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3人性是自私的

小黑親手將艾麗抱了回去，守在他的屍體旁，不許任何人靠近一步。他將她摔斷的胳膊擺回原位，然後流著淚，將她身上的血擦凈，替她梳了梳頭髮，換上她平時最喜歡的衣服，緊緊握著她的手。

暗神走了進來，看到躺在那兒的艾麗，藍眸之中滿滿的傷楚。他靜靜的走到床邊，小黑抬起頭，目光陌生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起身走了出去。

因為他知道，艾麗小姐最想見的人，一定是他。

暗神緩緩的蹲下身子，抓住她的手，「為什麼要這麼傻？就算J醫不好你，我也會找到更厲害的醫生……為什麼就不能再堅持呢？」

將她的手貼在臉上，溫柔的撫挲著。

眼淚，一點點滑下臉龐。

門外，小愛安靜的望著，默默轉身，離開。

從她走回房間的這一路，竟沒有一個人再熱情的向她打招呼，那冷漠的目光，一如小黑。

也許，在他們的心裡，早就知道認定了她是殺人兇手了吧。

自始至終，小愛都是面無表情，回到自己的房間，她關上了門。徑直走到衣櫃前，拉開門，跨進去。

將身子縮在狹小的空間內，她能感受到的，就是一片黑暗。

這是她從小就有的習慣，只要遇到不開心的事，或者是缺乏安全感的時候，她就會將自己藏在衣櫃里，一直到她覺得自己足夠承受的時候再出來。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她的雙腿開始變得麻木，她仍沒有出去的勇氣。

艾麗噙著詭異笑容的面容，不停的出現在腦海里，交疊著小黑的憤怒，暗神的沉默……

她太依賴這裡的安寧與平靜了。

門開了，暗神拖著疲憊的腳步走進房間，不放心的想要看看小愛，卻不到人，他一擰眉，「小愛？」

衣櫃里倏爾傳來一聲響動，他蹙緊眉，大步過去，拉開衣櫃的門，「小愛，你怎麼在這兒？」

小愛縮在角落裡，掩在一堆衣服的後面，看不清她此時的表情。暗神伸手就想要將她拉出來。

「不要！」小愛果斷拒絕，聲音里的肅冷，令他一滯。

「你在生氣嗎？」他站在外面，撫了撫額頭，「小黑只是因為艾麗……算了，他一時衝動，你不要怪他。」

「他是衝動，那麼你呢？」小愛的聲音，仍舊無起伏，冰冷的，「你是不是認定，就算我不是兇手，我也是見死不救？」

暗神攏緊眉，「我們一起這麼久，我還不了解你嗎？」

「你真的有了解嗎？」

「小愛，艾麗死了，就在我眼前……」暗神做了個深呼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穩舒緩，卻仍是掩不住其中一抹傷痛，「如果，我剛才沒有顧慮到你，我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小愛緩緩從衣櫃里爬出來，那張倔強而又冷漠的面容，讓暗神皺起了眉。

「小愛，那是個意外，沒有人會指責你。」

「我不在乎。」小愛黑亮的眸子，一直望進他浩瀚似汪洋的藍眸，「別人是死是活，與我無關，她不是我的誰，我沒必要因她而背負上枷鎖。我唯一在乎的，就是你，如果，連你都覺得，這場事故是我的責任，那麼我們也沒必要再舉行什麼婚禮了。」

暗神倏地扳過她的雙肩，眸中已見慍怒，「小愛，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小愛架開他的手，「責任這種東西，對我來說，什麼也不是。你不需要為了結婚的承諾，而遷就我什麼。」她抬起手，摘下了無指上的戒指，「這戒指，我還你。」

盯著她手中的戒指，暗神突然笑了，笑意卻冷得滲人，「難道，它就是你吵架時候的發泄口嗎？不高興了，就摘下來，說你不願意？」

「那你想我怎樣？讓我們婚後還被艾麗陰魂不散的緊纏著不放嗎？你對她有一輩子的承諾，你會忘記今天嗎？」小愛的口吻顯得咄咄逼人，卻是句句踩在了刀刃上，「艾麗就是個夢魘，你我誰都不可能遺忘的。」

轉身，她離開了房間。

艾麗說得沒錯，她贏了，這輩子，那個男人都記得她，至死。

暗神站在房間中，英俊的面容，被濃濃的悲傷覆蓋著。聽到她走遠的腳步聲，他像突然頓悟，拉開門就追了出去，在走廊上，將她一把抱住，「不會的，她不會影響到我們的……小愛，相信我。」

小愛垂下眼眸，「明天的婚禮，我不想……」

「不，我們照常。」暗神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拒絕的抓過她的手，重新將戒指戴上，命令道，「我不許你再摘下來了。」

就算鬼門的兄弟會因此而有想法，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艾麗死了是事實，他卻不能因此而傷害到另一個女人，他愛的女人。

人性，終究是自私的，就讓他放肆的自私一回吧。

小愛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先是一愣，接著，轉過身，「你確定嗎？」

就算她再不通人情世故，也明白那麼做會給他帶來負面影響。可暗神的回答，卻讓她剛要武裝起的心，又動搖了。

「我不確定的事有很多，可我唯一確定的，就是娶你。」

彼此都被艾麗死亡陰影籠罩的心頭，又拔開了一絲曙光。

角落裡，小黑高大的身影，慢慢消失。

他的拳頭，一點點捏緊。

艾麗小姐，你不喜歡的事，就讓我來替你阻止吧。

婚禮是在約櫃本地，海地島舉行的。

天還沒亮，所有人陸陸續續趕了過來。費韋倫和追魂還有冰魄，當晚就已經知道了艾麗的事，幾人馬上回到約櫃，在靈堂的水晶棺里看到了艾麗，面對這個昔日甜美可人的女孩，如今這種結局，幾人都不免唏噓不已。

費韋倫站在那兒，凝視著她，心底難免有些自責。其實照顧艾麗的責任，何止是暗神一人的呢？如果當初，艾麗找到他時，他能夠多些體貼，多些寬容，也許就不至於會發展到這種無可挽回的地步。

追魂抬眸，看看他，走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別想太多，對艾麗來說，這或許是種解脫。」

冰魄也嘆息著點頭，「她身上的皮膚，折磨得她快要發瘋，尤其還是像她這麼愛美的女孩，她根本就承受不了那種壓力。」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誰也沒提配成整個悲劇的導火索。

如果不是因為暗神要跟小愛結婚，艾麗是不會受這麼大的刺激，從而走上極端。當然，他們是絕不會相信小愛推她下樓這種荒謬的說法。小愛的為人，他們幾個都很清楚，她若真看艾麗不順眼，神不知鬼不覺就會解決掉她，而不會用這種華麗且愚蠢的方法。

「走吧，今天可是暗神的婚禮。」追魂率先走出去，冰魄隨後，費韋倫最後凝視睡在水晶棺里的甜美女孩，扭頭離開了。

宛螢和連卉站在外面，看到他們出來，輕聲問，「我們想進去看看她。」

就算艾麗生前再怎麼不討人喜歡，但她終究是老頭子的女兒，別說宛螢還與老頭子有過一面之緣，就算沖著封洛玄，她也應該去看她最後一眼。

追魂點點頭，然後又看向連卉，「照顧好宛螢。」

「我知道。」

兩人走了進去，追魂卻朝外張望一眼，「連碩呢？」

二樓，小愛一個人坐在房間里。一夜沒睡，讓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浮腫，剛剛沖好澡，她就坐在梳妝台前發獃。床上擺著的，是暗神特意請來的設計師，為她量身定製的婚紗，香檳色的，很漂亮。

鏡子里的女人，完全沒有即將要成為新嫁娘的喜悅，黯淡無光的面容，無神的眸。

伴著時鐘的滴答聲，她靜靜的坐在那兒，等待著天明。

房間被人敲響，她沒聽到似的，還是一動不動。

門開了，走進來的人，腳步很輕，甚至可以說是小心翼翼的。

她緩緩抬頭，鏡子里，出現了一張年輕俊美的臉，還有他寫滿關心的眸。

「小愛，你沒事吧？」連碩壓抑住濃濃的思念，出口的只是淡淡的詢問。

小愛沒有轉身，始終望著鏡子里的他。也許這樣就可以避免面對面時的無言尷尬，也許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她面對的，是不真實。

「連碩……」她一開口，嗓音沙啞的很。

連碩心疼的皺著眉，「我都知道了。」

小愛慢慢低下頭，輕聲，「不是我。」

他連想都沒想，「我也知道。」

小愛倏爾抬頭，又望向鏡子里的他，那對鋥明的大眼睛，鑲嵌在巴掌大的臉上，顯得過於大，裡面載滿的憂傷，讓連碩憐惜得情不自禁上前，蹲下身，昂望著她。

「小愛，你從來都是想定什麼就會去做的，別讓任何人任何事，影響到自己。艾麗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你只要開開心心做你的新娘子就好。」

「連碩，我傷過你，你為什麼還要對我好？」她很認真的問，不帶絲毫的情感。

連碩笑了，很寵溺的那種笑，能醉得人心田溫暖洋溢。即使，他還只是一個剛滿21歲的年輕男子，但面對喜歡的女人時，他可以瞬間成長為能為她遮風擋雨的強大依靠。

不管她需要，或是不需要。

「我不是艾麗，我很堅強。所以，小愛，你可以盡情的享受我對你的好，不用回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