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對其他人來說，年前年後是一年中最輕鬆的時間，因為沒有別的活要干，這時候天氣比較冷，地里的雜草還沒長出來，也不需要澆水，是一年到頭難得的安逸時光。

但是對他們兩個人來說，最近一段的時間，生活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除了吃的花樣更多一點。

畢竟他們家裡還有那麼多雞，雞不會因為這幾天是過年而不吃飯。唯一的差距可能就是天氣冷了以後雞的飯量比之前少了很多。

相應的雞蛋產量也少了，這是必然現象，胡柏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現在產蛋雞的數量比一個月之前增加了將近兩百隻，就算少也不怕，總量能供得上。

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撿雞蛋比之前更累了，畢竟以前棚子的數量少，只要來回在那幾個棚就可以，現在增加了好幾個，又怕天氣冷，雞擠在一團會把那些雞蛋壓破，所以每天撿雞蛋的次數比之前增加了兩次。

每天早中晚各一次，兩個人一起。

而且隨著雞的數量增加，胡柏明顯感覺壓力比之前大了許多，畢竟每天吃下去的糧食就不少。而這些糧食都是錢，雖然是投資，但是心都在滴血。

他希望春天快點到，這樣就可以把雞放出去吃草了。

現在的天氣還不行，山上光禿禿的，就算出去也找不到吃的。

更何況冬天山上出來找食的動物更多，胡柏不敢冒險，野雞是護犢子，但是對上個頭比較大的野獸還是不行。

所以最安穩的方法就是先在家裡養著。

不過胡柏最近倒是想起來一件事，江途來了都快一年了，他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胡柏害怕自己不知道的時候把這件事給錯過了，特意問了一下。

江途看看他，低聲的說了一個日子：「正月初九。」

「那快到了？」胡柏開始想怎麼過這個生日了。

自己的生辰無所謂，畢竟都這麼多年了，但是江途是來了這裡第一次過生辰。

心裡雖然想著這件事，但是胡柏沒有明說，決定一定要給對方一個大大的驚喜。

第二天是除夕，早上吃完飯以後，兩人開始貼對聯。

對聯是胡柏用了幾個雞蛋，找村裡的老秀才寫的，也是村裡學堂的夫子。

胡柏自己認識字，但是寫的並不好，他也是親眼看到才知道這時候的士子寫出來的字有多漂亮，絲毫不弱於上輩子的印刷體。

怪不得電視劇上動不動就練字抄書，胡柏覺得這一手好字，寫少了根本就不可能寫出來。

不過這時候讀書，花的錢和上輩子不能比。

上輩子他小時候幼兒園學費很便宜，接著就是九年義務教育，高中的學費並不高，只有大學學費高一點，不過大學的時候他在外面找了工作，基本上能抵上自己的花銷。

這時候可就別想了，從每年交的學費到要花錢買的筆墨紙硯，個個都是錢，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好奇村裡這麼多到處跑著玩的小孩，為什麼不去上學，畢竟村裡就有，後來才明白，就算村裡有個學堂，也不是那麼容易上的。

每年至少需要二兩銀子，普通家庭一個人一天也就賺個十幾二十文錢，一個月是半兩。

但是哪有這麼多好機會在外面賺錢，能在鎮上或者碼頭找個時間長的工作，都是有本事的。

更多的是一年到頭圍著家裡那幾畝地，雖然說吃穿不愁，但是碰上個小病小災的，基本上剩不下。

賺錢的地方少，花錢的地方多，本來存下來的錢就不多，還要攢錢給孩子成親。

每家生的孩子都不少，大的成完親，小的就要開始相看了，各項都是花錢的。

花錢的地方這麼多，沒幾家捨得讓孩子去學堂，所以學堂里固定的學生就那幾個，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家裡送過去，稍微給點錢，讓老先生教著，寫個自己的名字，認識幾個數字就行了。

顯然是為了出去以後不被人騙，所以村裡這個老秀才家裡條件並不好，因為常年讀書也幹不了農活，只能靠教書賺點錢。

胡柏看了一眼身邊的江途，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對方是識字的。

識字證明家庭條件還不錯，加上對方當時的穿戴，胡柏更好奇了，到底是哪家丟的孩子呢？這麼長時間了，也沒見有人來周圍找，他懷疑對方根本就不在意。

或者出手那個人已經出了意外，也許是咬死不承認，所以江途的家人一直沒有找過來。

兩人合作貼好了對聯，胡柏看看院子里的東西，這幾天都打掃了一遍，剩下的都是每天必須要用的，不能隨便收起來。

不過天氣冷了，也不想在外面轉悠，胡柏看院子里已經差不多以後，喊著江途進屋。

他們兩個要在一下午的時間內包出明天一天吃的餃子，這邊的傳統就是新年初一除了餃子什麼都不吃。

不過這也是明面上說說而已，如果家裡實在是沒錢的，吃幾個餃子就算了，剩下幾頓還是和平時一樣吃。

老獵戶走的第一年胡柏是吃的冷窩窩頭。

包了一下午餃子，晚上胡柏做了六個菜，其中大半都是江途喜歡吃的。

「隨便吃，明天早上不用早起。」胡柏道，他們兩個不用去給別人拜年，也沒人到他們這裡來，所以兩人睡到什麼時候都沒人管。

不知道是不是中秋節那天的後遺症，江途自始至終沒敢碰酒杯。

胡柏喝了兩小杯，沒敢多喝，雖然明天不用拜年，但是家裡還有活要干。

他當然不捨得把所有的擔子壓在江途身上。

六個菜都是實打實的，擺了一桌子，但是兩個人的飯量都不小，吃完飯以後桌上了就還剩下一小半。

「就先放在這，明天就餃子吃。」胡柏從旁邊拿了個大筐子，把桌上的飯菜蓋上，天冷，完全不用擔心會壞。

除夕要守夜，胡柏把自己提前準備好的紅包拿出來：「這是你的。」說著把兩個紅包遞給江途一個，另一個是他自己的，這是老獵戶走了以後他養成的習慣，沒人給紅包，自己就給自己一個紅包。

「謝謝。」江途看到紅包愣了一下，「我……我沒準備。」

胡柏笑了：「我比你大，應該我準備。」

胡柏不光準備了紅包，衣服從上到下里裡外外，全部準備了兩套。

他已經想清楚了，等來年賺的錢多了以後就先把這座山買下來。

他發現自己之前進入了一個死胡同，左右想的就是能從雞上找出什麼好的生財之道，怎麼樣擴大養雞的規模。

雖然這種想法按道理是沒錯的，但是不□□穩，畢竟這邊雞生病的概率太大了。

所以胡柏打算在山上種樹，山上的野果子不動，其他還荒廢了好多地方，都長滿了雜草。

等明年開春的時候，家裡的雞多了，都放出去，這些雜草都會被雞除掉。

那樣的話就空下來不少地方，還有雞跑來跑去的地方，肥力一般很足，種果樹不錯。

這樣也是一舉兩得，等夏天天熱的時候，果樹上的枝葉能給雞遮擋太陽，不至於太熱。

這個方法很安穩，就算雞出了問題，也不會影響果樹。畢竟他在這裡這麼多年了，聽說過誰家的雞得了雞瘟全都死光了，沒聽說過雞得病最後果樹都死了的。

只是種果樹可以，但是果樹苗去哪裡買？

胡柏決定年後再打聽一下，一般農曆二三月份就是種樹的季節，錯過要等大半年。

胡柏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等以後賺的錢多了，他就在這旁邊重新蓋一座大點的房子，胡柏想的很明白，他們兩人這樣，去山下住可能還不如在山上方便。

所以到時候還是住在山上吧。

衣服分好，胡柏把門關上：「睡吧。」守歲有這個名頭就行了，至於具體到幾點，胡柏覺得還是自己的健康最重要，畢竟大半夜的，天氣冷，萬一凍病了得不償失。

夏天天熱的時候，兩個人會分開睡，但是現在天氣冷，胡柏為了方便，都睡在大炕上。

炕頭到炕尾睡三五個人沒問題，所以兩個人不影響。

不過喜歡的人睡在自己身邊的感覺，誰睡誰知道。

胡柏閉上眼，默念幾遍清心咒。

就在胡柏靜下心，快要進入睡眠的時候，聽到旁邊的江途動了。

「哥？」

胡柏沒出聲，他有些好奇對方會做什麼，畢竟有什麼事剛剛就能說了，非要等到他快睡著了再出聲，胡柏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哥？」江途又輕輕喊了一聲。

胡柏沒答應，稍微動了動胳膊。

江途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屏住呼吸在旁邊等了一會，直到胡柏不動了才鬆了口氣。

接著，江途小心翼翼地從被窩裡爬出來，把自己的被子往旁邊拉了一點，直到兩人的被子幾乎碰到一起了，江途才停下來，鑽進被窩。

江途小心翼翼的蓋上被子，然後伸出一隻手，抓住了胡柏的被子。

胡柏：「！！！」

他懷疑對方是故意的。

明知道旁邊睡得是自己喜歡的人，而且靠著自己這麼近，胡柏再一次明白了，什麼叫煎熬。

只是他動都不敢動，唯恐自己亂動嚇到江途。

等到胡柏感覺胳膊已經酸了的時候，才聽到身邊的呼吸聲逐漸沉穩，知道江途這是睡著了，胡柏睜開眼。

江途小心翼翼抓住他被角的樣子可憐兮兮的，胡柏有些心疼，就算是底下睡得是炕，從被窩伸出手還是比較冷的。

胡柏伸手，輕輕地蓋上他的手，然後從他手裡把被角拉出來蓋在兩人手上，確定江途不會凍著才睡覺。

明天一定要比對方先醒，看看他看見這個場景會怎麼辦。

只是低估了江途的睡眠，等他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江途已經醒了，換好了新衣服。

「這麼早？」胡柏看了看對方的被子，在角落裡，又看看江途。

江途耳朵都快紅透了，小聲地答應一聲。

「那邊太熱，晚上靠這邊點。」胡柏故意道，江途睡覺的地方接近炕頭，那邊更暖和，不過偶爾做飯或者燒的太旺會過燙。

「嗯。」江途低頭，聲音小的胡柏差點聽不見。

知道再說下去江途該跑了，胡柏直接坐起來給自己套了身衣服，去開門，順便下餃子。

餃子是昨天包好的，包好以後直接放在屋外凍了一晚上，有些像上輩子吃過的速凍水餃，別說一兩天了，就算放一兩個月，只要冰不化都不會壞。

兩人的飯量都不小，胡柏直接下了半鍋餃子，江途燒火，頗有些默契。

「你還記得以前怎麼過年嗎？」胡柏有些好奇，江途到山裡多長時間了？

江途搖搖頭：「不記得了。」他只知道自己醒來就在山裡，每天要做的就是找東西吃。

「這樣……」胡柏想問問他，如果有人來接他，會不會離開。

但是又覺得現在什麼事都沒有，這個話題問出來會讓江途難過。

因為這個，胡柏一直沒問出口。

胡柏以為今年的拜年和他們沒有關係，沒想到這邊餃子還沒開鍋呢，已經有小孩敲門了。

聽到動靜，胡柏去開門，讓江途把裝盤的糖果糕點拿出來。

雖然之前想的是沒人來過年，但是過年要準備的東西，他們一樣都沒少，糖果糕點之類的，就算別人不吃，他們自己也要吃。

更何況糕點根本就不用兩個人出去買，杜掌柜直接帶來了。

胡柏知道江途喜歡小孩子，因為對方不擅長和村裡的大人交流，但是看到小孩的時候一般都會停下來一會。

特別是村裡的小孩玩鬧的時候，每次都走不動路。

胡柏自己對小孩的感覺就是對方不來找自己，自己也不找對方，他又是每天在山上，所以和村裡的小孩並不熟悉。

不過村裡的小孩認識他，因為他每天下班的時候不是帶著兔子就是帶著雞。

最近更是，胡柏發現雞下蛋多了，每天總會有幾個軟皮蛋。

軟皮蛋能吃，但是不能賣，因為一般半路上就壞了。

所以這些只能留下來，不過數量多了，他們兩個都不想吃，畢竟家裡養了這麼多雞，每天雞蛋永遠不缺，所以這東西就剩了下來。

不過軟皮蛋依舊有營養，胡柏會送到山下，他們兩個都不會種菜，換點菜或者是別的東西。

有時候需要麻煩別人幫忙編個籃子之類的，也會帶兩個雞蛋下去。

村裡人已經熟悉了，所以基本上他帶軟皮蛋下山不會拒絕，這時候最高興的就是這些小孩了，因為他帶著雞蛋去誰家就證明那天晚上誰家有雞蛋吃。

胡柏發現這件事以後類似的事情就讓江途出去，最後發現和自己下山不同，江途下山的時候孩子們會跟在他身邊問來問去。

江途一邊小心翼翼地護住雞蛋，一邊回答孩子們的問題，胡柏感覺現在那群孩子和江途的關係比和自己的都好。

這樣也不錯，胡柏打開門，把幾個孩子放進來，讓他們進屋找江途，自己去把已經煮開的餃子盛出來。

餃子數量多，胡柏全部用盤子盛出來放著，方便晾涼，然後端了兩盤，拿了三雙筷子進屋。

「吃餃子了！」

看到胡柏進來，本來圍在江途身邊的幾個孩子，你看我，我看你，擠成了一團。

最後一個膽子比較大的走出來。

「我也想吃……」

「洗手了嗎？」江途問，得到的答案是都沒洗，看著這幾個小臟孩髒兮兮的手，江途帶著他們出去洗手。

畢竟從早上醒來一直在村裡跑，幾乎每個孩子手上都是臟乎乎的。

有個孩子不知道抓了什麼，手上的灰一直洗不掉，江途用了皂角才洗乾淨。

胡柏發現江途面對孩子的時候，膽子還是挺大的，去廚房又端了一盤過來。

「自己拿。」江途把最大的一盤推到胡柏面前，自己吃最少的那個，另一盤給幾個孩子。

雖然餃子有很多，而且廚房還有，看到江途這動作，胡柏心裡舒服了。

夾了一個餃子放在嘴裡，胡蘿蔔肉餡的，很香，胡柏在心裡誇了自己一句，一抬頭髮現江途在看自己，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

「好吃？」

「好吃。」

「好吃！」

江途的聲音太低了，被孩子們的回答淹沒了，不過胡柏還是聽到了。

幾個孩子每個人吃了一個就停下了，胡柏知道這肯定是家裡交代的，他懷疑如果不是江途在這裡，他們根本不會吃。

「快吃吧。」江途小聲催促，說完有些心虛地看著胡柏。

胡柏當然不可能跟幾個孩子計較，而且也不是外人，田大娘的小兒子、田大爺弟弟家的孩子、村長的孫子……是給他幫過忙的幾家，這幾家的孩子和江途的關係最好。

就算江途說了，胡柏也說讓他們隨便吃，幾個孩子還是吃了兩個就停下了。

六七個孩子一共吃了半盤餃子，說什麼都不吃了，招呼著要下山。

江途給每個孩子都塞了一包糖。

「我的呢？」胡柏伸手，故意道。

江途抬頭看看他，抿著嘴，把自己最喜歡吃的兩種抓了一把放在胡柏手裡。

「哈哈哈。」胡柏笑了，兩個人還沒吃完，去廚房把剩下的餃子端過來，這麼一折騰，第二盤餃子有些涼了，胡柏舀了兩碗餃子湯過來。

「這麼喜歡孩子？」胡柏有些為難了，他喜歡江途，看平時的相處，江途對自己也有點意思，不是胡柏多想，是事實擺在這裡。

本來以為等對方成年以後把這件事情說開，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畢竟胡柏從不在意外人的想法，而且村裡人純樸，一般不會說閑話，類似的事情不是沒有。

就算村裡這邊有人說閑話他也不怕，兩個人住在山上，就算說了些話，他們也聽不到，眼不見心不煩。真有人說，等賺了錢他們搬家就是。

至於未來的生活，胡柏早就已經打算好了，養雞種樹，當手裡錢多了，在鎮上開個小店，到時候江途看店，他進貨出貨，怎麼也不會差。

但是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問題，江途這麼喜歡小孩，那他們到時候再收養個孩子？

畢竟他不會生孩子，江途也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