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金錢巨龍
「多吉,多吉……」
一座沙漠中的小城,一座只有數百人的小城,卻在漫天黃沙中發出了震天徹地的呼喊。
李牧雲和央金娜索也站在人群中,李牧雲抱著小菩身,央金娜索抱著小菩心,都激動地和所有人一樣,揮舞著高舉的雙手。
「爹,娘,多吉是什麼意思啊?那不是拓跋爹爹嗎?他們為什麼叫爹爹多吉?」
小菩身瞪著一對兒大眼睛,不解地問道。
「兒啊,多吉的意思是金剛,是能保護爹,保護娘,保護你和弟弟,保護我們所有人的神!」
央金娜索親了親小菩身的臉蛋,滿含熱淚地說道。
「我拓跋爹爹就是金剛,就是保護我們的神嗎?」
李牧雲也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對,你拓跋爹爹就是我們的保護神!」
小菩身眼珠轉了轉,稚嫩的喊聲也隨著周圍的人一起響起:
「多吉爹爹,多吉爹爹!」
……
新月如燈,繁星似海。
多吉親了親已經熟睡了的小菩身和小菩心的臉蛋兒,又笑著看了一眼爛醉如泥的李牧雲,心中滿是舒暢,而後便轉身出了房門。
「拓跋哥。」
身後響起了央金娜索的聲音。
「娜索?」
多吉轉身,依舊止不住地笑著望著央金娜索。
「拓跋哥,你回來已經好些日子了!」
也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因為方才的羊奶酒,娜索的臉紅撲撲的,就如天上的新月那般美麗。
多吉並沒有飲酒,只是喝了些酥油茶,但因為開心,臉上也有些紅光,此刻一看娜索追了出來,便笑著說道:
「娜索,你放心,我今後哪兒都不去了,就留在城裡,給大家治病,而且還要把我這一趟所有的見聞所學,都交給菩身和菩心。」
「我知道!」娜索紅著臉,用銀牙咬著紅潤的下唇,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拓跋哥!」
娜索又輕輕地喊了一聲。
「怎麼?」多吉又笑著問道。
「那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娶我?牧雲哥說問了你好幾次了,你都沒答應,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娜索低著頭,支支吾吾問了出來。
多吉知道娜索想說什麼,不禁苦笑一聲。
「娜索,你不知道,我出去了之後,才知道,這天下間不管哪個國家,不管哪個種族,女人都只能有一個夫君的……」
「女人只能有一個夫君?」娜索抬起頭,滿臉都是詫異,但轉瞬間,她如月的臉上和如星的雙眸中,又灑出滿滿的期盼。
「那又如何,我們是古骨龍城人,我是可以同時嫁給牧雲哥和你啊,我們不是小時候就說好的嗎?」
「……」
見多吉沒回話,娜索又焦急問道:
「拓跋哥,你是不是真的已經不喜歡我了?」
「唉!」
多吉嘆了口氣。
「娜索,我和牧雲還有你我們從小一起相依為命,我喜歡你,但如今我已經遁入沙門,需持五戒八律,不能娶妻,這是當初我在佛前發下的誓言,如果我破了戒,我歷盡千辛萬苦學來的本領,就用不了了。」
「原來是這樣啊!」
娜索神情變的有些黯淡。
「那這樣吧,等你教會了菩身,菩心他們,等他們也能為大家治病的時候,你就娶我,好不好?我和牧雲哥都能等你。」
「娜索!」
多吉又搖了搖頭。
「我要教菩身和菩心他們的是佛法真理,是與人為善的道理,並不會教他們密宗氣功,等他們以後長大,他們還要娶妻生子,還要延續你和牧雲的血脈,我們無權決定他們的人生,更無權讓他們也像我一樣,去做一個持戒的苦行僧!」
「拓跋哥!你,你真的下定決心,不娶我了嗎?」
娜索忍不住上前拉住了多吉的僧衣,眼圈早已通紅。
「娜索,我本已出家,按說應該既無父母兄妹,更無子嗣後代,但你和牧雲我實在割捨不下,更是把菩身和菩心當做我的親生孩子一般愛護,我感謝佛祖,感謝你和牧雲,能讓我一個出家人也能有菩身和菩心兩個如此可愛的孩兒,這已經是佛祖垂恩了,我實不能再破戒娶妻,不過,我永遠都會把你當成我的親妹妹,牧雲當成我的親弟弟看待,也永遠不會離開你們,娜索,你明白了嗎?」
「拓跋哥,我……」
多吉從娜索手中抽回了衣袖,單掌合十。
「娜索,如有來世,我拓拔灲不懼貧富,不畏鬼神,哪怕身墜六道,也會尋你,娶你,但今生今世,佛法無情,多吉恕難從命!」
……
「多吉大活佛,多吉大活佛,泉水幹了,須彌山的泉水幹了!」
「拓跋哥,這可怎麼辦啊?泉水幹了,城裡已經沒有水了!」
多吉已經絕食數日,但眼望著天上的烈日和乾涸的大地,依舊不停地朝著須彌山跪拜祈求。
「我佛慈悲,請賜甘泉於聖山,救我古骨龍城滿城百姓,弟子甘願以身祭法,阿彌陀佛!」
多吉腳步蹣跚,走幾步,一叩首,身後跟著古骨龍城滿城百姓,往須彌山而來,李牧雲拉著菩身,娜索抱著菩心,走在最前頭。
「爹,娘,拓跋爹爹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他不餓嗎?」
小菩身的話,如同一把刮刀一般,刮在李牧雲和央金娜索的心頭。
「兒,你拓跋爹爹是要用誠心懇求佛祖開恩,他是為了我們受難的。」
李牧雲雖然跟小菩身解釋,但眼中卻難掩擔憂。
「娘,你不是說,不吃飯就會死嗎?我不想讓拓跋爹爹死,我不想!」
「不會的,你拓跋爹爹是多吉,是神,他不會死的。」
……
多吉身體越來越虛弱,而每天跟著他去往須彌山拜求的人也越來越少。
因為沒有水,城裡已經有人開始脫水病倒了。
「牧雲,菩心怎麼樣了?還沒退燒嗎?」
李牧雲滿面痛苦,搖了搖頭。
「不光菩心,菩身也起不來了。」
「佛祖啊!大慈大悲的佛祖啊,為什麼,為什麼要如此狠心,難道古骨龍城的災厄還不夠多嗎?」
多吉眼望著巍峨的須彌山,滿目絕望。
轟隆!
地動!
大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拓跋哥,這,這是銀子,滿山的銀子啊!我們有救了!佛祖顯靈了!」
多吉望了一眼大裂縫中耀眼的白光,一把拉住李牧雲。
「不,牧雲,這不是,這不是佛祖顯靈,這是地獄羅剎鬼手中的血刀,深淵中的惡獸。」
「拓跋哥,這是佛祖顯靈,有了這些銀子,就能去湟州府買水,買好多好多的水,大家都不會渴死了,菩身,菩心也能得救了。」
「牧雲,你聽我說,這件事無論如何不能說出去,否則,整個古骨龍城就會被血刀斬殺,被惡獸吞噬!你不知道外面世界惡鬼的貪婪,這不是銀子,是殺人滅門的鋼刀啊!」
……
「娜索,你,你要幹什麼?!」
李牧雲如同瘋了一般,撲在央金娜索身前,緊緊握住央金娜索的那還滴著鮮血的手。
「拓跋哥,牧雲哥,菩心想喝水,他渴,他渴……」
娜索顫抖著早已乾裂的嘴唇,雖是哭音,但通紅的眼中,卻沒有一絲濕潤。
「拓跋哥,我求你了,救救娜索,救救菩身和菩心,救救她們吧!」
李牧雲哭著跪在多吉腳下,不停磕頭。
多吉望了一眼李牧雲和央金娜索,又伸手摸了摸躺在床上的李菩身和小嘴沾滿了鮮血的李菩心,最終嘆了口氣,轉身走出房門。
……
十方望著邊巴西卜,心肺之中的氣息也隨之抽動了一下。
「所以,大活佛你最終去往湟州府,打算用珞珈山下的銀子來換水,而恰好遇到了蘇大掌柜?」
「古骨龍城地處大漠之中,無論是將銀子運出來,還是將水運進去,都要耗費巨大的人力,僅憑我一句珞珈山下有銀子,誰能相信?!」
邊巴西卜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
「也就是說,蘇大掌柜之所以會出現在湟州府,是事先就知道了珞珈山下的大銀礦,而他就是專門奔著大銀礦去的?」
十方猛然轉頭望向蘇寶卿,「大掌柜,為何之前你不告訴我你和寶光如來的真實關係,你全家老少,當真是寶光如來殺的嗎?」
蘇寶卿被十方一問,身子猛然一驚,又看了看冷眼望著自己的邊巴西卜,又看了看十方和章九喬,最終嘆了口氣。
「蘇某也知道,如今也瞞不下去了,天王,十大人,不錯,珞珈山下的銀礦的確是寶光如來告訴我的,但我的全家老幼,也的確是死在他的手中,只不過,當時我並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在給關山銅做嫁衣而已。」
「關山銅?!」
十方和丹杏一聽蘇寶卿說出關山銅三字,均是一驚,但還沒等十方反應過來,就聽蘇寶卿又說道:「其實,大人方才所言,只對了一半,錢塘半山之下,的確沒有大銀礦,但這並不代表,錢塘沒有銀礦,非但有,而且還是一座用之不盡取之不竭的無窮金銀山。」
「錢塘當真有大銀礦?」丹杏實在忍不住叫出聲來。
「否則,寶光如來為何不去京城,不去金陵,為何偏偏要到錢塘府來呢?」
說著,蘇寶卿又沖著邊巴西卜一躬身,聲音哽咽道:「拓跋兄弟,事到如今,蘇某也並不想為當年的古骨龍城血案辯白,畢竟,殺死滿城百姓的命令的確是蘇某所下,但當時蘇某也滿門被殺,滿心都是報仇二字,當時形勢已經逼得我無路可選了。」
「無路可選?就因為你滿門被殺,你要報仇,就要用古骨龍城滿城百姓為代價,你的妻兒老小冤死刀下,那我問你,古骨龍城滿城百姓何其不冤,牧雲他何其不冤,娜索她何其不冤,菩身和菩心我那兩個無辜的孩兒,又何其不冤?!」
邊巴西卜雙拳緊握,十根手指上的指甲已經深深刺進了手心之中。
十方一看邊巴西卜情緒逐漸失控,急忙向賽盼盼示意,但邊巴西卜卻沖十方說道:「大人,放心,如今我只想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如果想報仇,我早就殺了蘇寶卿了,根本不會等到現在。」
十方見邊巴西卜神情漸漸平靜,這才又沖賽盼盼揮了揮手,而後說道:「只要大活佛不再輕舉妄動,今日我可以還大活佛一個說法。」
邊巴西卜望著十方,淡淡說了個請字。
十方環視了一圈,眼光從邊巴西卜開始,直到章九喬結束,這才說道:「其實世間所有的悲劇,究其根源,無外乎一個字,錢!錢是權力和慾望的根本,更是所有愛恨情仇的源泉,當無數的錢匯聚到一處,就會變成一條由各種慾望交織而成的金色巨龍,所過之處,吞噬所有,無一倖免,而如今,這條滿是金錢的巨龍,就盤踞在這錢塘府。」
說著,十方先望向了章九喬。
「天王的悲劇,來源於俞天海和你們的兒子,而造成悲劇的是寶光如來和方萬秋,但最根本的還是因為錢所引發的慾望,那就是更多的錢,和用無數的錢去求長生。」
而後,十方又轉向蘇寶卿和邊巴西卜。
「大掌柜和大活佛的悲劇,根源就是赤裸裸的金錢。」
之後,十方又轉向了冰哥,「女王的悲劇,也是因為和由錢引發的各種慾望。」
最後,十方又望了一眼董解元,郭楚望,燕天下,葉夢得和一臉懵逼的梅潭冷。
「諸位無不是手握重權,有通天徹地之能的當世英豪,但最終到這錢塘府來,不也都是被這條金色巨龍吸引而來,就算是已死的方萬秋還有北上的秦牧,歸根到底,也都是為了想佔有這條金色巨龍,而這條金色巨龍,也就是蘇大掌柜所說的錢塘大銀礦!」
聽十方這般一說,所有人臉上都露出疑惑的神情。
十方繼續朗聲說道:
「錢塘地處東南,東臨大海,背靠大江,西接湖廣,南通閩越,更有京杭運河直通京都,東海之漁鹽,閩越之金鐵,湖廣之陶瓷,加上本身的茶米和絲綢,所謂內府六事,錢塘獨佔其五,再加之漕運發達,運達八方,僅是賦稅一項,就能佔到青銅王朝國庫收入的十之二三,毫不誇張的說,如果能控制錢塘,基本就控制了整個青銅王朝的命脈,這就是蘇大掌柜所說的大銀礦,的確是一座永不枯竭的金銀山。」
蘇寶卿微微點了點頭。
「錢塘之富,天下莫當。」
「只可惜,這座金山銀礦當初一直牢牢握在儒門的手中,縱然連皇帝,都難以染指,同時,因為有著錢塘府的巨大財力支持,所以朝堂上的兵儒之爭,儒門一直都佔據著絕對的優勢。」
「兵儒之爭?」
眾人聽十方說出兵儒之爭,更是一臉不解,不清楚十方為何突然提出這朝堂之爭,就連章九喬和邊巴西卜也都面帶疑惑。
「章天王,大活佛,女王,你們一個出身東海海中湖,一個來自西北邊陲,一個來自令丘山,都覺得自己和朝堂之爭毫無瓜葛,但真的是這樣嗎?並不是,因為兵儒之爭所爭的,並非是由儒門掌權還是兵家掌權,而是這富可敵國的財富,究竟是由誰來掌握!只要你們身處人世,就無法獨善其身。」
十方等眾人思索片刻,這才又接著說道:
「其實也並非只有青銅王朝,就連白銀鑌鐵大錫大狄,古往今來的任何王朝,皆是一理,如今這場五王之爭,就是這曠日持久金權爭奪的延續,而這所有的根源,都起源於二十年前,洛陽皇宮大內里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宦官——關山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