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膽子肥了啊
「都退下吧。午時時,將侯府那丫頭接來陪朕一起用膳。」
「奴婢遵旨。」
五公公倒退著離開六樓。
「坐。」
涼亭有風,秋風微涼。
武沐裹了裹身上錦服,開口道:「朕最近一直在想那日你所說的士農工商之說。」
楚墨沒想到,皇上竟然對這事上了心。
「朕想效仿前朝變法。」
楚墨心頭咯噔一下。
變法豈是兒戲?歷朝歷代,推行變法的,又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戰國時期商鞅變法,死後被處以車裂示眾。
西漢王莽改制,死於亂軍之中。
唐朝楊炎推行兩稅法,與宰相盧杞不合,被構陷貶官,於途中被賜死。
慶曆新政、王安石變法、張居正推行「鞭法」,莫不以失敗告終。
成功的有嗎,當然有,只不過少之又少。
楚墨性子散漫,哪有心思摻和這等動輒掉腦袋,被人秋後算賬的事?
「皇上,變法乃國之大事,如何與小民說……」
「怎麼,朕還沒說要用你呢,就開始推脫了?」
武沐極為不滿。
任哪個臣子聽到天家想要給他加擔子的話,還不得感激的涕淚橫流五體投地高呼謝主隆恩,怎麼到了楚墨這混小子這裡就如同要他命一般?
這的確是要命的活。
「皇上,不是草民推脫,而是的確能力有限,不敢誤了皇上大事,還請皇上明鑒。」
「聽說萬利商會裡面出售的那些香皂、香水什麼的,都是出自你手?」
武沐話頭一轉,又繞回了萬利商會。
「草民只是搬運工。」
這話楚墨發自肺腑。
只不過是來自超時空的搬運工罷了。
「搬運工?那你和朕說說,你都是從哪搬運而來?代工者為何人?工坊設於何地?」
武沐冷笑道。
「您老都調查過了還問這話?」楚墨腹誹完,表現的膽戰心驚,離座就要拜下去。
「少來這一套。」武沐制止楚墨,「朕說過,今日你我只是閑話家常。」
「謝皇上寬恕之恩。實話說吧,草民只是閑暇之時無聊,喜歡格物致知,搗騰點小玩意,實在難登大雅之堂。」楚墨說道。
'格物致知?這便是你說的創造性?
「是的。皇上從萬利商會每日的營收當可看到,一旦真正形成創新,帶來豐厚利潤不說,還是獨家買賣。至少,草民敢肯定,短時間內,市面上不會有同類型的物品出現。」
楚墨偷偷瞄了眼武沐,小心的說道:「皇上,您想啊,草民賺的是乾國豪商貴人的錢,但凡業務做大了,實力有了,到時候就可以出關,賺遼人與景人的銀子。」
楚墨描繪了一副遼闊前景,說白了,就想弄個批文,允許萬利商會在某個時間點對外貿易,而不會被當成勾結外敵抓起來。
「聽說你佔了大頭?」
「草民勞心勞力,賺的稍微比世子多那麼一丟丟。」
楚墨謹慎回道。
「朕欲行革新之策,擬從改變工農商稅開始,不知你以為如何?」
怎麼又調回變法上來了?楚墨對武沐思維的跳脫有點不適應,感覺被牽著鼻子走,一步一步陷入被動。
「皇上是想要減稅?」
楚墨硬著頭皮回道。
乾國的稅制,楚墨其實並不太了解,並不曾研究過。
「是啊。可惜國庫空虛,空虛吶……」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
這是要來打秋風嗎?
「是啊……國庫想要豐盈,非一日一人之功啊。」
楚墨裝糊塗。
「聽說你們開鋪子攏共花了十五萬兩紋銀,其中,母后出了三萬兩?」
楚墨:「……」
他明白了,這不是想打秋風,這是想要打劫啊。
「莫非是朕說錯了?」
「回皇上,確有此事。」
當初聽武淮說到銀錢來歷時,楚墨便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沒想到來的這麼快,這麼直接。
「五成。」武沐不想拐彎抹角了,直接了當說道。
堂堂九五之尊,竟然向子民索要商鋪權益,這事的確令武沐心中不虞。
可想起逼問武淮所獲得的信息,他又不得不這麼做。
想想預售制,加盟制,連鎖經營模式,武沐心中的疙瘩便迅速消了下去。
即便按照楚墨所言的什麼市場消費能力與供貨趨於理性時,都城一地也可月入紋銀至少五萬兩,更別提天下十二路,十八府,七十二州,數百縣鄉了。
匯總起來筒直是天文數字,幾乎抵得上朝廷國庫年景不好時的總收入。
就算以三成凈利計,多半也有百萬之巨。
國庫呢?一年盈餘多少?
武沐想著自己繼位的三年來,第一年國庫留存的六十萬兩白銀又因為賑災、大赦天下而消耗一空;第二年盈餘不足二十萬兩;第三年持平;今年又遇上邊關不穩,軍械、軍餉等開支大增,國庫早已入不敷出。
武沐想著這些,一時神馳天外。
「不可能。」楚墨脫口而出。
「皇上,哪有您這麼算賬的啊。世子與草民總共投入五十萬兩紋銀,太后的三萬兩即便算作股金,那也只是六個點權益啊,如何來的五成?」
楚墨苦著臉。
「五十萬兩本金?你訛朕呢?」武沐自然知道侯府情況。若說侯府早些年拿出三四十萬兩,倒也不是不可能。可如今莫說是三十萬兩,只怕三萬兩都有困難。
「一成。皇上,草民只能給太后一成。」
「四成,外加對景國、遼國貿易文書。」
「兩成,不能再多了。」楚墨搶先說道:「皇上,草民可以做主勻給太后一成,永寧公主一成。」
「有何說道?」
武沐奇道,一時倒是沒有再緊逼。
「草民佔四成,我家娘子佔兩成,世子佔兩成,皇室佔兩成。草民與世子早在成立萬利商會之初便定下了章程,商會事務按權益表決。草民必須佔據主要權益,如此方能確保商會按既定計劃延續下去,而不會被寅吃卯糧,行那殺雞取卵之事……」
楚墨接著說道:「太后與永寧公主不參與政事,但又為皇家身份尊貴之人,一方面可以震懾宵小不敢打商會主意,另一方面又讓那些清流御史們挑不出皇上的毛病。這部分銀錢皇上想怎麼用就怎麼樣,想用在哪
武沐沒說話,而是將懷裡的復古火銃擺在了桌案上。
「擱在懷裡,硌得慌。」
硌得慌?這怕不是威脅吧?
楚墨嘴角微微抽動。
「皇上,其實這些都是小錢。」
「哦?」
武沐把玩著火銃。
「武帝開國時,一文錢能買三個包子;到了文皇時期,一文只能買一個包子外帶一個小饅頭。到了如今,一文錢只能買一個饅頭。」
「換句話說,銅子在貶值。而這世上只有朝廷能做的事,便是鑄幣。」
「若是拿下景國與遼國,便多了銅礦、銀礦、金礦,皇上豈不是短時間內便可鑄造更多錢幣?控制錢幣總量,合理貶值,割天下豪商權貴的羊毛,豈不是快哉。」
「你這是哄騙朕呢?景國與遼國是說拿下就能拿下的?倒是你這錢幣合理貶值的話有幾分意思。」
武沐當然知道現如今,銅錢流通為主,銀子因為產量小而很少在民間成規模的流通。若是控制好供應量,自然是極好的事。
「先不論如何拿下景國與遼國,草民還有一事要向皇上賀喜。」
「莫非你要獻上商會?」
武沐笑道。
「草民曾在坤寧宮內說過,糧食畝產可達十八石。如今雖然還做不到,但畝產達到八石,草民還是大有把握的。」
「此言當真?」
武沐豁然站起,雙眼亮的嚇人。
八石將近千斤,畝產若真能收千斤,又何愁天下無糧?
「欺君可是殺頭重罪。」武沐冷靜下來盯著楚墨,一字一頓說道。
畝產八石是什麼概念?全年糧食收穫將翻倍不止。
在這手中有糧心中不慌的時代,翻倍的產量量意義絕非銅子所能比擬的。
「草民願拿項上人頭作保,再說草民雖然愚鈍,但也不敢拿這種民生大計之事忽悠皇上。」
楚墨直視武沐目光,嚴肅的說道。
改良種子一事,楚墨早就想做,只是沒有合適的時機。
『你有什麼條件?
『作為乾國子民,此乃應盡之責,草民獻上良種,別無所求。
武沐仔細盯著楚墨,似乎想通過他的雙眼看透內心。
良久后,目光從凌厲到炙熱,再到溫和。
「商會的事就依你而言,皇室佔兩成。良種一事,何時能有準信?」
武沐緩緩踱步。
「來年開春之時。」
「這也是你的格物致知?」
「正是。」
「好一個格物致知!」武沐按擦下翻湧的心潮重新坐了下來。
「草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說。」
「草民聽聞工部左侍郎方子墨素來勤勉,對格物一道素有研究,草民想請方侍郎一起,幫忙改良種子。一來可以加快進度,二來也可讓工部提前做好準備,應對明年即將大規模推行的器具、水利設施等。」
楚墨說道。
這算是他的小私心。
臣子之間投桃報楚,互相傾乳的事武沐見得多了。楚墨的花花腸子他自然心知肚明,但沒有點破。
「方子墨朕還是知道的,當得上勤勉二字。工部老尚書算算年紀,明年也該致仕了……工部右侍郎易梁達乃首輔極力推薦之人,告訴方子墨,這事若干漂亮了,朕保他。」
「皇上英明。」
閑聊間,時間已近午時。
忠義酒樓慢慢熱鬧了起來。
新菜品推開不到十天,到忠義酒樓用膳,已成為時下達官顯貴最熱衷的事。
「憑什麼說改就改?今日是我早已定好的位置,定金都交了的。莫非侯府店大欺客?」
樓道口傳來吵鬧聲。
這聲音楚墨還頗為熟悉。
寧國公府世子,徐庸。
當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H公公。。。」
無人應答。
:皇上,五公公此刻應該去侯府了。
楚墨小聲提醒。
「朕倒給忘了。」「徐庸,給朕滾上來。武沐暴喝道。
「劉能兄,我是不是幻聽了?好像聽到皇上的聲音。」
徐庸被暴喝聲嚇了一跳,心存僥倖的問道。
劉能也是驚魂甫定的樣子,「應該是皇上的聲音吧?」
刑部尚書府的公子哥冷梓楠肯定的說道:「就是皇上的聲音。」
三人臉色發白時,一行人拐過樓梯口出現在眼前。
「趙小姐,請。」
「忠義酒樓是侯府產業,自然是五公公先行。」趙飛燕笑道。
「你們三人在此作甚?皇上召見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