媚:「太子哥哥,我知道你喜歡太子妃很久了,你明白那種心情的,即使明明知道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可是仍舊願意守著。他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我是那覬覦珍寶的惡龍。」
明景垂目:「小十,我想幫你,可是,你知道的,只有你和明若可以去和親,父皇不會讓明若去的。」
明溯低頭,語氣不明:「可是,太子哥哥,不能找一位出身富貴的女子,封個郡主,讓她去和親嗎?」
「小十,父皇和羌國皇帝交好,這對羌國是一種折辱。我並不願意讓自己的妹妹去和親,但是,這種事情我無法阻止。」
明溯眸中一片哀傷,喃喃自語:「為什麼是我呢?我只是想偶爾精心設計的與他偶遇一面,即使他並不放在心上。」說著,她慘淡一笑:「罷了太子哥哥,不難為你了,我先走了。」
說罷,她匆匆跑開。
明景站在那裡,眸中深深,半晌,他喚道:「植喬。」「屬下在。」
他從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給植喬道:「待會去交給父皇身邊的張公公,讓他晚上抽個時間給父皇。」
小十,我能做的只有這個了,木已成舟,如今朝堂上下,都知曉你要去和親,哪會有人願意頂替你去異國和親。只希望父皇可以改變主意。
另一旁,明溯匆匆跑開,剛巧撞上從明若宮中出來的裴熹蕪,裴熹蕪行李后笑著說:「十公主,好巧。」
明溯垂眸,勉強笑道:「熹蕪,好久不見了。」裴熹蕪笑了笑,遞過去一方手帕,淡淡道:「擦擦吧,公主殿下。」
明溯接過去,匆忙擦了下,攥著手帕,吶吶道:「我回去洗洗還給你。」「不用了,公主用過後就扔掉吧。」他頓了頓,「公主是為和親的事情傷心嗎?」
明溯低頭,把那塊手帕疊好,放在袖中,輕聲道:「熹蕪哥哥,我與皇姐、皇兄、還有你和一眾權臣的子女在書院中一起讀書,從未有人在意過我,可是,那是我最無憂無慮、最快樂的時光。你說會有人記得我嗎?」
裴熹蕪點頭:「會的,我會記得你的。公主,沒有辦法不去嗎?臣要出宮去接使臣,現在還可以挽回,等臣回來,就木已成舟了。」
明溯緩緩笑了下:「沒有辦法挽回了,我去求太子哥哥,他也沒有辦法幫我。熹蕪哥哥……」
她微頓,輕輕拉著裴熹蕪的袖角,輕扯了下嘴角:「熹蕪哥哥,我……」「怎麼了?」明溯鬆開手,道:「沒什麼,我只是很羨慕皇姐,很羨慕很羨慕。」
裴熹蕪輕撫了下明溯的發:「公主殿下,不要過於難過,或許會有轉機呢。」……「不會的,不會有轉機。」她微微笑著:「沒關係的,熹蕪哥哥,這或許就是我的價值。熹蕪哥哥,你真的會一直記得我嗎?」「會的。」
「熹蕪哥哥,你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嗎?因為太子哥哥的提醒,父皇才想起有我這麼一個女兒,我去書院比你們晚了整整一年。我去的時候,你就倚在門前,笑得無邊風流,笑著問我姓甚名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