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交白卷嗎?
時值貞觀元年五月,朔日。
顯德殿內,李世民端坐於龍椅之上,一臉嚴肅而又沉靜的掃視了群臣一眼,「諸位愛卿,開春之時,河北大旱,入夏,又報山東諸州大旱,此屬天災,還是人禍?」
諫議大夫、檢校尚書左丞魏徵手持魚須紋竹笏板站起,站起時,可能起得快了一些,踉蹌了一下,在朝官們不察的狀態下站穩了,端正了身姿,躬身一禮后,奏曰:「臣敢問陛下,陛下何以能為皇?」
李世民雙眼微眯,面色稍變,凝聲回問:「為何?」
「陛下坐龍椅而不危矣,此乃天命所歸。」
眾臣隨聲附和:「然也!」
李世民聽了,心下大慰。
殿內的氣氛頓顯輕鬆。
在工部尚書段綸就旱情之事述說起水利工程的不斷完善,是能在一定程度上減輕旱情所造成的損失后,有武將提及派往突厥那邊的斥候傳回來的消息,稱因突厥內部由於連年征戰,以及霜凍乾旱等天災,使得民疲畜瘦,很多羊、馬被凍死、餓死……
「如此,他們便更不會安份了,肯定會過來搶掠。」
這一說法如同地雷般炸響,頓時使得群臣激奮,不論是文臣,還是武將,已然不能保持鎮靜。
「如此便開打……」
一個「打」字出來,武將們開始摩拳擦掌,呈現出一副恨不得即刻出發之態來,文臣面上亦有激情之色。
「那就開打……」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要把握住時機,一舉擊破。」
相較而言,時為刑部尚書的李靖審時度勢,顯得較為冷靜一些。
戶部尚書戴胄適時進言稱,倘若今年開戰,糧草供給上有困難。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行軍打仗的第一要素,準備上充分一些,一擊而中,對如今的大唐顯得尤為重要。
天下初定,老百姓飽嘗戰亂之苦,此時當休養生息,待時機成熟,再行起兵,方為穩妥之策。
對於此一論,李靖又有了自己的觀點,稱所謂穩妥,沒有百分之百的,只要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他便願領軍出征,一舉平了東突厥這個心腹大患,也解了渭水白馬之盟的屈辱。
端坐於龍椅上的李世民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作為領兵大將,就該有這樣的決心與決斷,還有勇氣。
士氣,是由上而下的。
長孫無忌則奏曰:「陛下,我大唐乃天朝上國,禮儀之邦,對外出兵,須得有一個正當的理由。」
「理由……哈哈哈……這有何難的,以蠻族的行事風格,要尋對其出兵的理由多的是。」
尉遲恭顯得有些張狂,李世民的面上流露出些許不愉的神情來,而此時的尉遲恭顯然激情了些,根本沒有去注意李世民的面色。
當然,不僅僅是他激動,,程知節、劉弘基、屬突通、張公謹等武將都顯得很激動,七嘴八舌的發表著自己的見解,把朝會當成了激情聊天場所。
對此,李世民是沒有一點不高興的,這些個大將軍,都如同他的兄弟,況且,他何嘗不想早一天對突厥用兵?
房玄齡在思考。
「房愛卿……」
「……陛下,臣在想,對突厥的戰爭,最快也得等到明年。」
「當真?」
李世民眼冒星光,滿帶希翼的問。
房玄齡何嘗不了解李世民的心思?他看了看戴胄,對方搖了搖頭,繼而又猶豫著點了點頭。
「臣等儘力。」
……
散朝後,李世民去了太極宮。
李淵禪位后,仍然居住在太極宮,李世民一家子只能住在東宮。
李世民到時,李淵還在安睡,李世民進了宮,他才在宮人的侍候下穿戴整齊的來接受他的問候。
「父皇安好?」
李世民行禮。
「好……」
好的不能再好了。
李淵一雙眼半睜半閉,還殘留著一絲倦意,跟著還打了一個哈欠。
李世民注意到,其父在顯得精神不濟的狀態下,頭上也多了白髮,比為皇時蒼老了許多,心中的傷感一閃而逝。
「父皇安好,兒覺心安。」
你的心當真能安穩?
李淵凝神看他,這一句,卻終究沒能問出來,天家無父子,他老李家尤勝,彷彿,玄武門之變所致的濃濃的血腥味還沒有散開,那裡面,流淌著多少他親兒親孫的血。
他的親兒親孫,又何嘗不是眼前這小子的至親之人?但他就是那般決絕的揮刀了,踩踏著親人的血所獲得的皇位,能坐穩否?
在這一點上,李淵還是希望他能坐穩了,不要步了大隋的後塵,不管怎樣,他都是大唐的開國之君,也是深感憋屈的開國之君。
「父皇若有什麼需求,可直言,兒子派人去準備。」
「需求……我兒在這方面做得很好,已經極大的滿足了父皇,再多,便不值當了。」
「為兒滿足父皇所需,乃是正理,哪有不值當的?」
李淵張了張嘴,卻終究沒有說出想見曾經的老臣一面的意思來,而是擺了擺手,說是他若有哪方面的需求,自會明言,跟著告誡了幾句國事雖重要,但保重身體也同等重要的話,便讓他退下了。
……
縣學里,公孫放正在大考中,試捲髮下來,卻是硬黃紙一張,考題還需要聽寫,然後作答。
「我需要認真聽寫與作答嗎?」
公孫放咬著筆頭,呈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雕樑畫棟……只是朱顏改……
自己的靈魂莫名的裝進了他人的身體里,樣貌……是完全改變了。
昨天,他終究是尋了一處水面,模糊的看清了現在這副身體的容貌,的確生得俊美,明眸皓齒,身材纖細勻稱……與他的硬漢風有著明顯的區別。
「公孫學員,請端正你的坐姿。」
負責監考的舒博士話說得很禮貌,但語氣……也太過冷冽了一些。
公孫放收回仰望的目光,很是順從的端正了一下自己的跪坐之姿。
我忍了!
大考之後……
裴行儉對著他眨了眨眼,順帶拖動了一下硬黃紙。
昨晚,他就言明了,如果他實在記不起所學了,可以雙眼放光的抄襲他的。
裴老弟,我承認,我的視力很好,可視力再好又如何?我為人坦蕩,是不屑做抄襲等事的。
交白卷不行嗎?
他一臉無所謂的問了,裴行儉斬釘截鐵的回了他:「不行……如果是那樣,當真得思量一下是否需要忍耐的問題。」
打回去?
目前而言,公孫放對長孫渙等人實沒有憎恨之心,一群不懂事的小屁孩而已,當真打回去,他恐怕下不去重手。
輕了,又有何意義,憑白增添彼此的敵意而已。
我寬宏大量,我海納百川……如大唐般,充滿包容的情懷,大氣!
對不住了,公孫放。
「無所謂了!」
「怎麼能無所謂呢?你父兄,一直以你在縣學的表現自豪。」
父兄?
我在這的家人會是什麼樣子?
裴行儉思及他的失憶之事實,順帶著大致述說了一下他的家人狀況,總體而言一句話,其樂融融的一大家子。
公孫放又覺得頭痛頭暈了,那些人於他而言,就是陌生人,可,勢必是要相見的,或者,還得共同生活一段時間。
這個一段時間,會是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