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地中海陽光(1)
很多人說恨一個人很困難,你要時時刻刻想到他的壞處和缺點;但愛一個人很簡單,一旦愛上他就會自然而然想到他的好想到他的可愛與善良。誠然陸依曼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對拉美西斯有任何感情,誠然她一遍又一遍告誡自己她是來到索倫莊園的卧底,她是一名解放軍人,然而當拉美西斯態度有所轉變后陸依曼還是心裡失落,她想念,她恐慌,她嫉妒......她在拉美西斯回過頭拉起她的手時耍小脾氣,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拉美西斯想要憐愛地摸摸陸依曼的臉,卻被拒絕了。陸依曼的眼神變得冷漠防備,變得失望惱怒,讓他心中充滿愧疚。
他絕不是對陸依曼的愛意減少了半分。索倫老爺去世意味著拉美西斯成為新一任家主,雖然說他並沒有做好準備,但在外人看來他必須做好了準備。他抱住陸依曼埋頭不語的那幾分鐘里,那個無憂無慮享受著父親帶給他一切的大少爺不見了。拉美西斯悄悄把自己的熱情敏感和善良藏在心裡,戴上了一副父親為他準備好的冰冷的面具。自從那天港口回來后拉美西斯一直沒有展開過笑顏,他坐在父親生前坐的椅子上,獨自面對趁亂來找茬的合作家族和自己家內部僕人們的質疑和嘲笑。這七天來拉美西斯臉上的柔軟和稚氣消失殆盡,他的線條更加堅硬,輪廓更加分明,緊緊抿住的嘴角和鎖住的眉頭都在幫他適應著家主的位置。
父親的去世會讓家族面臨動亂這一點是肯定的,而拉美西斯接過家主位置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平定這次動亂,這幾乎決定了他這個新家主在別人眼中的地位。拉美西斯有自己的想法,很早就有了,但他從來沒有像二弟那樣急於在父親面前表現自己——二弟想要表現自己是正常的舉動,拉美西斯從不加阻攔——他把自己的想法埋在了心底,這是有違父親意志的打算,但拉美西斯很早就決定要這麼做了。所以他必須守住家主這個位置,他需要這個位置的權力來施展他的打算。
所以他要奪得民心,所以他要把激起民憤的陸依曼關起來。他以為把陸依曼關在地牢里,在親自交代獄卒好好對待她就不會有什麼差錯。他也沒想到這句「好好對待」竟引起了如此大的誤會。看見陸依曼受苦彷彿比自己受苦還要難受,拉美西斯抱起陸依曼奔回卧室時恨不得一頭撞死自己。他錯了,陸依曼生氣怪他是應該的;可是拉美西斯害怕她會因為這件事而懷疑自己對她的感情。
「既然要殺我,為什麼還要救我?」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每個字都在拉美西斯的心口隔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我從來不會想要傷害你。」拉美西斯心如刀割地向陸依曼解釋,「對不起親愛的,請你相信我。」拉美西斯在陸依曼床前低下頭,低聲下氣地像一個犯了大錯的孩子,「我會告訴你一切的,請你千萬不要這樣對我說話,這還不如叫你一刀殺了我。」他的心太痛了,他傷害了最愛的女人,害她遭受折磨,所以陸依曼就反過來折磨他。不,這是來自拉神的懲罰,懲罰他狠心地將她關在地牢里不聞不問,是他自己活該。
「如果我有刀,我一定會刺向你。」這句話不是陸依曼在演戲,她真地很傷心,傷心地想要哭泣。聽見拉美西斯低聲的道歉陸依曼就發自內心地說出了這句話。她的心也很痛,就像初中時候喜歡前座的男生結果突然有一天看見這個男生和另一個女生走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那種痛。
拉美西斯抬起頭看著陸依曼,滿眼寫著恐懼,她居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真想殺了你。」陸依曼撐起自己的身體倒在拉美西斯肩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緊緊摟住,死死咬住他的肩膀,死死地咬住,發泄自己憤怒和悲傷。
拉美西斯感受到了陸依曼的用力,他緊鎖眉頭默默忍受著肩頭傳來的劇痛。他知道陸依曼沒有在生氣了,於是也緊緊摟住陸依曼的身子。
一直到拉美西斯的肩頭被深深刻上一個淤青的牙印,陸依曼才鬆開口在他耳邊喘息:「疼嗎?」
「疼。」拉美西斯不會對陸依曼說謊。
「你猜我疼嗎?」
拉美西斯聽出陸依曼語氣中的顫抖,他有些驚訝地鬆開陸依曼,看著她的眼睛。原來她也是疼的,原來她還愛著我!拉美西斯簡直狂喜,但是他沒有說一個字出來,只是通過眼神傳達出自己的欣喜,那些被他藏起來的熱情和柔軟突然間迸發出來,拉美西斯緊緊抱住陸依曼。
陸依曼並沒有拉美西斯同樣的喜悅,她心中藏的事情可比拉美西斯多太多。收回一個男人的心,本來應該是很慶幸的事情,可陸依曼有種空虛感和不真實感。她為失去拉美西斯的愛意感到傷心憤怒,卻不會為收回拉美西斯的愛意感到高興。
陸依曼有些疲憊地掃了一眼屋內,這是拉美西斯的卧室,她認得。同樣的天鵝絨大床,同樣的帷幔,同樣的鱷魚皮沙發......同樣的羊毛地毯上烏泱泱跪著滿屋子的人。陸依曼拍拍拉美西斯的後背,輕輕推開他,指著這群畢恭畢敬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人看向拉美西斯,突然輕聲笑出來。
拉美西斯,還真像和他同名的那位偉大埃及君主一樣,接受了眾人的跪拜。古埃及第十九王朝最偉大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登基那日,埃及的首府底比斯萬人空巷,法老身著華麗的長袍,頭戴黃金打造的發冠,手持權杖像埃及上下展示自己作為神的代理人的無上高貴眾人看見底比斯宮殿高台上的新任法老紛紛下跪祝福。拉美西斯今天穿著深灰色條紋西裝,陸依曼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義大利頂級手工裁縫店的成品,想必是拉美西斯在義大利上學時訂製的,曾經散亂的長發被梳得油光水滑底底系在腦後,左手拇指戴著象徵家主地位的黃金打造的戒指,褲腿的褶皺都被熨得筆直,腳上蹬著一雙同樣是義大利裁縫店訂製的牛皮鞋。陸依曼覺得拉美西斯身上的年少感和浪漫氣息都不見了,他現在就是接受眾人朝拜的黑道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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