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城
周牧正在坐在石階上等著,閑的無聊發獃之時。.忽然聽到身後有人道:「你是誰,在這裡做什麼。」回頭一看,卻是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從門縫中露出半個身子,好奇的問道。這兩人穿著淡黃色錦衣,腰間系著玉佩,整個人圍的有些臃腫,像是怕凍著似的。瞧那神色語氣頗有些指使的意味,身後也是個大院,能住進這片地方的人非富則貴,想來這戶人家也不簡單。周牧呵呵一笑,對這兩個比自己還小的孩子怕是有些背景,在應天人生地不熟,他不想惹麻煩,便站起身來準備離去。卻聽其中一個年紀大些孩子見他不理睬,心下生氣怒罵道:「狗奴才,小爺問你話,你敢不答。我…我…」他一時口急,竟說不出話來。旁邊另一歲數大些的孩子明顯穩重些,拉了拉他的手,不讓他走出院中。周牧宛若沒有聽到,下了台階向外走去。耳邊隱隱約約聽到那穩重些的孩子說些寬慰的話勸解,心下也不以為意。他與這類生於富家未經歷風雨的孩子不同,過去幾年幾乎獨自游遍了東海外的大小島嶼,早早見過生老病死,自然不會因為一句話語而生氣。生命是個奇怪的東西,有時候當屬這世上最珍貴,有時候卻不值一提。但在怎麼低賤,也沒人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那兩個孩子若是也像海島門派一些邪派弟子一般是人命如草芥,派人來捉自己。他雖不怕,總是有些麻煩,怕是好好一段行程被打斷。站在大街上長嘆了口氣,不禁感到好笑,自己也許見多了人陰暗的一面,對人心有些偏解。著眼望去,這應天城內所有發生的或正在發生的大事小事全然和自己無關,應天之大,卻讓他感到有些格格不入。他想回到普度寺去,那有個小和尚,有個大和尚,至少都見過面,不至於無話可說。但芍藥還未出來,想起昨日朱老頭不顧知客僧的懷疑,把他領到普度寺中,心下一陣無奈,重新找了處廢舊的攤位,揪了一把干黃的蓬草坐下。
這一等便是到了傍晚。看到芍藥和朱老頭一起從後門處走出來,周牧才放下心來。先他們一步混出了城門向山上趕去。天慢慢黑下來,待月明星稀得時候才趕到了普度寺。臨走時他已向普智方丈說了聲,也不怕沒留門進不去。周牧穿過種著合歡樹的院子來到了廂房,卻見房中燈亮著,推開房門一看,法成和尚拿了本經書坐在桌子旁入神的瞧著,聽到了動靜,放下書本回頭沖周牧示意。周牧一愣,道:」我來錯了房間「法成搖了搖頭,道:」不是你來錯了房間,是和尚來你房間中找你。瞧你沒在,就等了會。「周牧似乎沒感到什麼意外,放下背後竹筒問道:」有事。「法成又點了點頭,話題一轉說道:」沒吃飯「周牧也不掩飾,他確實餓了一天,道:」沒「。法成道:」阿彌陀佛,你等我會。「說完自顧走出了房門。周牧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想著今日在路上所見。片刻之後,法成提了一籠盒飯擺在了周牧面前,三個麵餅,一小蝶鹹菜外加一份野菜湯,說道:」不知你什麼時候回來,一直放在溫水裡。「周牧也不客氣,拿起碗筷便吃了起來。他對這個小和尚越來越感興趣,在某些地方,二人有著驚人的相似。法成靜靜坐在桌子另一邊,等周牧吃飯拾了碗筷送去廚房,一會又轉了回來。周牧把竹筒斜靠在床沿邊上,說道:」什麼事。「法成道:」我想請你給我演示下你所學的武功「想了想,法成又接著道:」今日我去問普度方丈,他說不管入不入塵世,學些武藝總是好的,某一天總能用的上。我總覺得他想說什麼東西,又不好直接告訴我……我認識的人中就你會武功,我想見識一下,這武功到底有何出奇之處。「」我會的只是些偏門的武功「周牧道:」一些手段,你要看么。「法成有些不好意思,臉色一紅道:」看。我們這座廟人少,經閣中又都是佛經,不如與其他寺廟那般供受香火,學武藝也無大用。所以本寺內的武學經藝二十年前都送到了少林寺。現在想參閱也是無可奈何。「周牧笑道:」聽說天下的武藝少林寺收錄了三之有一,少林雖被成為武學聖地,數千世外人便能得到這些武功心法,總讓人難以置信。「法成瞧了周牧一眼,道:」的確難以置信。不過少林最多的還是它在佛門中的地位。「他自然是聽這話中的意思,卻也不好妄加評論。周牧見他如此說,不知是不是在裝傻,但此時卻是有些疲憊。嘆了口氣道:」那好,明日早間,合歡樹下不見不散。「法成知趣的關上房門退了出去,周牧躺在床上,聽到外面隱隱約約傳來一陣腳步聲,朱老頭的聲音夾雜在其中,知道他們已經回了寺院,也安心睡下。
夜色正濃。應天府城中一處大宅內燈火通明,五步一崗,戒備森嚴。幾名下人端著盤子被盤查過後匆匆來到了正堂前,屋內坐著十多位錦衣大漢,坐在正中央的是個體態富臃衣容華貴的中年人。眾人都坐於下首,對中年人甚至恭敬,周牧白天所見的幾名官差也在其中,只聽那中年人道:」列位都是我六扇門的高手,這次把大家招來是有一樣極為重要的差事讓大家來做。做好了,賞賜還在其次,皇上有意組建錦衣衛,其中的人選……不用我說,各位也知道給皇上辦差飛黃騰達那是指日可待……若是出了一點差錯,本王也保不住你們「中年人瞧著在座除幾位外來的江湖中人外,其餘各人均是一臉欣喜躍躍欲動,顯然後半句並未聽進心裡,也不欲多加解釋。只聽坐在最末的一老者道:」敢問誠王爺是和差事,讓我們放下手中事物,匆忙趕來此地。「誠王笑道:」聶先生不必擔心。這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皇上準備給諸皇子封王,並封了駐地。聽說有些大明地方仍有賊人私掠,本王就是讓各位大人走一趟,保護各位皇子安全抵達駐地。到了駐地由當地駐軍接手,各位便完成了差事,在到此處復命「眾人這時才冷靜下來,他們都是從各地挑出來的精明能幹之徒,片刻便冷靜下來,重新思考誠王剛才的話語。若辦的是誠王的事他們不怕,可一涉及到皇子就得處處小心。誠王已經發了話,這任務肯定推辭不得,自古富貴險種求,想來這種機會也是不多。想到這,在座的眾人不禁胸口一熱答應下來,其中一人道:」王爺,我們何時出發。「誠王道:」待幾位皇子收拾妥當后便可。列位這幾日便在我這王府中住下,到時候本王會通知你們。「那老者冷眼瞧著眾人一言不發,旁邊一錦衣大漢興奮說道:」師叔,這下咱們可要發達了。錦衣衛,待遇要比這六扇門高好幾級把。不知道是幾品官。「老者臉色陰沉,低聲對大漢說道:」馬師侄,不要高興太早。這差事怕是不好辦,江湖上不少人可能都要來找麻煩。「錦衣大漢不以為意,道:」怕什麼,咱們只是隨行。皇子出巡,官兵肯定不少,只要不離開大營,那些草莽之人怎能攻的進來。來一個殺一個,正好尋些功勞。「老者嘆了口氣,也不在多言。若非此人和他師門有舊,是他一個已故師兄的徒弟,他一走了之的心思都有。誠王端起酒杯,笑道:」本王在此預先恭祝各位順利完成任務,聶先生,來,干一杯。老者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告了聲罪走開房間來到院里。屋內不知誠王說了什麼眾人大笑聲依稀傳來,老者嘆了口氣,卻是無可奈何。他這個師侄一門心思撲到了升官發財上,真不知道師兄看上了他那一點才收他做了徒弟。
清晨,普度寺一處小院內,周牧放下竹簍瞧著青蛇爬到樹上,轉身對法成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世上哪裡的武學秘籍最多。「法成搖了搖頭,道:」我想這武學秘籍也如這佛家經卷一樣,寺廟中有,富貴人家也買些收藏,普通人有了機會也能參閱參閱。但大多還是在寺廟中。「周牧笑道:」普通人瞧的佛卷大多是一些短淺通俗的道理。武學也一樣,好些的心法秘籍都不易視人。得達到某一條件拜入某個門派,或者有極大的機緣才有機會修習。這是左秋明說的,不過他說還有一種人不用拜師或者需要機緣,因為他們本身就是創立這門武功的人。不過那只是極少數,萬中無一。這天下之大,少林寺雖說是收藏了世上三之其一的武學經卷,依他的觀點,連十分之一也沒有。「法成沉思了片刻,道:」少林從本寺帶走武學秘籍一共有四十五本,其中內功心法十三本,其餘便是棍法刀法等秘籍。當時來了六個人,其中一個是戒律院掌座,一個是成名已久的高僧,一個是佛言院掌座,另外三個都是武僧。他們邀言論述佛義,大乘佛意和小乘佛意僵持不下,便決定已武來分辨勝負……「法成低下頭去,看不清臉色。周牧一愣神,道:」你們輸了「法成沉聲道:」是輸了,不管過程如何,本寺輸了。四十五本武學秘籍加唐代烏龍禪師所著的婆娑經都歸了少林寺。自此本寺在沒有人習武。一晃許多年過去了,本寺便成了現在這模樣。昨日晚我又去找了普智方丈,這都是他告訴我的……「話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微不可聞。周牧沉默了片刻,心中一動道:」我所學的只是一些粗淺的東西。我記得一種武功,你想不想學。「法成緩緩抬起投來,沖周牧點了點頭。周牧道:「我只記得心法,沒練過,不知道招式。不過無所謂,有人說過練這種武功招式不太重要,能懂其中的意境即可。你是佛門中人,理解這點意境想必難。」說做就坐,周牧也不再演示武功,和法成一起來到了一處廂房內,拿了筆墨紙硯略加回想了片刻便開始寫。這心法並不長,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周牧放下筆長嘆了口氣,道:「所幸沒有忘記。」法成接過幾張薄薄的紙頁,突然向周牧行了一禮,正色道:「法成帶普度寺眾僧謝過周施主的恩惠「。周牧跳到一邊,道:」你不用謝我。我也只是充當個傳遞者而已,用你們佛門的話說,就是寶贈有緣人,何況如果真算起來,這也能算的上是你們佛門的東西,我只是物歸原主而已。「猶豫了片刻又有些不放心的說道:」這是一個自稱如來的和尚最厲害的一項武功,名叫瘋魔拳。我不知到他究竟是屬於大乘佛教還是小乘佛教……「法成打斷周牧的話,恢復正常神態微微一笑道:」天下就一家佛門。無所謂大乘小乘。「法成把紙張放在匣子里抱在胸口,準備離去,忽然像想起來什麼轉身問道:」這武功你為什麼不練。「周牧背過身去,拿起筆在另一張紙上寫畫著什麼,聽到法成發問,頭也不回說道:」有些問題想不通「。二人均是聰明人,法成也不知聽懂沒有,朝周牧背影行了個禮,轉身離去了。
自那天以後,白天芍藥便和朱老頭一起去城中各家趕戲,晚上又一起回來。除了朱老頭曾經有一個不知想表達些什麼奇怪的眼神偶爾還能讓周牧想起,日子平淡而安和。周牧總覺得這多少與這座時常飄蕩著濃郁禪香味的寺廟有關,不過都無所謂。已經連續幾天連續好幾天沒見道普智大和尚,也不知去了哪裡。這日周牧正在和法成坐在合歡樹下說話。幾日相處,周牧對這個小沙彌的話語早已習慣。在普智和寺中其他和尚面前,他是個不拘一格的小和尚,但在跟雜耍班眾人和周牧聊天的時候,倒也似個俗人般完全沒有一點佛家的不染煙火味。法成說道:」我本來以為世上沒有什麼仇沒有什麼恨是化解不了的,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過自從普智方丈告訴我那件事之後,我總覺著佛祖這話有些說的有些不對勁,有些不舒服。「周牧抬頭看了看被樹枝遮攔著的天空,道:」局外人看局內人總覺得局內人很傻,明明這麼做可能會有大圓滿的結果,偏偏選擇的卻是一條死路。但我有些奇怪的是為什麼局外人能看到別人的不足,卻又深陷自己的局中不能自拔。佛祖這話確實有道理,如果有一天你能徹底跳出局外,也能成佛。「法成一陣乾笑,道:」我怎麼聽著你這話有諷刺的意味。僧人也是人,雖然信仰的是佛,再超脫世俗也離不了一個人字。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有喜怒哀樂。我不覺的對少林寺產生一些敵視有什麼不對,再怎麼說,我也是普度寺中冊了佛號的和尚……「。周牧有些感慨的嘆道:」好一句和尚不是佛。你倒是看的開「。二人均沒發現,在法成說道僧人也是人時,不遠一處偏僻的廟宇內,普智坐在一張蒲團上,對這眼前一座做怒目金剛狀的佛像和桌上一排破舊袈裟,露出額頭眼角的皺紋長長嘆了口氣,雙手合攏低聲喧了聲佛號,然後慧欣一笑,片刻間作出了一個決定。二人正說的起勁,忽聽身後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朱大春朱老頭手裡掂著一根煙桿興高采烈的大步走過來。見了二人,不禁呵呵一笑,露出一口有些泛黃的牙來,道:」二位在這聊什麼呢,這麼高興。「法成看見隨後身後雜耍班眾人也個個滿面紅光,站起身來也笑道:」朱班主可是遇到了喜事「朱老頭點了點頭,正準備答話,只見那日學口技的六弟忍不住搶先說道:」小和尚,這次可是天大的喜事。城中的一處王府聽說了我們雜耍班,明日要我們前去在府內表演一番,聽說不少達官貴人也會去觀看。能在皇親國戚面前宣揚我們羅藝班的名號,可是大大有臉面的事。日後行走江湖哪個也得高看幾分。「三哥扯了一下六弟衣袖,打趣道:」怕是有了臉面好回家見哪個漂亮姑娘吧。「朱老頭也不在意,瞧了一眼似乎有些心神不定的芍藥,開口說道:」的確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此事能夠順利辦成,我老頭子就是死了也有臉去見東家了。普智大和尚呢,怎麼不見他人影「法成指了指遠處一間偏房,道:」普智方丈在祭拜本寺前輩高僧,已經有三天沒出來了。「朱老頭一拍腦袋,苦笑道:」這幾日太忙,我倒把他給忘了「說完便匆匆向廂房走去。芍藥也轉身離開,三哥對周牧笑道:」周小哥,你整天呆在寺廟裡並不覺著煩悶么。年輕人要有活力點,經常到處走動走動,不如明天一起跟我們去王府見識見識,也好瞧瞧那些貴人們跟我們老百姓長的有什麼不一樣。「六弟慌忙說道:」是啊。周小哥,整天呆在寺院里也不是個事。你要是覺得不好意思,我們雜耍班正好人手不夠,明日怕忙活不過來,你在旁邊幫襯著就是。「法成低頭一笑,轉身也走了。」周牧看著臉前兩位頗為意動的樣子,不知該說什麼好。剛才芍藥的神態一絲不拉的看在心裡,聯想到那日的宅院,似乎這裡面還有些文章。二人勸解了半天,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周牧終還是個少年,忍不住那份好奇,開口說道:「二位大哥,明日我去便是。」二人自是十分高興,約定的時間,自然歸去不提。
偏房內,朱大春鞠樓著身子站在普智和尚身後,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們來著的目的已經完成了一半,明日再完成另一半便要離開了。「普智點了點頭,聲音低沉道:」明日朱重八會秘密去王府,這我已查明。剩下的事我也幫不了你,只能看芍藥自己。昔年文娘一頓施捨之情,總算能抱得一二,只可惜明日不能親眼看你演戲……」頓了片刻,又道:」再過幾日,我也要離去。你要是還有什麼未了的事,趁還能看見和尚一併說了吧。「朱大春摸了摸心口,眼角感覺到一陣濕熱,嘆道:」我還能有什麼心事。把小姐帶到應天府認祖歸宗,我這把老骨頭也沒什麼用處,可以安心見東家去。「這個半百得老頭一生中再一次露出了自己傷心的一面,記得上次流淚還是在年輕文娘剛離去那會,抱著一個女嬰站在荒野外……普智也不打擾朱老頭的沉思,緩緩轉過身來,露出了一張比朱大春更顯老態的臉來,皺紋密布在額頭眼角,彷彿一瞬間便老了幾十歲般。等朱老頭從沉思中醒來,屋內已經是漆黑一片,普智和尚道:」我會在芍藥離開前給他譜上一卦。不過以後的路還是需要她自己走。「朱大春沖和尚跪下磕了三個響頭,轉身便離開了屋內。推開房門,立馬又變的如剛來滿臉欣喜的樣子,只見不遠處有一個窈窕的身影,待走近些才發現正是芍藥。朱老頭呵呵一笑,道:」走吧。早些歇息等明日進了王府可別砸了咱們羅藝班的招牌。「芍藥點了點頭,跟在班主身後回了自己房間。
第二天天未亮,周牧就聽見庭院里來回的腳步聲,知是雜耍班一行人起來練把式。便早早帶著竹簍來到合歡樹下。不多時,三哥眯著一雙眼走過來,道:」周小哥,起來了。咱趕緊去吃些早點,準備去城中,「周牧見他顏色憔悴,顯然昨晚沒睡好。待到粥棚中一瞧,雜耍班的大部分人均是神色疲憊,哈欠連天,顯然也如三哥般激動了一夜。朱老頭督促著眾人三兩口吃完麵餅,推著板車出了普度寺院門。一行無話,到了城門處,那官差這幾日天天見他們來往,也沒有盤問,周牧混在眾人中進了應天城。這是他第二次到城內,大清早街上並無多少行人,顯得十分冷清。朱老頭走在前面,道:」已經打聽清楚,這邀請咱們的王府在西城偏南,大約還要走一個時辰,大家待會可要打起點精神,千萬別演砸了。「六弟道:」放心吧,班主。咱這手藝可是從小就開始練的,就跟喝水吃飯那麼簡單。「朱老頭又講了些該注意的地方,見眾人也沒心思聽,也就閉口不在說話。穿過幾個早市,走到一片大宅院前。朱老頭仔細辨認了一番,便走到一處後門敲了幾下,開門的是一個小廝,見眾人如此打扮忙道:」各位可是羅藝班的夥計。管家已經吩咐過了,你們直接從這裡進來就是。「說完打開了後門,在前面引路。朱老頭拿出一塊手鐲對悄悄對芍藥道:」一會表演的時候戴在手上,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怕你弄丟了,我就一直沒給你。今日你想見得人就在台下的人裡面,他一瞧見你的模樣,便會打聽你的情況,說不定還會叫你過去。你記住,如果他說話的時候提到了文宣姑娘,你便把這手鐲露給他看。若是他隻字不提,只問你是何人從哪裡來,那關於你娘的事你便一個字也不要說,就說你是山上砍柴夫的女兒。「芍藥有些遲疑道:」可他……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朱老頭低頭苦笑:」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等一會你自會明白。「芍藥還準備說些什麼,只聽那小廝從後門中露出半個身子,呵斥道:」還磨蹭什麼,快點進去。晚了管家那裡可沒好臉色給你們瞧。「朱老頭賠笑道:」這就進去,這就進去……「那小廝一愣,轉過身去笑道:」哼,一群鄉巴佬。「朱老頭趕忙帶著幾人跟在那小廝身後,繞過一片假山,來到後院一處空地,沖一人道:」大管家,那群玩雜耍的幾個鄉下人到了。「那人一擺手喝退小廝,道:」你們跟我來。「眾人來到了不遠處一間柴房,那管家道:」你們在這等著。「說完竟頭也不回的走了,至始至終都都未仔細看眾人一眼。幾人似乎遇見多了這種情況,並不慌亂,幾人卸下板車上的傢伙式,四下分散的坐在地上。三哥對周牧道:」我們一會表演的時候,小哥在旁邊看著就行,捧個人場。「周牧對雜耍完全是外行,怕越幫越亂,只能點頭稱是。
這一等,便是等到了午時。有個小廝送來幾碗乾飯,眾人湊活著吃了,跟著小廝又來到了那處空地,只見正中央一上午時間便用二尺來長的木樁搭好了一座戲台。小廝道:」你們趕緊些,一會王爺到了就要上演。「朱老頭連忙道一定一定,帶著眾人去了後台,周牧站在後台邊上,就等開演。又過了一會,只見陸續有官員走到不遠處樓廊里坐下,到處都有帶刀侍衛走動,人來人往全是黑壓壓的一片,也分不清那個是王爺。最後終於無人再來。管家一路小跑走到朱老頭面前道:」開演把。「朱老頭瞧了一眼不遠處一行人,連忙招呼眾人依次出場,大家平常表演多了也不覺得怯場。最先上去的是三哥,他站在台上說了幾句場面話,又指著台上一塊大石頭道:」這是一塊重三十斤的石頭,各位可瞧好嘍。「說完便在石頭上套上繩索,沉了口氣用牙銜住一頭緩緩提而來起來。接下來上去的幾人也均表演了一番拿手絕活。底下人大多少去肆坊,沒見過這等稀奇,瞧著熱鬧也紛紛叫好。周牧暗自點了點頭,這些雜藝班中人顯然至多會些粗淺武功,能做到口銜三十斤大石也算是本事。正思量間,芍藥走了上去,拿出了幾張碗碟來,向台下行了個禮,雙手一拋,那碗碟便像神了般在手上空中轉來覆去,起先是三個碗碟,數目慢慢增加速度也逐漸加快,繞的人眼花繚亂應接不暇。片刻之後,管家又是一路小跑,走到預備向後台走去的芍藥道:」這位姑娘,我家老爺請您過去一趟。「語氣卻不似先前那般倨傲,臉上滿是笑容,頗有些阿諛的味兒。芍藥轉身去看朱大春,朱老頭心中一喜,道:」趕緊去吧,注意點規矩,別讓人家老爺等急了。「芍藥點了點頭,忐忑不安的跟在管家身後走到廊坊中去了。朱老頭趕忙喚過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上了戲台,拱手向台下道:「各位看官,下面這個把式叫蹬雲梯,各位可要瞧仔細了」說完大漢伸出了雙手,便有幾人搬來十幾張木椅在大漢手上依次疊放起來,只見放了兩三個手就已經夠不到,那人蹲下身子,身後一人縱身一躍,站在先前那人肩膀上繼續往上添加木椅,很快又有第三個人站在第二個人肩膀上繼續疊放。依次累加,越往上放,越是小心翼翼。終於把木椅都放在大漢手掌中,遠遠望去不下五丈高,幾乎與廊坊間那座最高的閣樓相平齊。大漢一身低吼,紮起馬步,朝朱老頭意識繼續。朱老頭脫下身上灰色布衫,露出一身緊身衣。旁邊疊起羅漢,朱老頭站在一人肩膀上吸了一口氣,竟是沿著木椅邊角迅速往上攀爬起來。眾人皆目不轉睛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幕,生怕那老頭一不小心掉了下來。正待朱老頭一隻腳踏上最高處時,只見不遠處廊坊間一陣大亂,侍衛們紛紛拔出刀劍把院內圍個水泄不通,尤其是那座閣樓下,竟是聚集著上百的侍衛,不遠處仍有官兵快速湧來。戲台上眾人不明所以,均是大眼瞪小眼楞在那裡。周牧並未上台,今日朱老頭與芍藥之間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嘴上雖不言明,心裡卻是懷了一個老大的疑團。院內一亂他就有所察覺,隱隱見到閣樓內有刀光劍影,但芍藥不會武功這是他早就知道的,只怕是另有人藉機混入了閣樓內。正思量間,卻見閣樓兩道身影一躍而下,身後不少身著侍衛服飾的人緊跟著也跳了下來,其中有一老者看著熟悉,正是那日在城門處見得幾名官差中的一人。只聽一統領模樣的侍衛大喊道:「包圍整座王府,莫走了反賊。「朱老頭剛從桌椅上下來,卻瞧見一名江湖女子把劍架在芍藥脖領間,朝閣樓吼道:」朱重八,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狗賊。若是你連你女兒的命也不要了儘管讓人來追。老娘可是在樓上聽的清清楚楚,做了那麼多孽。今日我殺不了你。總有一天會有人取你狗命。「閣樓中一面露威嚴氣勢驚人的中年人冷冷一笑,準備下命令就地格殺,自登基以來哪還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就連那幫一起打天下的臣子面朝的時候也都是誠惶誠恐,生怕一不小心惹了龍顏。忽聽身後一儒雅青衫的年輕人跪在地上臉上猶有未乾的淚痕,梗咽道:」父皇,不可,三妹在外漂泊多年不知受了多少苦,今日才得與父王相見,還望父皇憐惜三妹,等那賊人放了三妹在動手。「幾位十多歲的孩子也跟著跪了下來,中年人面色陰沉怒道:」標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朕幾日冊封幾位皇子,那白蓮教的餘孽竟敢來刺殺朕,你竟讓朕放她走。「,年輕人也不答話只是不停扣頭,身旁一眾大臣中走出來一個面容疾苦身材短小的人哭道:」陛下,當年文娘曾救過陛下和小臣等一干人的性命,還請陛下三思啊。「中年人猶豫片刻,似乎又想起當年那個叫文娘的女子,心下道:」文娘,這是還你的情。「心中一震安慰,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告知大內侍衛不得阻攔。標兒,你等都起來吧,不幾日你的幾個兄弟幾人就要離開朕的身邊,趁現在有時間多和弟弟們聚聚,將來的天下可要靠你們支撐「年輕人緩緩爬起來,低聲道:」謝過父皇。「卻是站在一旁,不敢再有半點言語,剛才已經觸犯了皇上了逆鱗,雖然自己身為太子卻也不敢再放肆。中年人轉身對一惶恐不安的胖子道:」誠王,這次事件我就不跟你計較,今日與你商議的事你可要辦好。若是朕的幾個兒子出了半點事,可別怪朕不顧往日舊情……「又對眾人道:「擺駕回宮。」誠王趕忙點頭稱是,眼睜睜看著眾人擁著中年人走了出去,閣樓中冷清下來,才敢感覺到一陣涼意,竟是出了一身冷汗。皇上的手段他自是了解,自開朝以來殺了多少位大臣,當年一起打天下的兄弟都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他可不認為自己能和那些開國功臣相比。樓梯一陣噔噔響聲,管家和六扇門中眾官差走了上來。誠王心知此時不是感嘆的時候,護送幾位皇子的事還要指望這幾個人來著,強笑道:「聶先生呢,他的傷不礙事吧」。姓馬的錦衣大漢道:「我師叔還在追那賊子,師叔武功高強,那點刀傷自是無礙。」誠王點了點頭也未有多大表情,道:「今日多虧了聶先生,要不是他替本王擋了一刀,本王就……等聶先生回來,本王親自向他道謝。「眾官差不知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剛才還在旁廳吃酒,聽到這邊一陣混亂便過來瞧瞧。這時王爺顯然情緒不高,眾人自不會自討沒趣,問了聲好便匆匆離去。管家等著眾人走下樓去,向誠王問道:」王爺,那幾名玩雜耍的怎麼處置。「誠王再也忍耐不住,怒道:」還能怎麼辦,交給順天府,明日處斬「管家道:」可是……可是那芍藥姑娘是從那雜耍班裡出來的,若是她日後問起來,怕是皇上那裡也沒法交代……」誠王一拍腦門,急道:「我把這茬給忘了。放了放了,隨他們去哪。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把皇上吩咐的差事辦好,哎……你再去找幾名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來,可千萬別在出什麼差錯。」那管家得了命,匆匆走下樓去到戲台處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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