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失憶一說
不用說,他們又返回了宣陽坊,被送進了縣衙的執法西廳,接受主理縣尉的審判。
區域巡使向主理縣尉陳明了事態,縣尉掃視了一眾小孩一眼,亦覺區域巡使是沒事找事,一群小孩子打架,你見到了,制止了便是,何必正兒八經的送進縣衙來。
不過,他還是以負責任的態度讓下面的吏員仔細了解過小孩們各自的家世后,便派人去通知各自的家長。
公孫放一家住在開明坊,屬長安城南端的郊區,有點兒遠了,區域巡使提點,說是他有一兄長便在金吾衛當差,負責崇仁坊那邊的街道巡查。
「如此,那便去通知他兄長。」
公孫放已瞭然,其兄長,也是他們公孫家的長子,比他年長七歲,年十七,意思也就是他現在變成了一個年方十歲的小孩,比原本的自己,足足小了二十餘歲。
他是不是應該覺得賺了?
他依然叫公孫放,依然是家中老二,只不過,他下面還有好幾個嫡弟嫡妹、庶弟庶妹。
他現在的家世,在大唐,勉強也能算作勛貴之家,其父原是當今太上皇的親衛,且因救當今太上皇丟失了一條胳膊,雖仍能上陣揮刀,但終究比不上健全之人,況且,大唐建國,李淵坐鎮長安,他的親衛自也沒有必要再上戰場殺敵。
其父公孫韞,因其救駕之功,授封開國縣子,正五品品上,食邑五百戶,實封二百三十戶,也就是一個大村子的莊戶數。
按照李淵當時的意識,任命他為同勛爵品級的一處閑職,但被他婉拒了,其意也就是不給初建的大唐增添負擔,在京城的住處也選了一處最不起眼的地方。
公孫放聽說,他們一家所住的開明坊內住戶不多,屬於煙火不旺之地,地塊多用來耕墾種植,阡陌縱橫。
如此……甚好,很是接地氣。
大約過了多半個時辰的時間,開始有家長被請來了縣衙,第一個來的卻是程咬金,一來便嚷嚷上了:「某還以為是縣學那邊相請,怎麼轉到縣衙這邊了?」
嚷嚷間,朝程處弼一瞪眼,程處弼立馬縮了縮身子,這會兒有地腳縫該多好!
「嘿嘿嘿……」
他乾笑幾聲,算是與為父打招呼了,另外幾位紈絝也跟著「嘿嘿嘿」的笑了幾聲。
「怎麼回事?」
程咬金正待追問詳情,李靖進來了,一眼就看見了其子李德獎,一臉嚴肅的相問。
公孫放在一邊觀之,李靖年歲不小了,頭髮半黑半白,面上也有了呈現年輪的溝壑,但老帥哥的硬朗形象不減,相較還處於壯年、滿臉疙瘩的程咬金,有個人魅力多了。
而其次子李德獎,可以算是他中年得子。
「他們在大街上互毆。」
此時,金吾衛的將士已經離開了,小小的縣尉見了大佬,又是因這等事被相請而來,面上有些抹不開,一臉的不自然。
「哪裡是互毆?若說互毆,以七對二,即便尋常人家的兒郎,說出去都讓人不齒。」
裴行儉很是憤懣的辯稱。
「以七對二?」
程知節抓住了核心問題,眼神兒在相熟的七個雜毛小子面上掃過,較前更多了懾人之氣。
「的確。」
公孫放附聲,移步過來賣慘,「您看看,我與行儉都被他們打成什麼樣了?」
當然,賣慘不是他的真實目的,而是他想更近一些的去觀察這兩位歷史上熟知的人物。
程咬金的三板斧,以及曾經的瓦崗寨混世魔王的身份……被封為軍神的李靖,還有他與紅拂女的故事……
兩個很有意思的歷史人物,現在活生生的呈現在他眼前,是不是很神奇?
「這小子生得好俊,像個娘們。」
程咬金瞅了他兩眼,歪頭很隨意地與李靖說道起來。
「的確是一個生得俊俏的哥兒!」
李靖看了他兩眼,眉頭竟舒展開來,開口說話時,還勾勒出一抹微笑。
「哪裡,李同學才真正生得俊俏。」
公孫放因俊俏被贊,這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真心不敢受,男子漢,哪用得著用俊俏來張目?手底上的功夫厲害、有賺錢養家的能力,才是真男兒。
「哈哈哈……李同學自也生得不差。」
程咬金很是狂放的大笑了幾聲后,正了正面色,欲待轉入正題時,李靖盯著公孫放問話了:「你說你被打得狠了,可某觀你面上,卻是一處傷痕也沒有,這又是為何?」
再看裴行儉,的確有些慘,鼻青臉腫的,整張臉似乎變形了,大概率此時的裴行儉正在心底悲呼,這讓我怎麼出去見人?尤其是阿娘見了,又該抹淚了,再向阿爹訴說一番……
「這……臉面是人的門面,首先得保護好了,要不然,在氣勢上就輸了。」
「哦,你是這般理解的。」
李靖的面上多出一抹興味來:「可如此,你又要怎麼陳說冤情?」
「冤……我的確冤……這之前,我還……」
公孫放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後腦勺,但終究,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事情已然過去幾天了,他心底也不把被打一事當回事兒了,他的解讀是,這都是命,要不然,他又怎麼會莫名的來到大唐?如此,再向對方的家長告狀,不是他的風格。
不過,他又不得不在心底向這副身體的本尊默哀一分鐘。
要說冤,你才真是冤,可怎麼辦?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都得認命。
認命啊?
這是一種對生活的妥協嗎?
「回稟李伯父,就在三天前,他們……」
裴行儉似乎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既然他們隱忍之下,對方依然想對他們下黑手,那就不忍了。
況且,事情已經鬧到明面上來了,還不如一股腦兒說開了,或許當真能為公孫放討一個公道。
他激憤之下開口,指了指長孫渙等人,竟有些結巴了,「就是他們……嫉妒於公孫同學的課業好,騎射方面也勝過他們,他們便……也不知是他們之中的誰下了黑手……」
裴行儉說著,猶豫著看了看公孫放,公孫放覺得,關於失憶的事擺明了說也好,要不然,他會束手束腳的……嘿嘿嘿,我好像不曾有過束手束腳之感,只不過有些心虛而已。
他盜用了他人的身體啊!
他坦然一笑,望著裴行儉點了點頭,告狀就告狀吧,只能做一回小人了,要不然,我怎麼說清此間的人與事,於我都是陌生的?
「李伯父,還有程叔,就因為他們任性施為,導致公孫同學頭部受傷,現今,以往的人與事,都不記得了,甚至連對他自身,也僅僅覺得那個名字是熟悉的。」
「當真?」
這下,李靖與程咬金都認真了,撇開了裴行儉,都朝公孫放看過來。
「二弟,你不會連大兄也不記得了吧?」
裴行儉的一席話,被恰恰進門的公孫亮聽了一個清楚明白,呆立原地片刻后發聲詢問,繼而腳步匆匆的朝公孫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