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失足少女(3)
「寶貝,我們明天要去新愛霍普,所以今晚要早點睡覺。跟媽媽回酒店休息,好嗎?」陸依曼蹲下來和吳囡囡平視。她不能讓吳囡囡太久不去學校而落下功課,所以非洲之行也只有最後兩天的時間,陸依曼還想去看看重建過後的愛霍普小鎮,說不定能見到她認識人呢!雖然在拉維斯的大多數時間她都處在面對拉美西斯的愧疚之中,不過有關愛霍普的記憶還是非常歡樂的。所以既然是來感受非洲的自然和人文,陸依曼也希望吳囡囡能體驗一下當地人民的文化風俗。
獵豹特別突擊隊再一次來到拉維斯的時候一切都變了,由於當年他們幫助了拉維斯人民剿滅非法走私鏈,所以拉維斯非常歡迎這群軍人帶著聯合國的善意駐紮在這裡,邁基納城不僅為這群軍人建造了專屬的營地,還同意中國軍艦停在巴哈利港口,所以獵豹特別突擊隊這五年在邁基納的生活其實非常不錯。不過生活不錯並不代表著天下太平,根據吳澤收到的電報,有一撮在紅海海域作亂的海盜最近聯合了拉維斯國內的武裝力量準備製造暴亂。上級要求獵豹特別突擊隊趕在暴亂前儘可能撤離留在邁基納僑民,所以這兩天整個獵豹特別突擊隊都忙得不可開交。
「老陳,老陳!來來來。」謝大鳥已經習慣了一些不相信會爆發動亂的僑民不配合,他笨嘴拙舌的每次都找陳京墨幫忙,「這兩人交給你,我去那邊看看。」
陸依曼也沒有聽說會有暴亂一說,她帶著吳囡囡在愛霍普度過了歡樂的一天後回到邁基納使館路上的酒店收拾好了行李,準備明天飛回洛杉磯。
「媽媽,我們以後還會來愛霍普嗎?我好喜歡這裡!」吳囡囡手上擺弄著剛買的玻璃燈罩,非常開心。
「可以。」陸依曼也非常開心,難得輕鬆一回,她也覺得以後每年寒暑假帶著吳囡囡世界各地玩一圈長長見識也不錯。
母女二人坐在計程車裡欣賞著街邊風光,今天街上蠻熱鬧,陸依曼帶著墨鏡瞧見了道路前方似乎有人聚集在一起跳起舞來。突然——「砰!」,空中一聲巨響,計程車司機猛地踩下急剎車,陸依曼連人帶包撞向前方座椅,她還是下意識地護住吳囡囡的身體。
這聲音陸依曼熟悉——是迫擊炮!
雖然說在拉維斯這種戰亂不斷的國度,天空中時不時響一聲迫擊炮的爆炸聲也並不是很奇怪,不過這聲音近得彷彿就在眼前!陸依曼穩住身體后立刻踢開了計程車的門,雙手護住因為驚嚇而尖叫的吳囡囡滾下車去。下一秒鐘,第二枚迫擊炮就結結實實落在了這輛計程車的車頂炸開來。好傢夥!陸依曼蒙住吳囡囡的眼睛不讓女兒看到這種暴力場面,她滾下車的時候臉在地上摩擦了一下,現在正帶著些泥土仰起頭眼睜睜看著這輛計程車炸得只剩個框架。
喂喂,背包還在車上啊!
陸依曼的手機,錢包,太陽傘和防晒霜都跟隨計程車一起被炸成了碎片,她有些惱怒,城市中央怎麼會突然有迫擊炮?從沒有人告訴她這幾天的邁基納會有暴亂,她的手機里還存有和吳囡囡旅遊時候的自拍,就這麼沒了嗎?
不過現在不是懊惱照片被毀的時候,雖然自從生下吳囡囡后陸依曼就沒怎麼勤於鍛煉,不過曾經被吳中隊訓練出來拯救人質行動中的肌肉記憶還在,她雙手抱起吳囡囡靠著腿部力量起身躬著身體在小攤位和商店中穿行。這條街道上的百姓們都被兩枚迫擊炮嚇得亂了秩序,紛紛抱頭亂竄。陸依曼只向前跑了二十米,就看見了迫擊炮的來源——她剛才還以為是人們圍在一起跳舞——約莫五六個棕色皮膚的男人包裹著頭巾站在一輛皮卡車頂大聲叫嚷著,另外兩個蒙著一隻眼睛的海盜興奮地操作著車上的迫擊炮,嘰里呱啦地討論著什麼。
海盜!?
陸依曼作為狙擊手的分析能力並沒有減退,她看見海盜和武裝分子勾結在一起,立刻就猜到發生了什麼。換做以前,狙擊手小陸同志身後有吳中隊和獵豹特別突擊隊的支持,她一定會靠在柱子上評價幾句這些海盜的穿著;可是如今是為人母親的陸依曼,雖然她還是很想評價一下這年頭海盜的穿著還挺帥,但陸依曼兩手空空沒有武器,懷裡還抱著一個哇哇大哭不停尖叫的小女孩,況且就算陸依曼衝進人堆里搶一把手槍來,身後沒有其他戰友的支持,她也斷然不敢和這群海盜正面交鋒交鋒。雖然陸依曼通常情況下是個瘋子,不過這種時刻她刻在骨子裡的冷靜還是告訴她要識時務,所以她抱著吳囡囡閃身拐進了另一條街道。
正在苦口婆心勸說僑民離開的陳京墨也聽見了這兩聲迫擊炮,他和謝大鳥立刻將身邊的百姓摁倒在地大聲喊道:「卧倒!迫擊炮!」
在港口軍艦上的吳澤也聽見了兩聲迫擊炮的開火聲,他本來正和華炎組織僑民登艦,聽見兩聲震天響的炮聲,立刻跑到甲板上用望遠鏡尋找著炮聲的來源。暴亂這就開始了嗎?邁基納海濱沒有太高的大樓,所以吳澤瞧見了市中心冒起的黑煙,鎖定好迫擊炮位置,立刻旋轉開腰間的通訊器,通過耳麥對城裡的陳京墨和謝磊說道:「黑豹呼叫,黑豹呼叫,我鎖定了迫擊炮的位置,幺兩拐,能否摧毀目標?完畢。」
「我靠,這玩意兒怎麼摧毀?」謝大鳥聽見吳中隊報的方向立刻就端起槍通過瞄準鏡望去,不過他在街道上視線被樓房擋住,所以謝磊直接朝耳麥吐槽起來,「我需要輛直升機,在空中打擊的方案是可行的。」
這些年謝大鳥這張爛嘴並沒有得到絲毫改善,吳澤也早就習慣了,他無視掉謝大鳥的吐槽,轉頭朝和他站在一起的周瑜看了一眼,周二爺立刻掉頭去發動直升機。
「非洲豹前來支援,直升機會出現在你頭頂。」吳澤說完又朝碼頭望去,他的目光和華炎相對了,華炎也立刻明白了吳中隊的意思,將手上的工作交給身邊的一位同事立刻檢查好彈藥端起槍跑向市中心。
「花豹,你繼續搜索停留在市裡的僑民,美洲豹會支援你。」
「報告,有些僑民不願撤離,進展有些慢。」陳京墨一邊掩護身邊的百姓朝港口走去,一邊彙報自己的工作。
吳澤當然不會在意陳京墨的工作是否進展順利,他只是在耳麥里冷冷地說了一句:「決不能放棄任何同胞。」就不去理睬陳京墨,而是登上了更高的甲板用望遠鏡朝市中心望去。
陸依曼抱著懷裡的吳囡囡躲在還算安全的一個屋檐下,沒有了手機陸依曼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這裡的路人在短短几分鐘內都跑沒了影。陸依曼望著天空想通過太陽來確認方位。太陽是沒看見,陸依曼到時看見一架直升機從自己頭頂盤旋而過。直升機身上的五星紅旗標誌格外明顯,陸依曼立刻明白過來是有軍隊正在撤僑!
太好了!
她安慰懷中還在啜泣的吳囡囡說別怕,咱們現在就往碼頭走,到了那裡我們就安全了!囡囡你要記住,如果和媽媽走散了,千萬千萬不要亂跑,一定要求助帶著五星紅旗的軍人叔叔。吳囡囡大概也是意識到了現在她們娘倆的處境之危險,所以強撐著不讓自己再次哭出來,非常懂事地點點頭答應媽媽。然後陸依曼就抱著吳囡囡朝海邊跑去,這種時候哇,雖然她真地很想幫忙一起疏散群眾,但有女兒在身邊,陸依曼必須先保證女兒的安全!
然而她和吳囡囡還是走散了。
吳囡囡不認為自己是走丟的,她為了不然陸依曼擔心提議說可以自己走路不需要媽媽抱,所以就在陸依曼一個轉身的瞬間,吳囡囡被擁擠的人群給衝散了。她努力不讓自己慌張,吳囡囡牢記媽媽的話,要找解放軍叔叔幫忙。吳囡囡緊緊捏住自己的衣角,一個人大步走向正在等待直升機的謝大鳥,眼神緊張地像只迷路的小羊羔。
「軍人叔叔!」
吳囡囡站在這位叔叔身邊很久,可是叔叔太忙了沒有注意到這個小女孩,所以吳囡囡生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不準動!」
謝大鳥只是感覺到有人在扯他的衣角,訓練有素的他下一秒就把槍口對準了這個小孩。
不會要吃了自己吧!吳囡囡忍住淚水舉起手大聲喊:「我是中國人!你們不可以抓我!」
這句話是媽媽交給她的,百試百靈!在洛杉磯吳囡囡一個人放學回家也經常碰見找她要保護費的壞人們,每次遇見他們吳囡囡就說自己是中國人,於是那些人就不敢對她做什麼了。吳囡囡也不知道自己的祖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魔力,但管那麼多幹什麼,保命就行!
「中國人?」這個持槍的叔叔倒是一驚。他負責搜尋散落掉的中國籍公民,派來接同胞的軍艦馬上就要起航了,這場暴動不知道會持續多久,中國公民在這裡將不再安全。如今最後一批中國公民已經被安全撤離到港口,準備登艦回國,吳中隊要他擊斃市中心的迫擊炮,現在街道上就只有他和老陳兩個軍人了,誰知道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
謝磊放低槍口摘下護目鏡打算仔細看看這小姑娘的模樣,吳囡囡害怕地閉緊嘴吧無聲哭泣,她怕自己哇哇的哭聲會惹怒這個拿著槍的叔叔,然後他一不耐煩就用那桿黑漆漆的槍把自己殺死!
「媽咪!」吳囡囡癟起嘴哭出來。
「我去!這不是見了鬼了!」謝磊在吳囡囡面前蹲下正視她,然後不由自主地瞪圓了眼睛,他盯著吳囡囡看了足足十秒鐘才回過神來,撓撓腦袋,「吳中隊變性了還是穿越了?」
謝磊盯著和吳澤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吳囡囡接通了衛生員的通訊器:「老陳,你快來!我今天活見鬼了!」
「媽呀!真是見鬼了呵!」陳京墨看見謝磊懷中的吳囡囡也懵了,「世界上會有兩個人像成這樣嗎?」
謝磊把吳囡囡交給陳京墨,周二爺的直升機已經懸停在他上空。正好陳京墨要返回軍艦,就由老陳先把這小姑娘帶上艦再說吧。抱著吳囡囡的陳京墨邊和小姑娘說話邊走回碼頭,這小姑娘似乎聽不太懂中國話,也不啃聲,就一個人默默地抹著眼淚,一邊念叨著「媽咪,媽咪,你在哪裡......」之類的話,陳京墨就尋思著可能是一個走迷路的孩子,於是無可奈何之下決定先把吳囡囡送回軍艦上,然後再想辦法尋人啟事。
吳囡囡此時此刻大腦也是一片懵,她被嚇懵了。小學惡霸吳囡囡從來也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被陌生人抱走,從此再也見不到媽媽了。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媽媽,吳囡囡就懵了,她寧願永遠不吃爆米花也不願意見不到媽媽!也不知道媽媽在哪裡,媽媽知不知道自己被抓走了,會不會來救自己......吳囡囡看著這位叔叔穿的綠顏色的衣服還有國旗的標誌,她判斷叔叔是名軍人,但是他一點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軍人那樣英姿挺拔,吳囡囡看著他就覺得他是個吃小孩的狼婆婆。說不定是狼婆婆假裝成軍人了呢!吳囡囡不敢說話,也不太會說中國話,她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驚擾了狼婆婆,一邊左手換右手的擦著眼淚。
謝磊登上直升機后一邊給狙擊槍上膛一邊還在想那個小姑娘,他拍了拍駕駛室中周二爺的肩膀讓他將直升機拉橫,一邊自言自語。
「沒聽說吳中隊有私生女啊……嘖,真想不到他是這樣的吳中隊!」
周二爺帶著防噪耳機還是聽見了謝大鳥的念叨,他多了個心眼把通訊器關上,然後才問後座的謝磊:「吳中隊有私生女?」
「是啊!」謝磊把槍抵在肩頭開始尋找那台迫擊炮,他也已經習慣了周二爺這種絲毫不感興趣的八卦之情。
「我不信。」
周二爺搖搖頭,拉高了直升機。除了小陸,他堅決不相信吳中隊會和別的女人生孩子。謝磊已經找到了目標,他不再閑聊,拉開保險準備射擊。於是周二爺也重新戴上了通訊器,一邊也注視著下方那群還在耀武揚威的海盜們。
砰!
一聲槍響。
謝磊沒有安裝消音器,狙擊槍大口徑的子彈撕開一道空氣口子旋轉著朝控制迫擊炮的海盜射去。他是故意的,為了吸引這群海盜和武裝分子的火力保護無辜的百姓們,謝磊必須暴露自己的位置。
「漂亮!」
陸依曼躲在街道旁的冰櫃下全程目睹了直升機上那名狙擊手的行動,她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這支隊伍的狙擊手水平不錯,頗有謝大鳥的風範!不過陸依曼也的確有資格這樣評價,雖然當初她匆匆忙忙離開了軍隊,但女狙擊手小陸同志的傳說一直在獵豹特種大隊流傳。後來幾年參加特種兵選拔的學員們都從謝大鳥口中聽過「小陸姐」的傳說,聽說當年的小陸姐能夠一槍打進迫擊炮的炮筒,這麼多年來還沒有新人能夠和謝大鳥配合得如此出神入化。六年間陸依曼儼然從一名優秀的特戰隊員轉變成了一名家庭婦女,但當初吳中隊連威脅帶恐嚇強迫她記在腦子裡的技術和知識陸依曼絲毫沒有忘記。
她本來在尋找吳囡囡的,陸依曼最擔心的就是吳囡囡一個人又回到了這條有海盜的街區上,所以她也回來了。不過好在現在這條街道的百姓幾乎全部都撤離了,陸依曼見直升機上那名狙擊手射中一名海盜,立刻剩下的海盜們紛紛轉過身去朝著天上的直升機邊罵邊射擊。
好機會!
陸依曼非常靈活地翻了個跟斗撿起地上一把土獵槍閃身躲在街對面的柱子後面。現在的迫擊炮口正對著她,不過海盜們已經沒有精力去擺弄這個大玩意兒了,他們的子彈如同冰雹一般傾瀉在直升機外殼。陸依曼有些擔心如果某一顆子彈打中了油箱,那直升機上的兩個人豈不是生命就此了結?唉,還是經驗不足啊!陸依曼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她給手中的獵槍上了膛。這種老式獵槍的子彈甚至連金屬外殼都沒有,就是搓成一團的火藥,很容易走火。不過好處就是因為火藥量十足,就算遇見野生的黑熊也能一顆子彈撂倒對方。陸依曼單膝跪地熟練地端起獵槍。
她沒有忘記如何玩槍!
六年間大部分時間陸依曼和吳囡囡都是在洛杉磯度過的,洛杉磯的居民可以持槍!期初陸依曼是為了自保才到超市買了步槍和子彈,後來吳囡囡漸漸長大了,她也就有精力在空閑時刻開著車一個人到靶場去打槍玩。陸依曼孤身一人帶孩子,總是不能忘記自保的技能!
不知道這槍的准心會不會偏。陸依曼咬緊牙關,貼在石柱旁瞄準了迫擊炮的炮筒。當年她在直升機上用最頂尖的狙擊槍能夠打爆迫擊炮,現在陸依曼手上是最古老的獵槍,迫擊炮離她不過百米距離,如果能夠打進炮筒,說不定爆炸的餘波還會波及到她。可是看著天上盤旋的可憐的直升機,陸依曼認為有必要幫他們一把。
她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謝磊被密集的子彈阻止無法探身出去繼續射擊,他和周二爺就跟地上的海盜們周旋著。反正只要不讓他們擊中油桶,這架飛機隨便他們怎麼打也不會有事的!可是周二爺並不是一個冷靜的人!他被噼里啪啦的子彈擾地心煩,要不是顧及到還有謝大鳥在飛機上,周二爺就直接跳下去和這群王八蛋火拚了!
「該死!」
周二爺沒忍住罵了一句。這可嚇壞了後座的謝大鳥。謝磊通過直升機的搖晃已經感受到了二爺的怒氣,他抱著槍緊貼在座椅靠背上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擔心如果周二爺跳下飛機自己該怎麼活命。謝大鳥知道二爺在忍耐,所以聽見二爺的咒罵聲,他知道二爺的火氣已經到了忍耐不了的程度。
「要……要麼我們先離開這裡?」
謝磊戰戰兢兢地提議。
周二爺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群海盜犢子,現下似乎也只有先飛離這片地方才能扭轉戰局。周二爺轉動了手柄開始改變方向。正在這時,二人只聽見一聲雄亮的槍響,謝大鳥以一個狙擊手的敏銳度立刻發現了街道上一閃而過一個女人身影,緊接著直升機下方的迫擊炮就炸開了!一股強烈的熱浪讓周二爺差點沒控制住方向,他趕緊調高直升機的飛行高度。等二人再次看向地面的時候,一朵黑色的小蘑菇雲已經騰空而起。
「沒聽說我們有支援啊!」謝磊看見那個女人也被爆炸的余浪衝擊波推得飛出去兩三米,撞在一輛轎車的引擎蓋上,那女人只穿了普通的衣服褲子,也沒有任何防護。不好!謝磊拍打著周二爺的肩膀叫他趕緊把飛機停下來,救人要緊!
陸依曼被爆炸餘波衝擊撞到了後腦勺失去意識,等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嗡嗡返航的直升機上了,身邊坐著呆住的謝大鳥。
「終於醒了!」謝磊本來一直托著陸依曼的頭讓她舒服些,看見小陸同志睜開了眼睛,他沒有絲毫溫柔直接撤了手將陸依曼的頭放在直升機地板上。
駕駛室里的周二爺也一句話沒說,這兩兄弟被陸依曼嚇傻了。
周二爺聽謝大鳥的指揮將飛機懸停在陸依曼頭頂,然後謝大鳥扔下軟梯下飛機去查看這位受傷的「援軍」,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昏迷在引擎蓋上的女人不是別人,正是六年沒有聯繫他們的老戰友陸依曼同志!
確認這就是小陸同志后謝磊一個人在空曠的街道上一連串罵了不下二十句髒話,他腦海中已經排練過無數遍的救援動作現在一個都想不起來。不行,這種驚嚇不能自己承受!謝磊捂著自己的小心臟希望不要心率過快,他大腦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地將陸依曼綁在身上由二爺收了繩梯回到機艙內。
「她怎麼樣?」二爺對被救起來的女人沒有任何興趣,他看了一眼地上被摧毀還在冒煙的迫擊炮,他們已經完成了吳中隊的任務,所以需要立刻返航。周二爺取消懸停狀態開始朝軍艦方向飛去。
「哎哎,別他媽著急回去了!」謝大鳥已經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往外吐髒話,「回頭看一眼,哥們兒,看看這是誰!」
周二爺也絕對不會想到被謝大鳥救起來的女人會是小陸同志,他回頭定睛一看,嚇得差點飛機失事:「怎……怎麼回事?」
周二爺都結巴了!
謝磊現在已經完全崩潰掉,他摘下頭盔雙手扯著自己的頭髮嘰哩哇啦不知道在說些什麼。這怎麼行!謝磊心中一萬頭羊駝在咆哮。這樣回去,告訴吳中隊他們在邁基納救了一個「友軍」,這個「友軍」是失蹤六年的陸依曼同志?啊不對,是失蹤六年的吳中隊的未婚妻。謝磊抓耳撓腮面頰漲紅,這算怎麼回事兒啊?好歹和小陸再一次相見也要有些儀式感啊,怎麼毫無預兆地他們就重逢了?而且重逢的方式還——非常符合謝大鳥的想象。彷彿這六年來小陸同志從來沒有離開過獵豹特種大隊一般,他們還是在一起執行任務,小陸同志有一次及時雨般化解了隊伍的危機……
「這不是幻覺吧?」謝大鳥捏了捏周二爺的臉,「不是啊!那……」他又轉頭看著身邊昏迷不醒的小陸,「小陸就這麼回來了?」
周二爺也被眼前的景象嚇得懵圈,不過好歹他比謝大鳥識大體,提醒謝大鳥無論這人是不是小陸要緊地都是檢查她的傷勢,看看她有沒有生命危險。謝磊這才用手托起陸依曼的腦袋讓她保持最容易呼吸的姿勢躺在身邊。
所以陸依曼剛醒,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什麼情況,本來就挺疼的後腦勺又撞在機艙底部,她痛得叫起來。
「喂,輕一點啊!」
陸依曼邊說這句話邊起身。起身後才發現自己在一架直升機上,自己怎麼就上了直升機呢?吳囡囡還不知所蹤呀!陸依曼一下跳起來習慣性地用英語朝身邊人大喊:「喂你怎麼把我帶——老謝?」
「嗯,是我。」
謝磊冷臉和陸依曼對視。
哎呀,陸依曼想過這是中國的某支部隊,但沒想到偏偏怎麼就是獵豹特別突擊隊。她還抓著謝磊衣領就探頭去看駕駛室里的人,又一次叫起來:「二爺?」
「不對不對,」既然是老熟人,陸依曼也就放心多了,現在是吳囡囡要緊,她連忙對謝大鳥說,「我女兒還在下面!」
女兒?
周二爺和謝大鳥齊刷刷轉頭看向陸依曼,這短短几分鐘內他倆的所見所聞太過於豐富了,搞得二人有些消化不了。
「五歲,一個人小姑娘,黑色長頭髮,不太會說話,穿著——」
「穿著一件背帶裙,手裡還拿著一個燈罩?」
「對!」
陸依曼聽見謝磊這樣說,心中懸著的石頭差不多落地了。謝大鳥見過囡囡,說明囡囡現在應該沒危險。
謝磊擺擺手,果然是他見到的那個小姑娘,問題是那小姑娘和吳中隊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一口氣沒吸上來,這事兒大了!
「老陳帶她先回艦上了,放心吧。」
另一邊吳囡囡被陳京墨抱到軍艦上將她安頓在負一層的餐廳交給餐廳負責人後就匆匆離去組織其他工作。這小姑娘暫時還不能被吳中隊發現!陳京墨打算等兄弟們都回來后大家一起想想辦法。後來軍艦起航了,陳京墨和華炎一起返回餐廳。黃景行和華炎聽說了老陳帶回來一個小女孩長得很像吳中隊,說什麼也要來開開眼界,於是三人都圍在正在啃蘋果的吳囡囡身邊。
「這......你確定這不是吳中隊的私生女?」
「我不確定,要麼就是平行世界里的吳中隊,要麼她就是吳中隊的私生女!」
「我去,各位大哥別說沒用的了行嗎?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應該那她怎麼辦?」
黃景行和華炎見過吳囡囡后都發表了一番自己的高見,可是他們的高見並沒有能給陳京墨帶來可用之處。如果這真是吳中隊的私生女,那他們恐怕也活不到軍艦回國。
「我覺得有可能欸!」華炎圍著吳囡囡轉圈,「從前咱們可都從來沒有過要再去市區確認一遍中國公民的啊,偏偏這一次你說吳中隊為什麼要咱們多此一舉?不,這還不是多此一舉!他肯定是發現自己的私生女不見了才叫咱們去找的!這不,就找到了嗎?」華炎摸摸吳囡囡的頭,對她善意一笑。
「得了吧!這小女孩根本就不會講中國話,我估計是僑民!再說,要真是吳中隊的孩子,你們覺得吳中隊能夠不讓她學習中國話?」黃景行很多年前是暗戀過陸依曼的,不過當時聽說吳中隊要求娶陸依曼,他確實輸得心服口服。黃景行也算是個男人,退出了對陸依曼的競爭后他是堅決擁護吳澤和陸依曼這對吳陸夫婦的,即使陸依曼再也見不到了,但老黃堅信吳中隊除了小陸不會再有任何其他的女人。
「誰說我不會講中文!」
吳囡囡看見黃景行后不安的小心臟稍微安定了一些,因為黃景行的外貌,她更加相信這些是真正的軍人了。聽見這些人說自己是啞巴,吳囡囡懷疑他們在欺負自己,就大膽地出了聲。
「媽媽教過我講中文!」吳囡囡說得很慢,她還是不能把中文和英文的語序分清楚,「我的祖國是中國!我是中國人!你們不可以傷害我!我媽媽會來找我的!」
吳囡囡底氣足了一些,她把僅會的幾句中文全部說出來。
......
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員們看著突然講起話的吳囡囡全部陷入沉默,良久,華炎才打破說到:「哥兒幾個,你們不覺得......」
「咳咳!」衛生員連忙咳嗽著提醒華炎。
「陸依曼」這幾個字幾乎成了他們的禁忌,尤其是在吳中隊面前。當年為了找到陸依曼,從來不請假的吳中隊破天荒把一年的假期全部請滿了。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員們也曾經跟蹤過吳中隊,他們想看看吳中隊到底在幹嘛,卻沒想到看見了靜安區的那位街道物業管理大媽用上海普通話把吳澤罵成了無業游民,天天來騷擾住在這兒的小姑娘。大家立刻就心知肚明了。曾經還有一次謝磊嘴欠在吳澤面前提了一句好想念小陸瞪著眼睛罵變態老吳啊,於是他就被吳澤以思想不端正為由趕到後勤部刷了一個星期的鍋碗瓢盆,然後又以謝磊缺席訓練為由罰他晚上不準睡覺武裝越野......於是大家就教育謝磊,小陸是吳中隊的禁忌,就算咱們再想念小陸,那也要偷偷地不讓吳中隊知道。謝磊就不明白了,為啥連戰友都不準想念了。衛生員「啪」一聲打在謝磊腦門,小陸那裡是你的戰友,人家是吳中隊的心上人,是吳中隊的白月光!你跟著瞎起什麼勁?謝磊不服氣地眨眨眼,怎麼就准吳中隊一個人想念小陸,他可是把小陸當成自己親妹妹一樣愛護呢。唉,多好一顆白菜,就被變態老吳給拱了!謝磊搖搖頭傷感地抒發一番,結果又被吳中隊逮了個正著,背上背包準備越野去了。
「不可能!」黃景行想不通,當初陸依曼大部分時間都待在索倫莊園中,算起來從她回到軍營一直到離開部隊也不過月余。這麼短的時間內吳中隊就能和陸依曼創造出一個小人兒來?「老陳,你會講英語,你問問這孩子,她媽媽叫什麼名字。」整群人中之後黃景行是沒有跑偏的,他沉著冷靜地指揮著大家,也難怪吳囡囡看見他之後會稍稍安心一些。
陳京墨哄小孩一樣哄著吳囡囡,可是吳囡囡仍然聽不懂陳京墨的三腳貓英文。
「嘖......這女孩怎麼回事啊?聽不懂嗎?」華炎擔心吳中隊快要回來了。如果吳中隊看見艦艙里多了這麼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小女孩,恐怕不是小女孩死就是他們幾個死。
「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是說她聽不懂中文嗎?怎麼連英文也......」衛生員也只能幹著急,眼看著周二爺和謝大鳥也要歸隊了,到時候吳中隊來找他們集合,這可怎麼辦啊?
「你們在做什麼?」
完了!華炎背對著吳中隊翻了個白眼,臉上一副死乞白賴的表情,把話語權交給了黃景行隊長。
衛生員根本沒來得及把吳囡囡藏起來,他倆只感覺腳底一陣顫抖,然後吳中隊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小姑娘。
「報告吳中隊!」黃景行感到了兄弟們殷切期望著的眼神,無奈,這麼多年來他從來都是首當其衝的那個人,只好和往常一樣站直了身子大聲向吳中隊說到,「找到一名迷路的孩子,我們正在詢問她的家人情況。」
「迷路的孩子就去廣播台播音,詢問情況用得著詢問這麼久?」吳中隊顯然不滿意黃景行的答案,他把黃景行推到一邊,自己走上前去看這個迷路的孩子。
......
「你叫什麼名字?」
所有人第一眼看見吳囡囡都覺得她和吳澤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有吳澤第一眼看見吳囡囡就發覺這個孩子與陸依曼神似!他盯著吳囡囡足足二十秒,比謝磊還多出來十秒,吳澤整顆心臟都快要蹦出來了,他第一直覺這是陸依曼的孩子,但又不敢確認,於是小心翼翼地詢問起孩子的名字。
「吳中隊,她不會說——」
「吳囡囡。」
華炎以為吳囡囡聽不懂吳中隊的中國話,卻沒想到這小女孩對答如流,「吳囡囡」三個字竟然是標準的北京話。
「你叫什麼!?」
不僅是吳中隊,所有人聽見這小姑娘姓「吳」心裡都咯噔一下,這孩子怕真不是吳中隊的私生女哦!但是看吳中隊的樣子,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一個私生女吧!
「吳囡囡,我媽媽說我叫吳囡囡!」吳囡囡一想到自己的媽媽,又忍不住開始哭了,「可是我和媽媽走散了,媽媽說……媽媽說如果找不見她就讓我找軍人叔叔尋求幫助。叔叔,叔叔,你能幫我找到媽媽嗎?」吳囡囡中文說得並不是很流利,但她儘力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告訴叔叔,你媽媽叫什麼名字。」吳澤的心怦怦跳,他拉著吳囡囡的小手安慰她,「放心,在這裡你很安全。我們會幫你找到你的媽媽,並且安全的將你們送回家去。」
「你是我爸爸嗎?」
吳囡囡聽不太懂吳澤在說什麼,但她拉著吳澤手卻莫名地感到心安。吳囡囡繼承了陸依曼無厘頭的性格,於是她就莫名地問出這句話來。
吳囡囡雖然盼望著自己的爸爸早點出現,但她從來不是一個隨意張口就叫人爸爸的孩子。可是吳囡囡見到吳澤,這個和自己長得很像的叔叔,吳囡囡覺得媽媽比這位叔叔年輕好多呢!雖然這位叔叔也穿著軍裝,但怎麼想他都不應該是自己的爸爸。吳囡囡有些害怕朝她走過來的吳澤,害怕她會用槍打死自己,或者害怕他告訴自己永遠也見不到媽媽了。
但是這位叔叔說了好多她聽不懂的話,吳囡囡知道這是中國話,可她的水平有限,完全聽不懂這位叔叔在說什麼。然而當叔叔的手拉起自己的手,當吳囡囡看見叔叔眼裡的笑意和溫柔,她就覺得這個人是自己的爸爸。以前阿蒙哥哥的爸爸也拉著自己的手安慰摔倒的自己,可是吳囡囡感覺得出來,這個穿軍裝的叔叔和阿蒙哥哥的爸爸不一樣,吳囡囡能從這個叔叔的手心中感受到他的心跳。
媽媽拉著自己的手時吳囡囡也能感覺到媽媽的心跳。
「你是我的爸爸對嗎?」
吳囡囡聽不懂叔叔在說什麼,但她想要這個叔叔做自己的爸爸,於是她就問出來了,雙眼又害怕又期待地望著吳澤。
吳澤沒有說話,他確實被驚著了。這小孩的眼神和陸依曼一模一樣!一樣的緊張,一樣的好奇,一樣的生機勃勃,一樣的惹人喜愛。
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員們也都不敢說話。雖然他們不敢在吳中隊面前找死,但背著吳中隊大家卻在瘋狂地傳遞著眼神。
這孩子就是吳中隊的私生女!絕對是!
「乖,你先告訴叔叔你媽媽叫什麼,叔叔帶你去找媽媽。」吳澤幫吳囡囡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讓黃景行把自己地水杯拿過來,「渴了吧?先喝點水,待會兒叔叔給你吃好吃的。」
「嗯。」吳囡囡難得這麼聽話,她接過吳澤的水杯,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這位叔叔說得對,她流了太多眼淚,快要渴死了。
「吳囡囡!媽媽告訴你不準吃陌生人給你的東西!無論他是誰!」突然一陣熙攘聲還沒徹底響起來,一個女人的身影就已經撥開人群衝到了吳囡囡面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水杯,「你把媽媽說的話都忘記了嗎?」
「這位女士,您不能——」
一名哨兵苦著眉頭跟在謝大鳥和周二爺身後想要阻攔陸依曼,但他還沒看見臉色已經黑下去的吳中隊,就聽見一個稚嫩的童聲興奮地喊到:「媽咪!」
吳囡囡看見陸依曼,根本沒有在意陸依曼在生氣,也不在乎軍人叔叔的水杯了,跳下桌子直接撲進了陸依曼的懷裡。
嘩啦。
吳澤的水杯被摔得稀碎。
「媽咪,我好害怕!我走丟了,然後就聽媽咪的話找到了軍人叔叔,是他們把我帶到這裡來的,不是我自己跑來的!媽咪你去哪裡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吳囡囡撲進陸依曼的懷裡,一直忍住沒有掉下來的眼淚噴涌而出,她緊緊摟住陸依曼的脖子不願鬆手,害怕再一次和媽媽走丟。雖然依照陸依曼的性格吳囡囡少不了挨一頓教訓,但能夠和媽媽重逢就很好了,吳囡囡被媽媽說幾句也無所謂。
陸依曼跟隨謝大鳥一起降落在軍艦甲板上,她一心著急見到自己的女兒,連拖帶拽要求謝大鳥幫自己找到眾多僑民中的小小身影。謝磊有些無奈,只好打開通訊器詢問陳京墨他們在哪裡。得知了吳囡囡的具體位置后陸依曼就無情地拋下了曾經出生入死的隊友朝負一層餐廳跑去,謝磊喊都喊不回來。糟糕!老陳說吳中隊和他們在一起呀!他和停好直升機的周二爺對視一眼,大家都知道小陸並沒有原諒吳中隊,甚至可以說還恨之入骨,要是讓兩人在眾多僑民聚集的餐廳相見,恐怕一個不小心小陸就能把餐廳給毀了!於是二人連忙緊跟在陸依曼身後,必要的時候一定要拉住這個瘋丫頭。
不出謝磊所料,陸依曼真的是個瘋丫頭,餐廳門口的哨兵見一個滿臉焦急飛奔而來的女性害怕是打算混進來的恐怖分子,想要攔下來問問情況。可陸依曼根本懶得理會這個新兵蛋子直接衝進了餐廳,謝磊也是心想這哨兵也是分不清場面,只好和周二爺用身體攔在他和陸依曼中間不讓哨兵阻攔小陸同志。
陸依曼忙著安慰受驚嚇的女兒,根本沒有抬頭仔細去看剩下的軍人。所以也就並不知道謝大鳥在他身後朝各位瘋狂傳遞眼神的模樣。陸依曼換了披肩長發,不過發質還是發黃細軟,曾經的狗啃劉海也已經嘗過下巴。可是大家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小陸同志。
「這是什麼情況?」華炎挨著謝大鳥,從牙縫中吐出來這句話。
謝大鳥聳聳肩,他要是能搞清楚這是什麼情況也就不至於沒有在返航的路上忘記給兄弟們一點提示了。
陸依曼安撫著吳囡囡的後背,一邊安慰她:「不會的不會的,媽媽和囡囡會永遠在一起的,囡囡別怕,媽媽在呢!」
「媽媽,我想我找到爸爸了。」吳囡囡抽抽搭搭但還是掩不住開心,她既然已經和媽媽見了面,就一定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這也算是因禍得福!吳囡囡心想。
「爸爸?」陸依曼很奇怪,從來都沒有見過爸爸的吳囡囡怎麼突然說起這句話了,「什麼爸爸?你怎麼了親愛的?」
「我找到爸爸了!」吳囡囡特別認真地拍著陸依曼的肩,「你瞧!」
順著女兒的手指陸依曼回頭髮現了目不轉睛盯著她的吳澤。
古今中外從不缺少破鏡重圓的筆墨,牛郎織女每逢相會都是以繁星為河,全世界的喜鵲為他們搭成橋樑;三聖母和劉彥昌相見雖說是在華山下沒什麼仙氣,但好歹人家三聖母是仙女啊,會騰雲駕霧穿著雲彩做的輕縷衣呢。
陸依曼不是沒有想過她和吳澤的再次相見。要麼陸依曼就應該穿的像個仙女一樣,飄飄乎遺世獨立,睥睨群雄地接受吳澤的道歉,然後怕拍屁股走人,不留下一朵雲彩;再不濟,她也總應該像歌里唱的那樣,穿越人海,大千世界,只剩你我,吳澤說你聽我解釋,然後陸依曼梳著七彩的頭髮捂住耳朵說我不聽我不聽,接著作勢要逃跑,於是吳澤在她身後一把抓住陸依曼的手腕來一個三百六十度的迴旋,最後以公主抱的姿態接住陸依曼,二人深情對視,然後哭著接吻......
然而現實總是一次又一次打醒陸依曼的中二夢。她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忙著找吳囡囡滿臉都寫著焦急與不安,哪裡還有什麼仙女般的姿態,哭泣嘛倒算合格,陸依曼安慰著女兒不免也眼角含淚。但是吳澤並沒有陸依曼想象中的驚訝,也沒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然後旋轉接吻,他和陸依曼對視了一秒,緊接著吳澤的耳麥就響起了人聲。
「報告,吳中隊,有突發情況。」
「怎麼回事?」
吳澤立刻把他放在陸依曼身上的眼神收回來,握緊槍支皺起眉頭來。
「似乎是海盜們在示威。您來甲板上看一看吧!」
耳麥里的聲音顯得十分著急,於是吳澤與黃景行對視一眼,帶著他和陳京墨、華炎匆匆與陸依曼擦肩而過,沒有絲毫留意。
餐廳里只剩下陸依曼、吳囡囡和不願意離開的謝磊了。謝磊在忙著撿起吳中隊碎掉的水杯,吳囡囡緊緊抱著陸依曼的脖子不住地抽泣著。陸依曼站在艦艙里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麼這麼毛躁就跑進來了,損壞了軍隊的公物不說,還偏偏就遇見了彼此都臉紅的故人。
「這個......我賠吧。」陸依曼抱著吳囡囡走到謝磊身邊,謝磊不敢直視陸依曼,只低著頭搗蒜般點了兩下,然後帶著陸依曼來到艦艙里的休息室,指了指吳澤的床位說:「那兒是......吳中隊的......」
陸依曼看了一眼,猶豫一下:「你的呢?」
謝磊指一指吳澤斜對面的床,不說話。
嘿,這還奇了怪了,陸依曼認識謝磊這麼多年,就連要被殺頭的時候他也叭叭叭說個不停,怎麼從在直升機上見到自己就一直啞巴?難道自己在謝磊心中比殺頭還可怕?
陸依曼把吳囡囡脫了鞋放在謝磊的床上,仍由她搞破壞般玩弄著謝磊的枕頭和被子。然後轉過身來像地主調戲花姑娘一般勾起謝磊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謝大鳥,別告訴我你不認識我了?」
「認識......」
「認識你就這態度?」陸依曼佯裝生氣,「枉我們戰友一場,還是同一個狙擊小組的隊友,幾年不見你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嗎?還磕我的後腦勺!」
「我......」謝磊面露難色,看看陸依曼,又伸長脖子去看看艦艙里的監視器,轉轉眼珠一橫心一咬牙,「哎呀我豁出去了!」他一把抓起陸依曼的胳膊壓低聲音問到,「小陸.....不是,其他的咱先不急,你就先告訴我,這,這,這孩子......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這是我女兒啊,怎麼了?」
陸依曼不明白謝磊為什麼如此痛心疾首,她倒是不打算隱瞞吳囡囡的身份——不打算全部隱瞞,可謝磊這樣一幅老媽子一般痛心疾首的模樣讓陸依曼莫名地害怕起來。
「你女兒!」謝磊驚叫起來,發現自己聲音過大之後立刻捂了嘴又壓低聲音,「你和吳中隊的?」
「放屁!」這回輪到陸依曼驚叫了,「你哪隻眼睛看見這是他的女兒了?」
謝磊指了指自己的兩隻眼睛,這不是廢話嘛,任誰一看這孩子就知道這一定是吳中隊的女兒啊,問題在於孩子的媽媽是誰。之前大家猜測這是吳中隊的私生女是因為實在沒有想到陸依曼會出現,並且還主動承認這孩子是自己的。如今小陸同志神秘現身,再也沒有誰敢說這是私生女了,如果這孩子真的是陸依曼與吳中隊所生,吳中隊平白無故添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這簡直可以成為獵豹特種大隊的年度新聞!
「不是......不是吳中隊的,哪能是誰的?」謝磊把聲音壓到最低,生怕自己的聲音被監控視頻給錄進去了。
「是我老公的。」陸依曼向來撒謊不臉紅,她就打算用這一招來對付要認親的吳澤。
開玩笑呢,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拉扯大的寶貝女兒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認他做爸爸了?
「你......老公的意思是......小陸你結婚了?」
「對呀。」
「和別的男人?」
「別的男人是什麼意思?」
「就是......吳中隊他......」
「我有毛病嗎非要跟他結婚?你是不是聽他說我答應過他要嫁給他?千萬別被他騙了!吳澤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膽小鬼!」陸依曼越說越激動,一想起自己這麼多年來積攢的委屈和苦楚,她恨不得把吳澤活吞下去。
叩叩。
六年前陸依曼還是吳澤的下屬時就懷疑過他在自己身上安裝了監視器,每一次說吳澤壞話的時候他都會及時出現,搞得自己惴惴不安。沒想到六年後這枚監視器還在陸依曼身上。
陸依曼聽見敲門聲立刻轉身,卻恰好看見黑著臉的吳澤和一眾獵豹特別突擊隊的隊員們面面相覷站在他身後。得了,又被他逮了個正著。
不過這一次陸依曼不再害怕了,她已經不再是吳澤的下屬,現在她不過是一個平頭百姓,吳澤是沒有權力因此懲罰自己的!陸依曼鼓了鼓勇氣,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瞪著吳澤,她倒要看看吳澤還有什麼招數來報復她。
「金錢豹換上作戰服,準備作戰。」
吳澤沒有理會陸依曼,直徑對滿頭大汗的謝磊說:「有海盜的敢死隊追過來了,上級要求我們將其驅逐回境。」
「是!」謝磊大聲回答,「那.......她怎麼辦?」
陸依曼抱起吳囡囡,這孩子不停地想要掙脫自己的懷抱撲向吳澤,還不停地叫著「爸爸」「爸爸」。
「吳囡囡,媽媽什麼時候告訴過你這位叔叔是爸爸了?你這樣非常沒有禮貌!」陸依曼厲聲教育自己的女兒。吳囡囡被媽媽震懾住,雖然不甘心地閉了嘴,但眼睛還是滴溜溜地停留在吳澤身上。
吳澤長出一口氣,揮揮手招呼黃景行:「找個地方安置好她們。」
「是!。」
於是陸依曼和吳囡囡被安排在了一間雙人宿舍,陸依曼忙前忙后地給吳囡囡洗澡,把身上擦破皮的傷口小心翼翼地消毒,然後又給她換上宿舍里為她們準備好的乾淨衣服,這才帶著吳囡囡再一次來到餐廳吃晚餐。一直到晚上陸依曼把吳囡囡哄睡了覺,她有機會來到甲板上透透風。
事實上僑民們是不被允許上到甲板的,只不過不知道哪位仁兄交代了各層艦艙的哨兵,陸依曼在軍艦上自由活動一路都暢通無阻。甲板兩側有隨時待命的導彈發射器,不過陸依曼對這東西不感興趣,她只想吹吹海風看看天上的星星。雖然還是見到了她一直逃避的那個人,陸依曼本以為自己早已放下,可當和吳中隊對視時,她還是差點哭出來。
「唉……」陸依曼靠在欄杆上嘆了口氣,心想自己怎麼會這麼沒出息。
吸溜,吸溜——
安靜的夜晚除了浪花,一口一口吃面的聲音顯得格外突出。
陸依曼心想那個小哨兵半夜站崗還給自己加餐,不行,她要去教訓兩句!順著聲音尋過去,陸依曼看見了坐在樓梯上大口吃泡麵的吳澤。該死!怎麼就擺脫不了他呢?陸依曼已經和吳澤的目光相遇了,這個時候再逃跑就顯得太心虛,於是陸依曼硬著頭皮走到吳澤身邊。
吳澤剛帶領眾人執行任務回來,餐廳早就過了飯點,今晚又正好是他執勤,所以他連臉上的油彩都沒洗,匆匆給自己泡了面就來到站崗的樓梯上大口吃起來。
陸依曼冷臉站在吳澤面前,連招呼都沒打,低頭看了一眼吳澤手中的飯盒:「你就吃這個?」
她看一眼就知道吳澤是剛執行完任務還沒來得及收拾自己,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應該是是餓壞了。陸依曼雙手插在褲兜里,滿不在乎地別過頭去。
「晚上還要站崗,將就吃點。」
吳澤的確餓壞了,雖然他很想和陸依曼聊兩句,但還是先吃兩口熱乎的麵條要緊。所以他端著飯盒繼續「吸溜」起來。
陸依曼瞧他的飢不擇食的樣子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這男人就這麼喜歡吃泡麵?那不成這些年錯過了食堂的飯點他都這麼將就過來的?吃這玩意兒就能練好身體保衛國家了?
「我記得我說過讓你少吃這玩意兒。」陸依曼不滿地問道。
「嗯。」
吳澤忙著吞咽,含糊地回答了一句。他當然記得,他記得陸依曼說過的每一句話。
「那你還吃?」陸依曼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年她一直不想見吳澤就是因為吳澤根本就沒有將陸依曼當成一個成年人來對待,什麼都不告訴她,不信任她能夠解決事情,也只把她說的話當做小丫頭胡言亂語……想著想著陸依曼就忍不住提高了聲調,「……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為——」
「那孩子是你的女兒?」
吳澤突然打斷陸依曼的話頭。
陸依曼不知道當吳澤在艦艙里再一次看見她時有多激動。他們對視的那幾秒,吳澤竟然也差點哭出來。他故作冷靜是因為害怕聽見陸依曼說出的刀子一般會割傷他的言語,後來吳澤得知吳囡囡是陸依曼的女兒時手指一緊,差點兒就要揪出那個野男人一槍嘣了他!緊接著是心臟的顫抖,陸依曼這樣年輕貌美,離開部隊之後想要娶她的男人還不得排長隊咯?就算她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就算吳澤雙手捏拳雙眼通紅,也是理所應當的。彈無虛發的吳澤在直升機上居然第一次打偏了目標,連向來穩重的黃景行都嚇了一跳。因為有牽挂,所以心弦無法沉靜下來啊。
可是當下聽見這句話,陸依曼又氣又無語,就好像天降一塊巨石壓在她顱頂,壓得陸依曼大腦發脹,氣急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是帶著把話說開了的心態走上樓梯的,她想讓吳澤清楚自己不肯原諒他並不是因為什麼前妻什麼小三,而是因為吳澤的不信任和霸道。陸依曼舌尖頂住自己的上顎瞪圓眼睛盯著吳澤那張全是油彩的臉。好哇!果然是一點也沒有變化!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不願意將自己當做一個成年人看待,就這麼直接地打斷了自己的話,問出來一個什麼樣的問題,問的不是自己過得好不好而是吳囡囡是不是自己的女兒!陸依曼從來沒忘記吳澤特別想要一個女兒來著,既然已經問出了吳囡囡是不是自己的女兒,那接下來大概就要問吳囡囡是不是他的女兒了吧?是,吳囡囡就是吳澤的女兒!這一點陸依曼可以肯定,然而是又怎麼樣呢?陸依曼就算再心疼女兒想要個爸爸,也絕對不會委屈了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原諒吳澤,然後任由他繼續橫行霸道下去。從前吳澤是陸依曼的上級,所以就算陸依曼有再多的不滿,吳澤也有理由對著她不講道理霸道下去,可既然是要結婚的,陸依曼需要的平等對待!
陸依曼瞪著吳澤,吳澤也就放下了飯盒等待著陸依曼的回答。
......
「是。」
許久以後,陸依曼才昂起下巴說道。
吳澤有些沉重地點點頭,又問:「你女兒多大了?」
「五歲。」
吳澤又點點頭,似乎還想問些什麼,但始終沒有張開口,而是繼續端起飯盒開始大口吃面。
好,好!陸依曼被氣得精神都有些恍惚,她胸脯大起大落了幾下,眨眨眼,既然沒話說了,那就就此別過!陸依曼憤憤然轉身離去。
吳澤見狀,立刻站起身來向前跨出一步拉住了陸依曼的胳膊。
「丫頭!」
聽見這個稱呼,陸依曼的心臟都漏了一拍。這算是吳澤對她的愛稱,從前吳澤提起陸依曼總愛稱她為「那丫頭」,後來她和吳中隊有了夫妻之實后私下裡吳澤也會這樣叫她。陸依曼從來都是別人口中的「陸女俠」,唯獨在吳澤這裡她是「小丫頭」。陸依曼差點哭出來。好在她及時咽了口水,依舊面不改色地回頭,甩開吳澤的手掌,抬起頭倔強地看著他:「還有事嗎?」
......其實吳澤是有事的,他真地好想問一問吳囡囡是不是他和陸依曼那麼多天努力的產物,可吳澤不敢。萬一陸依曼告訴他是他想多了......陸依曼這樣年輕貌美,吳澤曾經親眼看見過圍在她身邊的男孩子不止一兩個,況且陸依曼性格又有趣,想要娶她的男人還不得排長隊咯?就算離開部隊以後她倒在另一個男人懷裡,就算吳澤雙手捏拳雙眼通紅,也是理所應當的。不能因為自己就耽誤了人家姑娘啊。
這件事問不出口,吳澤便不知道該和陸依曼聊些什麼。他想對陸依曼說的話很多,偏偏現在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吳澤吃著泡麵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其實今晚的泡麵並不好吃,水放太多味道有些淡,吳澤邊吃邊懷念陸依曼的手藝。從前他是不愛吃這種不健康的速食的,自從在靜安寺旁的別墅中和陸依曼度過一晚后,吳澤就愛上了這種重口味的食物,後來有事兒沒事兒他都叫陸依曼給他煮泡麵吃,再後來,陸依曼不見了,無論吳澤怎麼嘗試都做不出那種奇妙的美味來。
「......我聽謝磊說,你是來這裡旅遊的?」
不錯,這個話題很有聊頭!吳澤在肚子里搜尋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個能開口的話題來。
「是。」
「你知道這裡不安全,還要來旅遊?還帶著小孩子。」
「我是在新聞上看見好像拉美西斯還活著,想來看一看真假。」
「哪裡的新聞!?」
「不是國內的,我住在洛杉磯。」
「他死了。」
「......可是——」
「我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拉美西斯已經伏法。」
「好我知道了。」
陸依曼也覺得自己是白來這一趟,拉美西斯大概率是不會活著的,或許只不過新聞鏡頭中那個女孩長得像莉莉罷了,自己就敏感地直接跨了大西洋來到這裡,好死不死還遇上了暴亂!
回答至此,二人之間的話題又終結了。吳澤攔不住要離開的陸依曼,儘管他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吳澤害怕。
「哦對了!」陸依曼都已經走下樓梯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又抬起頭對吳澤喊道,「有電話嗎?我得打個電話!」
吳澤一聽,立刻匆匆忙忙三步並兩步跳下樓梯把自己的私人手機遞給陸依曼。陸依曼甚至都沒有發覺自己的指紋能夠開啟吳澤的屏幕鎖,一邊熟練地撥打著陸建勛的手機號碼,一邊問吳澤:「我們是直接回上海還是?」
「回深圳。」吳澤回答,立刻又繼續為自己創造機會,「你要回家可以和我們一起做飛機走,我會送你回家。」
陸依曼擺擺手,接通了電話,在陸建勛驚訝為什麼女兒的聲音會從小吳的手機中傳來之前告訴爸爸她和吳囡囡要回家住一段時間,並且自己手機和錢包什麼都丟了,要陸建勛想辦法來叫人來深圳接她們。
「你沒有手機?」吳澤接過電話覺得不太可能,他是知道陸依曼是一個追求時髦的丫頭,不太能夠忍受沒有電子設備在身邊的情況。
「哇塞!」陸依曼翻了個白眼,腦子要爆炸一般,「你有沒有腦子啊大哥!我的行李全部都被炸毀在邁基納了,別說手機,連錢包和證件都沒有!所以我才要問這艘艦是不是直接回上海嘛!」陸依曼在心中吐槽,為什麼六年不見吳澤變得如此痴獃。如果回到廣東,她和吳囡囡連證件都沒有,可怎麼回上海啊!
被炸毀了!?吳澤只聽謝磊說他看見陸依曼還似當年一般英勇地用一支老式獵槍突然出現並且援助了他們,可他並不知道陸依曼在這之前經歷過什麼。難道說暴亂也波及到她了嗎?吳澤擔心陸依曼可能受傷,可他不敢動手去觸摸陸依曼,所以就用目光將陸依曼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並未發現任何傷口。
陸依曼不耐煩地擺擺手:「放心,我沒受傷。就算是受了什麼傷,也輪不到你操心的。」
「陸依曼!」吳澤語氣嚴厲了起來,他真地討厭別人陰陽怪氣地說話語氣,之前討厭,現在仍然不能忍受。再說了就算眼前不是陸依曼而是任何一個陌生人,吳澤都會去關心他們有沒有受傷,這丫頭又何必要故意找些話來氣他!
陸依曼也並不示弱,她回頭狠狠瞪了吳澤一眼,警告他沒資格訓誡自己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回到了負一層艦艙內。
夜深了,她不陪著吳囡囡睡覺的話,這孩子會害怕的。
吳澤也沒有去追陸依曼,今晚他站崗,雖然吳澤氣得雙唇緊抿,但在目送了陸依曼走下樓梯后他還是非常有原則性地回到了自己的崗位,把飯盒收收好,擦擦眼睛端起槍站得筆直。
不急這一會兒。
「喲,吳中隊早!」謝磊望著碧藍的海面和橘黃的太陽神清氣爽地朝吳中隊問好。
吳澤也早就習慣了謝磊不愛敬禮,從前他不是沒為此教訓過謝磊,不過教訓了一段時間吳澤發現這小子在外人面前倒是守規矩懂禮貌,偏就是在他們這群老戰友面前永遠弔兒郎當沒心沒肺,吳澤也就放棄了。反正他也不是一個教條的人,只要謝磊不犯什麼原則上的錯誤,這些年他都懶得理會這個傻子。
吳澤點點頭算是回應了,他和謝磊換了崗,才走下幾步樓梯,吳澤突然想起什麼來,回頭問謝磊:「你是不是認識人在賣手機?」
謝磊聽著這沒頭沒尾的問話愣住了:「是……是啊,我一個堂弟是區域經理。怎麼了吳中隊,您要換手機?」
「嗯。」吳澤點點頭,「我們抵達深圳的時候能叫他送來嗎?」
「可以倒是可以……這麼急嗎?」
吳澤沒有答覆謝磊,而是繼續囑咐到:「那你知道現在市場上哪一款手機賣的最好?」
「那當然是果兒啦,前幾天才發售了新機。」謝磊吸了口氣,「不過聽說賣得挺貴的,要小一萬呢!」
「記得再辦張號卡,到時候一起給我。」
「哦,是!」
謝磊望著吳中隊的背影很是納悶,他記得吳中隊一直用一個牌子的手機從來沒有換過,況且吳中隊也不是一個愛打遊戲的人啊,他要這麼好的手機幹什麼?
兩天後。
中國深圳的某個客運港口出現了一幅解放軍叔叔喜氣洋洋地抱著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小女孩摟著解放軍叔叔的脖子,滿滿軍民一家親的畫面。跟在解放軍叔叔和小女孩身後的陸依曼倒像一個心懷不軌的人販子,眼睛一直盯著小女孩看。
「囡囡!」陸依曼忍不住了,衝到吳澤身邊想要奪過自己的女兒,「我們要回家了,不能再妨礙解放軍叔叔的工作了,快,跟叔叔說再見!」
吳囡囡聽見媽媽的話立刻就癟了嘴要哭出來,這可心疼壞了已經和吳囡囡成為好朋友的吳澤叔叔,趕緊咿咿呀呀地哄吳囡囡開心。這兩個人雖然語言還略有不通,但倒像是心有靈犀一般交流無礙。陸依曼氣得無奈,抱起雙臂一言不發。
「叔叔,我想要你當我的爸爸!」吳囡囡不想和這位叔叔分開,可是她又害怕媽媽,只好奶兮兮地朝叔叔撒嬌。
「吳囡囡你在胡說什麼!」陸依曼果然生氣了,「你答應媽媽的話都忘記了嗎?在家裡媽媽是怎麼和你商量的?」
吳囡囡被媽媽說得氣鼓鼓低下頭,她答應過媽媽不再提爸爸的事情來著……可是吳囡囡忍不住!她想要爸爸來愛她,也想要爸爸來愛媽媽。
吳澤見這棉花糖一樣的小女孩像癟了氣的球一般把頭埋進自己的肩膀里,微微嗔怒偏頭看了陸依曼一眼:「她還是個孩子。」
「什麼孩子?」陸依曼可不會任由吳囡囡胡來,「囡囡!」她叫了一聲賭氣不願意理她的女兒,抱著手臂威脅道:「哎呀,也不知道是誰說的她早就不是幼兒園小孩兒了,還說什麼已經到了能夠吃披薩的年紀。唉,既然還像小孩子這樣鬧脾氣,看來還是不能給她吃披薩啊!」
除了芝士,吳囡囡最喜歡吃的食物就是披薩了,尤其是義大利烤腸披薩。可是媽媽很少准許吳囡囡吃披薩,說是沒什麼營養還全是熱量,只有在去遊樂園玩或者是節日的時候吳囡囡才能夠點一次披薩吃。所以聽見媽媽用披薩威脅她,儘管吳囡囡知道媽媽是在威脅自己,但她也不得不承認媽媽的威脅成功了!
「不,媽媽!」吳囡囡叫起來直接往陸依曼身上爬,「我已經是大人了!我可以吃披薩的!」
吳澤抓不住想要從他肩頭爬到陸依曼身上的吳囡囡,可是眼看著吳囡囡要掉下去陸依曼沒有要伸手接住她的意思,反而還演戲一般自言自語:「哎呀,大人可是要說話算數的。」
「媽媽我說的話算數的,媽媽!」吳囡囡急得要哭出來。
陸依曼這時才一臉得意地笑起來抱住吳囡囡,在吳囡囡還心有餘悸的時候繼續說:「那囡囡大人可不許再沒有禮貌了哦!」
「……嗯。」吳囡囡被迫答應下來,眼睛還戀戀不捨地望著解放軍叔叔,然而媽媽已經抱著她即將離去。
「等等!」
「吳中隊長,您還有什麼事嗎?」
陸依曼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只好強迫自己客套地微笑著回答吳澤。
「給。」
吳澤遞給陸依曼一部手機,然後又掏出用了很多年的錢包,打開來把裡面所有的現金都拿出來放在陸依曼手中。
「這是什麼意思?」
陸依曼拿到手機的時候就已經很驚訝了,不過好歹她的確需要一部手機來解決當下的困境,所以也就沒想著拒絕,可是怎麼吳澤又把所有的錢都交給她?陸依曼有點懷疑這是在釣魚執法。
「你的手機和錢包都沒有了,一個人怎麼回得去家?先拿著用吧。」
陸依曼聽著這話有些耳熟,她皺起眉頭在大腦中搜索了一番,想起來了。當初獵豹特別突擊隊拉練,遇見華炎的女朋友樂兒,當時大家都只當做樂兒是一個普通的迷路的大學生,吳中隊就自掏腰包讓樂兒回家。陸依曼還曾經奚落過吳中隊不懂行情,給了那麼一點錢就想讓樂兒買一個手機,她頗為嫌棄來著。再看看現在吳澤放在自己手中的最新款手機和一沓厚厚的現金,陸依曼咧開嘴笑了,這件事他倒是學得挺快。
「手機呢,我就收下了。」陸依曼晃晃手機毫不客氣地放在褲兜里,然後把所有的錢都還給了吳澤,「這些錢呢,我不需要。您還是攢著娶媳婦用吧。等我回上海了會叫陸師長把買手機的錢還給你的。得了,總之謝謝你,走啦!」
陸依曼對吳澤禮貌性笑了笑后匆匆離開。她不想給自己留任何一點感慨的時間,陸依曼心中的鬱結並沒有解開,偏又見不得吳澤。每次看見他陸依曼都好想狠狠揍一次吳澤,告訴他信任的重要性,好好教訓他一番。可是她不能這樣做,只有承擔不起責任的小孩子才會哭哭啼啼地撒嬌,陸依曼要吳澤意識到她早就是一個不依靠任何人也能夠獨當一面的大人了。只有當他明白這一點,陸依曼和吳澤的關係才會真正的對等。況且現在陸依曼有了吳囡囡,就算不為自己考慮,吳囡囡今後總是要回到中國生活的。她不想讓吳囡囡知道自己曾經差點成了別人的小三,也不想讓吳囡囡接受一個不信任家人的父親。
陸依曼也不曾知道吳澤的努力。在吳澤眼中陸依曼永遠是一個沒長大的孩子,需要他的保護和寵愛。他不希望陸依曼知道那些不堪入目的臟事,想要一個人頂過去,所以吳澤沒有告訴陸依曼關於自己前妻的事情。他本想安靜地處理掉這些事情,既不愧對陸依曼,也不傷害前妻的顏面。可誰曾想他的前妻早就不知道顏面為何物了,只要能夠從吳澤身上薅盡最後一筆錢,顏面對於她來說不過是一聲冷笑。她是那種窮怕了所以只認錢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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