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5章：神探狄仁傑（二）
看著狄仁傑嘴角的笑意，宋波心下一跳，隱約覺得不對，連忙低頭朝屍首看去。
這些屍首在斂房放了半個多月，雖說天氣已經轉涼，可依舊不可避免的出現了腐爛。
宋波強忍著要作嘔的心情，將屍首仔細看了一遍，可是在他看來，這些屍首身上的傷口雖然新舊不一，但卻並沒有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地方。
看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宋波抬頭看向狄仁傑，有些底氣不足地說道：「狄明府莫非有什麼高見？」
狄仁傑沒有說話，對盧照辭躬身一拜道：「還請閣老屏退左右，下官有話要與閣老單獨訴說。」
狄仁傑敢這麼說話，說明他真的找到了什麼線索。
盧照辭神色一喜，也不管其他人願不願意，直接下令道：「爾等都出去候著吧。」
張柬之在長安官場混了這麼多年，知道規矩，沒有多說什麼，躬身一拜之後便轉身離去。
宋波卻有些不願意，皇帝在他的轄區出事，既然有了線索，他當然有權利知道。
否則將來要是出了什麼問題，拉他出來背黑鍋的時候，他連個給自己辯解的理由都找不到。
可是這種話能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嗎？
顯然不能。
因此，刺史大人心裡一時間左右為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盧照辭見宋波糾結半天也不挪位置，心裡將他的想法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趨利避害是人的本性，在這件事上，盧照辭也不能說什麼，只好溫言勸慰道：「宋明府且先出去候著，待本閣與駙馬說完，自會將你該知道的告知於你。」
盧照辭都這麼說了，宋波如果還堅持留下，那就真的是不知好歹了。
因此，刺史大人幽幽嘆了口氣，躬身再拜，沮喪地退了出去.
等到室內只剩下二人，盧照辭迫不及待地問道：「懷英可是發現了什麼？」
狄仁傑點點頭，讓到一邊，指著一具屍首問道：「閣老請看，這屍首身上的傷痕，可有特殊之處？」
盧照辭抬眼看去，只見那是一具年約四十的男屍，屍體身上除了造成他死亡的幾處傷口，在手臂、雙腿，乃至胸腹的位置，都有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傷口，共十幾處。
雖然沒有看屍體的背面，但是從正面的情況來看，背後也一定有著不少傷口。
但是，這些又能說明什麼呢？
就像剛才宋波說的，如果這些人真的是某個野心家培養出來，企圖顛覆大唐統治的死士，那他們身上有傷，當然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狄仁傑既然提出了這一點，那就說明他對此有自己的見解。
盧照辭偏過頭，一臉疑惑地看著狄仁傑，等著他給自己解答。
狄仁傑也不客氣，拱手拜道：「閣老久在中樞，想必對地方和行伍之間的事不甚了解」
盧照辭贊同地點了點頭，他的仕途起步就是太子四臣，之後也一直在三省轉悠，沒有地方上的履歷。
是以，很多在地方官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在他手裡反而有些棘手。
不過他也清楚，狄仁傑這個時候說起這件事，並不是為了臊他，肯定意有所指。
因此，他也沒有說話，靜靜等著狄仁傑的下文。
沒有讓盧照辭久等，在說完一句之後，狄仁傑緊跟著說道：「下官與吳王共事多年，曾有幸進入吳王軍中觀摩。」
「據下官所見，軍中好漢雖常有傷痛，然多為摔打或利器所傷，傷口雖大小不一，但樣式卻都相近。」
「可這屍首身上的傷口，樣式千奇百怪，有被利器所傷，也有被鈍器所傷，更有被暗器所傷.」
狄仁傑一邊給盧照辭指點屍體身上各種式樣的傷口，一邊說道：「若這些人果真是某人蓄養的死士，那他們身上的傷口，必不至於如此雜亂。這世上，唯有一種人，才會在身上有如此多的傷口.」
這一次，不用狄仁傑再說，盧照辭也已經明白過來。
僕射大人雙眼微眯，目光閃爍地吐出兩個字：「遊俠.！」
狄仁傑肯定地點點頭：「不錯，正是遊俠。只有遊俠，才會因為與人械鬥，留下如此多式樣的傷口。」
「可即便這些人真是遊俠，又是何人有如此大的能量，能避過官府的耳目，將一千多遊俠聚在一處呢？」盧照辭不解道。
要知道，遊俠雖然喜歡違法犯禁，但說到底還是大唐百姓，在各地縣衙門都是有戶籍檔案的，屬於「重點關注對象」。
一千多遊俠一夜之間消失，地方官不可能完全沒有察覺。
能瞞過所有地方官，將這麼多遊俠聚到一起，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能做的到。
狄仁傑也明白這一點，不過他卻有另一個思路：「閣老莫要忘了，除了江湖之中，還有另外一處所在，有著為數不少的遊俠.」
盧照辭先是一愣，緊接著突然反應過來，兩隻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失聲道：「官府大牢.！」
狄仁傑抿著嘴，目光堅毅地點點頭。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合理的一種解釋。
正因為這些人是出身江南的遊俠，所以他們才會有獨屬於南人的標誌，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傷口。
同時，因為他們都是已經被官府捉拿，準備秋後處決的在押犯人，所以在各州府縣調查的時候，才會找不到他們的來處。
畢竟，誰能想到，大牢里的犯人居然能成群結隊地跑出去刺殺皇帝。
很快，盧照辭也想通了這裡面的曲折，當即就要將宋波叫進來，問問他揚州刺史衙門最近是不是少了犯人。
然而不等他喊出聲，狄仁傑已經攔道：「閣老且慢.」
盧照辭停下動作，看向狄仁傑問道：「懷英莫非還有什麼發現？」
狄仁傑點點頭，又搖搖頭，慎重問道：「閣老可曾想過，究竟是何人有如此權勢，能將這些關押在各州府縣大牢中的犯人撈出，卻又不引起各地官府的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