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消失
夜幕,一輪滿滿的圓月寂寥的掛在高空,偶有雲靠近也轉瞬被風吹散,倒是讓月亮冷寂的光芒讓人看得更清了些。
懸崖峭壁之上不太平整的地面聳立了一座樓閣,樓閣孤獨的立於懸崖邊,樓閣的後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黑暗不見底的崖下騰起發白的寒氣,崖壁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白色冰霜,樓閣前方則被大片茂密的樹林與連連青山隔離開,山的另一面是築著紅色高牆的宏偉建築物。
樓閣像是有些年代的建築了,樓體外牆漆料早已風化看不出本來色彩,每一層的窗戶都被封死,只能看得出隱約有窗戶的形態。樓閣的房頂似乎被巨物砸過,一個大洞貫穿整個樓閣,底層有一個半米深的大坑,樓閣毀壞的殘缺木料、碎瓦磐石落了一地。通往樓頂的階梯也殘缺不全,許是屋頂砸下的重物所致,扶手全部斷裂,露出鋒利且猙獰的斷面。
樓梯雖有些老舊且損壞嚴重,寒風從頂端貫穿而過發出咯吱的聲響,好似下一秒整棟樓閣就會坍塌成廢墟,好在這整棟建築都由上好的木料與奇石製成,即使階梯只剩半米寬也還是擁有基本的承重力。
樓閣一共有五層,每層大約有三米之高,最上層站著兩個披著皮毛坎肩的女人,正抬頭透過樓頂的大洞望著樓頂房檐邊站著的另一名女子。凜冽發白的寒風從萬丈深淵下席捲至上空,吹動了樓閣樓頂女子的衣裙,而這寒風裡還夾雜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女子衣著單薄,雙臂無力直垂在身側,血滴從袖中順著手背從指尖滴落在瓦片上。女子身型瘦弱,有些無力的站在樓頂的房檐上,像是隨時有可能一頭栽下這萬丈深淵。月光下背影有些凄涼,裙擺殘破蕭條,似乎被什麼恐怖的外力撕扯亦或是鞭打成一條條布絮。
女子全身沾滿了暗黑色的血液,不用聞都能知道味道一定腥臭無比,而且衣服遮蓋的身體必定全是慘不忍睹的傷口才能使血液將衣服染的如此全面。
衣料雖殘破還被血液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與圖案,卻也看得出衣料屬於上等錦緞,而能穿的起這種料子的絕非尋常百姓,這些染滿鮮血的布條猶如春日裡荷塘邊的楊柳枝條般隨風搖擺。
再往上看去,同樣沾滿鮮血的頭髮黏膩的結在一起凌亂且骯髒,這還都算美觀的,女子的臉才算的上是驚悚,不!應該是慘絕人寰,似乎慘絕人寰都無法比擬出女子的臉有多嚇人。
只見巴掌大的小臉血肉模糊,看不出五官如何,一條條綻開的肉縫裡未乾的血液還在突突往外冒,那往外翻的皮肉有些凹凸不平,額頭部位似乎還能看到那森森白骨裸露在外。
這傷應該不是鋒利的刀刃劃破的,更像是用粗糙的物件硬生生剜開,兩種方法都是錐心刺骨之痛,而後者更甚,粗糙的物件需將尖銳的那頭深深嵌進皮肉里再一寸一寸往下剜,肉會隨著粗糙的物件被剜下,那痛苦比鋒利的刀刃瞬間割破痛上千百萬倍,而且那一寸寸緩慢將肉剜開的時間都不僅折磨肉體的極限,更折磨人心智,換做一般人早該流血過多而亡,亦或是熬不住疼痛與容貌盡毀的屈辱咬舌自盡,這女子卻還好好的站在屋檐上吹著寒風,不知是什麼讓她堅持了下來。
「顧小包,你早該死了,如果你早些願意消失,就不會走到這一步,這…是你自找的。」
是的,這位面容已毀的女子名叫「顧小包」,可笑世人卻都以為她是「南國」國主的妃子「錢瑤。」
而惡狠狠說出這句話的正是樓閣頂層站著的兩位其中那位年輕貌美、身姿綽約的女子。
「你還跳不跳?」
這句則是的是年輕女子身旁那位雖上了些年紀但體態豐腴的夫人。
兩人翹首以盼,面上陰顯有些不耐煩,不是怕顧小包不跳,即便她不跳以她現在渾身的傷也逃不過一死,只是這懸崖邊的寒風冷的刺骨,凍得手腳冰涼,她們等的就是顧小包在自己眼前死去。
顧小包微微轉過頭,被血液糊住緊閉的唇微張,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記住你答應我的,如若做不到,我將變成厲鬼永生永世糾纏於你。」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微弱的氣息在冰冷的空氣中形成一縷縷白煙被風吹散,凌厲的眼神加上此刻被毀的臉,看起來比任何牛鬼蛇神都要恐怖,那目光陰寒至極,直唰唰穿過屋頂的大洞再穿過透樓閣里的兩人。
閣樓里的兩位同時打了個冷顫,卻面上故作鎮定。
年輕女子緩緩道:「只要你死的乾乾淨淨,永遠不在這世上出現,我也會得到我要的,到時我自然會遵守約定。」
顧小包不再說話,回過頭將站久了的腿緩緩抬起,許是失血過多有些無力,許是面臨即將死去的事實有些退縮,也可能是懼怕這望不到底的深淵,本想抬起的腳此時只能一點點往邊緣處挪動。
站立在脆弱的房檐邊緣處,細碎的瓦礫支撐不住紛紛落入深淵。顧小包從衣襟中的貼身處掏出香囊袋,將手上的血跡在香囊袋外擦了擦,才將袋中的物件取出。
是一塊白色手帕,手帕似乎對女子很重要,即便全身都被血浸濕,也沒沾染到手帕一星半點,女子用指腹輕輕揉搓著手帕邊角上繡的歪歪扭扭的「雪」字,眼眶裡血液與淚水混合在一起,一同溢出眼眶滴滴答答落在乾淨的帕子上,像是雪地里開出了鮮紅色的梅花般美麗,女子忍著身上傷口撕裂的劇痛彎腰將手帕系在房檐的凸起處染著鮮血的帕子在寒風中搖擺,也是在與顧小包永別。
顧小包顫顫巍巍直起身,眉眼被黏膩的血液浸染,視線里整個世界都是殷紅色的。站在如此高的位置本應是可以將萬家燈火盡覽眼底的,奈何眼前只有黑暗幽深不見底的深淵。顧小包暗嘆,不知這懸崖下是湖泊、河流、還是堅硬無比的山石,而自己的屍體是會摔成肉泥還是會被水裡的魚蝦啃食殆盡。
仰面望向天空那輪圓月,月光本皎潔,可在顧小包眼裡卻是冷寂的血色,這世間廣闊天地竟容不下她一女子。
內心一番感慨,顧小包轉頭看了一眼遠處宏偉建築,只是一眼便立即回過頭來,「那裡」太痛了。
顧小包緩緩閉眼縱身一躍跳下深淵,眼角的血淚被風捲起混在寒氣里,結成了冰珠隨著那具破敗的軀殼一起墜落黑暗,不見底的深淵裡一陣陣詭異的風聲像是在哭泣亦像是在吶喊。
這一年顧小包25歲「卒!」
而遠方宏偉建築的紅色院牆內,一名男子站在窗口看著天上那輪陰月,呢喃著:「你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