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夜色真美
東方泋這一夜睡得很沉,只在將睡未睡的時候聽溫周二人討論了一下鬼谷啊天下武庫啊什麼的,之後她便沉沉陷入睡眠連個夢都沒做。
早晨起來她是被手腕處傳來的拉扯感弄醒的,迷迷糊糊的睜眼看去,只見顧湘正拉著她的手,往下扯她帶著的琉璃甲手串。
見東方泋醒了,顧湘並沒有表現出驚慌失措或者不好意思,反而加大了拉扯力度,連內力都用上了。
「阿湘,你在幹什麼?」東方泋揉揉眼睛坐了起來,迷茫的看著四周破敗的情景,空蕩蕩的腦子裡神智逐漸回籠。
周子舒和溫客行二人就站在一旁看著顧湘的舉動,像是在觀察著,又像是在等待著一個結果。
「真的扯不下來誒!」顧湘最後使了把力氣,差點把自己拽一跟頭,隨後蹦跳的走向溫周二人說,「主人,真的拽不下來誒!」
不知為什麼,東方泋看著溫客行的臉色有些黑。至於周子舒,他已經夠黑了,所以看不太出來其他東西。
「這手串除了我自己誰也摘不下來,除非把我胳膊切了。」東方泋打了個哈欠,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抬眼看著他們問,「怎麼,你們要?」
見那二人只是看她並沒有說話,東方泋索性將手串摘了下來,遞給他們二人:「有用就拿去,但還請務必讓外人知曉這琉璃甲已經不在成嶺身上為好。」
東方泋眉目間一片坦然,動作不似作假和虛偽,見狀,溫客行和周子舒對視了一眼。
「阿湘只是好奇你編的這個琉璃甲手串,想摘下來看看。」溫客行搖著扇子最先說話了,「我跟她打賭她鐵定摘不下來,可瞧瞧,又是我贏了,是不是周兄?」
周子舒微不可查的一點頭,向旁邊還在酣睡的張成嶺走去。
「那阿湘可賭不過你。」東方泋笑著搖了搖頭,沒有戳破溫周二人的小心思,將手串重新戴好,然後對阿湘說,「阿湘,你別總掉你主人挖的坑裡。」
「就是,我主人心眼可多著呢,就會欺負我!」阿湘嘟嘟嘴,轉眼已經將熄滅的篝火又挑燃了起來。
溫客行無奈的一搖頭,搖著扇子坐回了火堆邊,拿起一旁不知何時已經盛滿清水的鍋洗了洗手。
那邊周子舒走到張成嶺身邊,為他診了診脈,發現脈象確實平穩了許多,些微鬆了口氣,於是打算拍醒對方。
「你讓他再睡會兒吧。」東方泋將清水端來自己這邊沾濕了帕子邊給自己擦洗,邊道,「你現在弄醒他也沒辦法動,再過一個時辰,他自然就又能活蹦亂跳的了。」
周子舒聞言看了張成嶺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坐了過來。
早餐是昨天的蜜水加熱就著剩下的饅頭,都是行走江湖的人,環境受限,隨便對付一口是常有的事,沒人會嫌棄簡陋。
張成嶺醒來的時間比預計要早上一些,起來之後懵了一會兒,隨後按了按自己傷口,發現如同沒有受過傷一樣,一點也不疼了,不由真誠的向東方泋道了謝。
「沒事,咱倆也認識不少時間了,我受你家照顧這麼久,幫這點兒忙不算什麼。」說完,便將成嶺的那一份早餐遞給了他。
幾人匆匆吃過,周子舒便打算帶著張成嶺上路。太湖距離這裡只遠不近,他身體這種情況,自然是早點兒將人送到完成囑託是最重要的。
「周兄,我瞧你我二人緣分匪淺,乾脆結伴而行如何?」周子舒離開之前,溫客行叫住了他,「你要送這孩子去太湖,路途迢迢,我呢正好有一艘畫舫,也想領略一番太湖風光,我們不妨一同走水路去,豈不舒坦?」
然而溫客行話還沒說完,周子舒一擺腦袋,示意張成嶺和東方泋隨他離開。
「小可生平,最不喜歡有緣人風餐露宿,雨打風吹——」
身後的溫客行還在聒噪,而周子舒三人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破廟的門口。
「噗哈哈哈,老溫真滴是有點慘。」走出了一段距離,東方泋還是忍不住笑意,她對周子舒說,「我光聽著就覺得他語氣委委屈屈的,像一隻戰敗了的花孔雀。」
周子舒嘆氣,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姑娘,你和溫公子也不遑多讓。」
「那我可比不上他,至少我沒當著你的面誇你生的美,誇你骨頭美,誇你臉和骨相不相配。」東方泋也不惱,腳步輕快的墜在他們後面。
張成嶺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於問出了心中很久的問題:「周叔,你和泋姐姐很熟嗎?」
周子舒腳步略一停頓,他像是疑惑了一下,隨後才說:「只見過幾面。」
張成嶺聽后心中瞭然,然後又生出些許嚮往:「泋姐姐,周叔,以後,我也想像你們二人一樣,等大仇得報,便行走江湖行俠仗義,廣交朋友。」
「會的小成嶺。」東方泋拍拍他肩膀,「就你這個發展潛力,以後絕對是武林中的一股泥石流。」
張成嶺聽后不明所以,倒是周子舒餘光瞥了東方泋一眼,心道沒想到這人也看出了成嶺的潛質,就是泥石流這種比喻他到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要是能再聰明點兒就好了。」東方泋突然又找補了一句。
張成嶺&周子舒:……
這一走,就不知走了多少時候。雖然一路上樹叢茂密風景秀麗,東方泋和周子舒體力也不錯,可初出茅廬從未遠行過的張成嶺卻有些受不住了。
本來是東方泋落在後面,現在卻變成張成嶺腳步有些踉蹌的墜在周子舒和東方泋身後,時不時的還要擦擦不停往外冒出的汗。他特意看過周叔和泋姐姐,這倆人就跟沒事兒人一樣,氣息都不見紊亂幾分,更別提出汗了。
張成嶺見狀又開始跟自己較勁,憋著勁的猛地發力,努力並排跟他們繼續往前趕路。
周子舒看了一眼張成嶺的模樣,暗自無奈嘆氣,他停住腳步,高聲嚷道:「我累了,咱們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
聽見這句話,張成嶺明顯鬆了口氣。
東方泋卻拿眼偷偷去瞄周子舒,促狹的看著他。周子舒沒心情搭理東方泋,向著前方有些開闊的地方走去。
誰知,原本被周子舒看上的用來歇息的地方卻有了人。
溫客行和顧湘二人坐在那裡,悠然自得的飲茶欣賞風景,全然沒有旅途的狼狽,見到周子舒三人,溫客行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朋友,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
「周兄。」他搖著扇子,得意的彷彿開了花,「沒想到咱們有緣人又相聚了,大熱天的,喝杯茶解解暑啊。」
周子舒站在原地,定定的看了溫客行好一會兒,就在溫客行以為他會說出什麼的時候,對方卻只是吝嗇的賞給了他一段目光,隨後拔腿就走。
「啊喲,某人又被無視了。」路過溫客行時候,東方泋的聲音輕飄飄的傳來,「你得繼續加油啊,老溫。」
「那是自然。」溫客行看著三人的背影晃著扇子,一臉的志在必得,「我溫客行看上的人,自然不會讓他跑了。」
此時此刻的周子舒從來沒有如此希望自己的五感趕緊消失,這樣大概就不用聽這兩個不是人的東西胡言亂語了吧。
只有跟在後面的張成嶺心裡苦,他好想休息啊……
好在,沿途風景確實不錯,可以歇腳的地方也不少。擺脫了溫客行,周子舒三人又來到了一處山清水秀的湖邊。天窗首領先是細緻入微的觀察了一會兒,確認沒有那隻聒噪的花孔雀,才招呼成嶺過來。
「來喝口水解解渴吧。」說著,自己先撩了捧水,順便擦了下露在外面的皮膚來降溫。
張成嶺又熱又累又渴,此刻見到水就像見到親人一樣撲了上去,恨不得整個人都泡在涼快的湖水裡。
東方泋盯著周子舒擦完了手腕和脖子,又盯著對方拿起酒壺喝了從溫客行哪裡灌來的酒,腦海中突然出現了疑惑。
周子舒這一路被盯,對目光很是敏感,見對方還不移開目光,不由問道:「東方姑娘,可是在下臉上長花了?」
「這倒不是。」東方泋果決的搖頭,隨後道,「我只是突然有個問題。」
周子舒聞言看了過來,他雖沒有答話,皺著的眉頭已經表明他想知道是什麼問題。
「你如果一直不卸掉易容,那豈不是一直洗不了臉?」東方泋忽然語出驚人。
周子舒:……
還好他沒現在喝酒,不然八成會被嗆死。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溫客行顯然是聽到了方才二人的對話,搖著扇子再度出現,「不梳洗可怎麼行,周兄正好可以借著這清澈的湖水洗漱一番,不知周兄以為如何?」
周子舒:……
見周子舒沒答話,溫客行也不尷尬,他有千萬種方法自說自話,他毫不見外的打了聲招呼:「周兄,我們又見面了,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周子舒只覺得自己有些牙疼,他忽然看了眼東方泋又看了眼溫客行,遂指著溫客行那邊對東方泋道:「東方姑娘,你還是跟著溫公子一道走吧,總歸都是殊途同歸嘛。」
哪知東方泋嗤笑一聲,堅定的搖了搖頭:「老周你想多了,老溫是跟著你一路走來的,我可沒沿路留記號或者通風報信什麼的。」
「那是,我和東方姑娘可不熟,見面的時間還沒周兄和她見面的時間多。」溫客行搖著扇子緩緩靠近周子舒,站在距離他三步之遙的位置,目光深沉的看向對方,「我和周兄能如此頻頻相見,看來緣分一定不淺。」
周子舒終於沒了脾氣,一副『行啊你們』的表情點了點頭,邁開雙腿大步離開。
「喲嚯,美人生氣了。」東方泋落後一步感嘆,「老溫,任重而道遠,你要堅強。」
堅強是個什麼鬼哦……顧湘聽了東方泋的這句話只覺牙酸。
溫客行從善如流的點了下頭,目送那三人再度離開。只不過,他發現,東方泋卻是將雙臂的袖子全部向上卷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似乎覺得對方戴著琉璃甲手串的地方更顯眼了一些。
剩下的路周子舒只顧向前走,連成嶺跟不上都不想管了。又不知走了多久,張成嶺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行啦,走慢點吧。」東方泋扶住張成嶺,對周子舒喊了聲,聲音軟了下來,「大不了不逗你了嘛。」
周子舒這才停下腳步,長長的嘆了口氣:「那就在這裡歇一會兒,再趕一段路就能到鎮子里了。」
東方泋這才看著他笑了,心道這人的的確確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啊。
前面距離鎮子不遠,周子舒不再委屈自己,喝起酒來也放開了一些。天色漸漸變暗,夕陽從不遠處投射下來,穿過樹叢照到他們這裡的時候便剩不下什麼光了。
白天酷熱的暑氣也消失了很多,徐徐的夜風吹了起來,絲絲涼意在林間穿梭,悶熱的感覺終於消失殆盡,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張成嶺舒服的舒展著身體,懶腰還沒伸完,一道破空之聲響起。
周子舒眼神一凜,瞬間抽出腰間的白衣劍,打掉了偷襲張成嶺的暗.器。
第一次偷襲沒得手,一群鬼面人忽然從已經快要黑透的林子里沖了出來,直接奔向了三人。
「還好這次沒紙錢,不然得多污染環境。」東方泋說著拉著成嶺直直的向後退,一邊退一邊說,「周兄交給你了!幾個小鬼不在話下!」
工具人周子舒:……
東方泋說的沒錯,這些小鬼自然不在前天窗首領的話下,他本意也是讓東方泋護著張成嶺,自己將這些人全都殲滅。就是對方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總感覺胸腔里憋了口氣似的。
周子舒只有一個人,自然不可能沒有漏網之魚,還是有一些被漏掉的鬼面人跑來東方泋和張成嶺身邊。每到這個時候,時空商人則一腳一個,又給踹回了周子舒搏鬥的陣營里。
所謂送人頭,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
張成嶺羨慕的看著東方泋和周子舒,心裡的那個想法漸漸堅定了下來。他沒注意到的是,原本都沖著他來的鬼面人,開始向東方泋那邊傾斜。
見狀,時空商人勾唇笑了一下,心想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而周子舒那邊的人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便幾招把圍攻東方泋和張成嶺的鬼面人也送去見了閻王。
黑白無常見到東方泋的時候已經見怪不怪,跟沒看見這人似的,把所有惡貫滿盈的假鬼給拘走了。
見沒人再來,周子舒甩拖白衣劍上的血跡,將它又收回了腰間。想了想,忽然掏出一個東西遞給東方泋。
「還你。」周子舒手裡握著手術刀講。
東方泋笑著接過,想了想還是澄清了一下:「雖然這東西我是得收回來,但這刀可不是我武器,你也不用感到內疚。」
周子舒頓了一下,無聲的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看了眼一旁被東方泋保護得很好的張成嶺,又想起白天張成嶺體力不支三番兩次都要倒下的樣子,忽然明悟了一件事。
「東方姑娘。」周子舒開口道。
「叫我小泋就好,姑娘太見外了。」東方泋笑著說。
周子舒沉默了一瞬,覺得小泋過於親昵,於是換了個稱呼:「東方,之前在破廟裡,你說是溫公子救了你?」
「是呀。」東方泋從善如流的點頭。
得到回答,周子舒忽然看了眼張成嶺,才問:「你這話,其實是說給老李聽的吧?」
東方泋一愣,隨後捧腹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周你這腦子怎麼長得,真是太聰明了!!」
周子舒聞言臉色果然黑了下來,這是第一次從他易容的臉上看到更低的氣壓。
「我要不這麼說,現在解決這些麻煩和送人的人不就是我了嗎?!」東方泋捂著肚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周子舒這次是真的覺得有些心梗,身上的釘子也因為真氣不順而隱隱作痛起來。
「不過老周你也別生氣嘛。」東方泋見對方偷偷咬牙切齒的樣子,開始順毛,「我這不也跟著來了嘛,我還把危險轉移了,也會跟著你們把成嶺送到趙敬手裡的。」
「你跟著我們難道不是為了找到其他琉璃甲嗎?」周子舒看了眼她的手腕,「不然你把它戴在這麼顯眼的位置,不是巴不得和琉璃甲有關的人都來搶,最後好坐收漁翁之利?」
東方泋聽了這番話后眨眨眼,並沒有反駁或者應和,只是說:「老周,你開心就好。」
周子舒:他開心個鬼。
雖說有沒有東方泋,他大概都不會放張成嶺不管,可現在卻覺得被人擺了一道,非常不爽。
「好了好了,我也沒算騙你,大不了到了鎮上我請你喝酒,你想喝多少都行。」東方泋說著推著周子舒往前走,「快走吧快走吧,不然天黑了,迷路了可咋整。」
周子舒還能咋地?難道把張成嶺扔了嗎?
於是天窗首領長出口氣,繼續盡忠盡職的做著護送張成嶺的任務。至於其他的……愛咋咋地吧。
後面的行程果然如周子舒所說,沒多久三人就到了鎮上,幾人行了不少的路,說不累那是假的,於是一來到鎮上就直奔唯一的一家天涯客棧。
客棧夥計見他們進來,抱歉的迎了上來:「不好意思三位,客棧已經滿了。」
「滿了?」周子舒不由蹙眉,他環顧了一下清靜的四周,不由問道,「這裡如此清靜,為何說滿了?」
「不瞞三位,我們打開門做生意有房間能不給您三人住嗎?實在是有位公子已經將這裡全都包了下來,您幾位多包涵,要不去別處看看?」客棧夥計想了個折中的辦法。
「別處?你們這裡還有其他客棧?」周子舒問道。
「那倒沒有。」夥計飛快的搖了搖頭。
「沒有你們讓我們去哪裡?」張成嶺急道。
「您三位出了咱家店,去哪兒我們可就管不著了。」客棧夥計笑著說。
那夥計的話音幾乎剛落,忽然『啪』的一聲響,東方泋將一袋金豆子扔到了對方櫃檯上。
那夥計見了眼都直了,剛想伸手拿,卻被東方泋迅速收了回來。
「見人下菜碟的我看多了,這麼明目張胆的,我還是第一次見呢。」東方泋呵呵笑了一聲,隨即提起夥計的衣領,將人扔出了客棧門外,「這客棧我買下都富富有餘,你這麼狗腿,算什麼東西?」
「你!你們!」那夥計齜牙咧嘴的站了起來,鼻青臉腫的又沖了回來,「沒客房就是沒客房,我又沒說謊,你們怎麼光天化日之下打人?!」
「對不起,太陽已經下山了。」東方泋說完連理都懶得理,轉身竟是要上樓。
周子舒伸出手臂攔住她:「算了,我們在柴房湊合一宿吧。」
「這不是周兄嗎?」樓上傳來無比熟悉的聲音,溫客行大搖大擺的出現在欄杆處,傾身向下看,「什麼柴房?哪兒有讓我們周兄睡柴房的道理。」
周子舒和張成嶺聽到聲音后,一齊抬頭向上看去,兩人全都是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掌柜的。」溫客行目光再度黏在了周子舒的臉上,笑著講,「把少爺的天字一號房打掃一下,讓給這位美……」
美字一出口,周子舒的眼神瞬間變成了警告。
「壯士。」溫客行逗夠了,從善如流的改口道。
「哎,好嘞,小二,趕緊收拾!」掌柜的得了命令,開始吩咐人安排起來。
「噗。」東方泋卻在一旁笑噴,她拍拍周子舒肩膀,「恭喜周兄,喜提昵稱美少女壯士,很好,很好哈哈哈……」
周子舒整個人僵在了原地,就連張成嶺都低下了頭,有些想要發笑的衝動。
客棧很大,他們加起來才五個人,除了天字一號房被周子舒安排給了張成嶺,其餘的人一個人住兩間都沒什麼問題。
東方泋挑了一間別人挑剩下的,吩咐店小二多打幾盆熱水上來。那店小二知道東方泋厲害,自己先前又狗眼看人低,這會兒倒是伺候的異常勤快。
「周兄,你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鵲巢鳩占嗎?怎麼說也應該讓我進去坐坐吧?」
洗澡水剛裝滿,溫客行的聲音從外面傳了過來。東方泋聽了一會兒,嗤嗤笑了幾聲,準備洗澡,卻沒想到有人來敲她的房門。
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向門外看去,溫客行的剪影投射在房門的紙窗上。
「老溫?」東方泋拉開房門,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溫客行轉頭看了眼周圍,發現沒人後便走了進來。
「這麼晚了有事嗎?」東方泋見他表情有些凝重,不由問。
「最後一次分開之後,發生了什麼?」溫客行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可怕,整個人的氣質又開始向惡鬼頭子過度。
「啊?」東方泋一愣,納悶的看著溫客行,「為什麼這麼問?」
「血腥氣。」溫客行微不可查的皺了下眉頭,聲音清冷,「他的身上有血腥氣,是受傷了?」
「沒有,是別人的血。」東方泋搖了搖頭,「來客棧之前,我們又遇到了鬼谷的偷襲。」
說著,東方泋忽然從腰間掏出一枚暗器遞了過去:「你瞅瞅這個。」
溫客行接過,仔細辨認了一下,露出一絲冷笑:「毒蠍。」
「對,毒蠍。」東方泋說著坐了下來,給自己和溫客行倒上茶,「鬼谷偷襲用毒蠍暗器,這說明了什麼,老溫你這麼聰明,應該想到了吧。」
「呵……」溫客行冷笑一聲,指間發力將暗.器捏成兩斷,露出一個嗜血的笑意,「看來他們比我想的要蠢多了。」
「害,那不也是為了推翻你么。」東方泋笑說出大實話,「你坐在王座上那麼長時間,還不允許手底下的人蠢蠢欲動怎麼滴?」
溫客行面無表情的瞥了這人一眼,甩手將段成兩截的暗器扔到了桌子上,轉身走了。
溫客行走後,東方泋怕還有人來打擾,乾脆將門死死固定住,打定主意誰敲門都不開,清清爽爽的洗了個澡,又從店裡取了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換上,這才美美的進入了夢鄉。
第二日陽光晴好,東方泋是在太陽曬到臉上的時候才醒過來。用冷水簡單洗漱了一下,摸了摸飢餓的肚子,她打開門走了出去。
「那世界上最可愛的人是誰啊?」樓梯下到半截,只聽下面廳堂內傳來顧湘充滿活力的聲音。
「是腰細腿長,又嘴硬心軟的人。」溫客行立刻接話。
「這位腰細腿長又嘴硬心軟的人,還是為美少女壯士。」東方泋溜達著走了下來,笑嘻嘻的看著樓下一大早就不清凈的幾個人。
周子舒一起來就被二人聒噪,生無可戀的依靠在了椅背上。心中感嘆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是個頭。
「泋姐姐!」顧湘見東方泋下來,甜甜的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噠,畢竟不用以天為蓋地為廬了。」東方泋沉痛的講,然後坐到了桌邊問,「啥時候開飯?」
「東方。」周子舒靠在椅子上斜眼看她,「酒呢。」
「哦,對。」東方泋一點頭,招呼小二,「夥計,把你們這兒最好的酒拿來。」
「得嘞,您稍等。」店小二一聽,開心的去了。
之前恕他有眼無珠,這一個個的感情都是不差錢的主啊。店小二一邊感嘆,一邊繞到後面酒窖去取好酒了。
一旁的溫客行聽到周子舒對東方泋的稱呼,不由愣住。他忽然黑了臉,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臉上開始看不出任何錶情。
然而他的面無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東方泋很明顯的感受到了對面傳來的低氣壓。
「老溫,你怎麼了?」於是東方泋只好放下了酒杯,莫名其妙的問。
「周兄,你方才喚東方姑娘什麼?」溫客行問。
「東方。」周子舒頗覺好笑的看了溫客行一眼,「怎麼,你二人比我們相識還早,她還沒告訴你可以喚她東方么?」
溫客行聞言呼吸一凜,再看東方泋的時候,眼睛里除了黑雲滾滾就看不出別的來了。
「咳,叫啥都行。」東方泋瞬間妥協,「那啥,老周你要是想繼續叫我東方姑娘也可以,老溫你要是想叫我東方也行。」
這句話說得顛三倒四的,東方泋自己差點將自己繞暈。
「叫東方便好。」周子舒覺得溫客行現在的樣子有趣極了,忍不住就想逗他。
「東方。」溫客行咬牙切齒的叫了出來。
「哎,老溫,你說,我聽著呢,你想說啥?你說啥都行!」東方泋語無倫次的回了句,隨後站了起來,「我突然想起來有東西落房間了,我回去拿。」
「吃完飯再去拿嘛泋姐姐,馬上就吃飯了呀。」狀況外的顧湘拉住東方泋,「我和主人菜都叫好了。」
「啊,那我去去就回,很快的。」說完,東方泋歘的一下站起來,快步往樓上走。
走到沒一半,張成嶺從屋裡出來,見到急匆匆的東方泋不解的問:「泋姐姐,你幹什麼這麼匆忙?」
「成嶺!」東方泋彷彿見到了救星,「你快下去吧,你周叔和溫客行就等你呢!」
受關注受的莫名其妙,張成嶺一臉懵逼的被推了下來。他雖然遲鈍,卻能明顯感覺到桌上的氛圍不太好,移動的步伐不由小了。
「成嶺,先去凈手。」周子舒先是對張成嶺說,然後對小二招手,「可以上菜了。」
張成嶺聞言點了下頭,不明所以的看了每一個人一眼,掉頭往外走去。
「吃飯了吃飯了,可算能吃飯了,我都快餓死了!」說著,顧湘也要坐下來,卻被溫客行攔住。
「阿湘,你也去凈手。」溫客行吩咐道。
顧湘:???
「主人!凈什麼手,又不是用手抓著吃!」顧湘納悶,沒遇到癆病鬼之前,她吃飯前也不用凈手的啊?!
「野丫頭,既然來紅塵走一趟,能不能像點人樣。」溫客行氣海沒消,氣場簡直十足十,「你看看別的女孩子都什麼做派。」
「走走走,阿湘,咱倆一起去!」這時候哪裡敢觸溫客行的眉頭,東方泋拉著顧湘走了。
顧湘無奈,只好同張成嶺和東方泋一起凈手去了。
一旁的周子舒很敏感的捕捉到了溫客行的用詞。他記得上次這人用了人間,這次又用了像點人樣,這世間,唯一與人間脫節的便只有兩個地方了。
如果他倆是從那個地方來的,便也沒什麼好隱瞞的。若是另外一個地方,這兩人……難道……
幾個人出門左轉在流動的水源凈了手,張成嶺和顧湘走在前面,東方泋走在最後一個。臨進門之前,她轉頭看了一眼,看到兩個丐幫弟子鬼鬼祟祟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東方泋想了想,心下瞭然,看來這太平日子過不了幾天了。
於是落座之後,東方泋不再廢話和貧嘴,開始享受為數不多的安逸時光。以至於顧湘在一旁都驚呆了,她還從沒見過比她吃飯還兇悍的女子呢。
周子舒和溫客行也有點兒傻,這人吃飯他們是見過的,今天是怎麼了?溫客行心想,這人難道被嚇到才這樣的么?
一時之間,眾人心中各有猜測,唯獨張成嶺捧著個飯碗悶悶不樂。
周子舒見狀,給他夾了店裡的招牌菜到碗里:「吃。」
張成嶺看了眼滿滿的飯碗,情緒低落:「我吃不下。」
顧湘見了直想打他:「姑娘我怎麼就這麼看不慣你這一路,沒經過半點風雨的嬌花。文不成武不就,遇到點兒事,就天崩地裂,你要不吃飯活活被餓死,你以為就能感天動地讓你的仇人出門嘎嘣被雷劈死嗎?」
「阿湘,吃飯吧。」溫客行看了眼周子舒的反應后,出口制止了阿湘。
「主人!我說錯了嗎?!」顧湘急道,「你看那個傻小子,他腦袋就是銹了。」
「確實是銹的。」坐在顧湘身邊的東方泋竟然點頭附和,「不知哪個當初曾經和我說,要練好武功,報仇之後,就廣交朋友快意江湖?現在連飯都吃不下去,就這?」
「就是!」顧湘只是嘴巴毒了一點,也是恨鐵不成鋼,有了東方泋的幫腔,她繼續道,「你不好好吃飯長力氣長本事的話,難道指望我們這些閑人替你報血海深仇啊?」
張成嶺不說話,他求助似的望了眼周子舒,卻見對方沒有任何的回應。
「是,都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但是你想的也太美了吧?」顧湘看向了周子舒,「就算這位癆病……」
說到這裡,顧湘的話音戛然而止,她看了看溫客行,明顯看到不認同的目光,突然靈機一動改口。
「就算這位美少女壯士,也不可能冤大頭到這份兒上吧?」顧湘從善如流的引用了東方泋的話。
「噗。」正在喝茶的東方泋終於忍不住噴了。
周子舒&溫客行:……
顧湘的話雖然不好聽,但張成嶺終於肯動筷子了。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碗里的飯,一邊吃一邊哭。
顧湘實在是沒脾氣了,小聲呢喃了一句:「怎麼還掉起金豆了,搞得老娘好像欺負了你似的。」
剩下三人各自看了一眼,都不是會安慰人的主,再說這種遭遇安慰也沒什麼用,倒不如自己消化。
吃飽喝足,剩下的時間周子舒拿著東方泋給買的酒回了房間,而東方泋和顧湘則是去外面採買一些用度,逛到很晚才回來。
兩個人在外一邊逛一邊吃了不少小吃,晚飯東方泋便沒參與,徑直回了房間。她下午的時候想了想為了掩人耳目,怎麼著也得背個包裹掩飾一下,不然總是從懷裡掏東西出來,也太引人懷疑了。
於是她下午當著顧湘的面買了不少東西,整了個小背包背上,現在也算是裝備齊全了。
客棧只有他們五個人,很快便安靜下來。東方泋睡不著,想了想給餅乾打了個電話,聊了一會兒,便戴上耳機開始聽歌。
結果沒聽一會兒,黑影倏然略過,幾個鬼面人突然破門而入。東方泋連看都沒看,一抬手將人全數打飛了出去。
然而第二波鬼面人接踵而至,似乎來了不少。
時空商人見狀終於收起跨文明產物,一手拎著兩個直接將人從屋裡扔到了院子里。結果剛一抬頭,就見熟悉無比的扇子從她眼前飛過,欻欻的割斷了想要摸進張成嶺那屋的兩個鬼面人的喉嚨。
溫客行坐在迴廊的欄杆上,招手收扇子的時候,順便將東方泋扔出來的那幾人也殺了。
溫客行接住扇子搖了搖,看了眼那六人,抬眼問她:「我似乎從未見你殺過人?」
東方泋聞言一怔,不由佩服溫客行的細緻入微,她點點頭,講:「對,我不能殺人。」
溫客行搖扇子的手忽然頓住,他難以置信的又問了一遍:「你不能殺人?」
「emmm……」東方泋覺得剛剛自己說的也不太對,於是換了一種說法,「也不是不能殺,就是如果你一旦看見我殺了人,那麼那個人就是應該死的。」
溫客行:……?
這叫什麼話?這人真不是變相誇自己厲害嗎?
「害,反正等我殺人的時候你就知道了,而且那時候解釋起來比較方便。」東方泋抓抓腦袋,也不知道該怎麼和溫客行解釋。
正當二人都處於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周子舒從張成嶺的屋子裡出來了。他警惕的轉身,卻發現院子里該在的不該在的竟然都在。
「周兄可是在找這些人啊。」溫客行招呼周子舒,「已經替你料理好了,回去睡吧。」
「又是鬼谷?」周子舒環視了一圈屋頂,終是沒發現其他埋伏的蹤跡,才又將視線落在了屍體上,他嗤笑一聲,「跟的到挺緊的。」
「朗朗乾坤,人鬼難分,帶著鬼面的不一定是鬼,長著人臉的也不一定就是人。」溫客行起身,朝著周子舒走了過去,他輕笑一聲,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找一種認同,「誰知道呢。」
周子舒只覺溫客行話中有話,對方身份威名,他又不知如何介面,便將目光落到了他手中的酒壺之上。
「你們聊,我回去睡了。」見狀,東方泋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溜回了自己房間,至於剛剛那句話,她聲音小到任何人都沒有聽到。
今晚的夜色真美啊。應該留給適合它的人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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