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圍
寧慧跟周母之間發生的摩擦周衛正在考場里自是不知情,這會兒正絞盡腦汁寫著策論呢,他也是運氣好,分的地兒靠著牆,遮了風雨,到夜晚時比起那些受著風吹的要好上許多,唯一讓他嘆息的便是在他號房的左右幾側,全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瞧人家下筆如神,全神貫注的,他就忍不住一陣兒羞愧。
那旁邊兒,鼎鼎有名的月余煦心有所感,餘光看了他一眼,便又盡直埋在那題海之中,周衛這人他雖然不熟絡,但也並不面生,是他那妹夫家中一堂妹的夫婿,說來也是巧,這會坐在這兩側號房裡的除了周舉子,還有前些日子大出風頭,考了金陵解元的虞舉子,最邊上還有他的至交好友兼大舅子陳銳。
大都科舉向來是三日期限,期間不能大聲喧嘩,不能交頭接耳,若是要如廁需得有兵士們跟著,夜深之後不得點燈寫文,若是在這中間有個頭疼腦熱的,也可告知監考官,由裡頭侯著的御醫把脈,吃上兩副葯,至於還要不要繼續考下去就全儀仗學子的本事了。
月余煦在上考場之前,被他娘余氏給攆出了書房好幾回,讓他每日需得出門好生鍛煉體魄,以此才能在考場裡面對風霜,免得病了影響發揮,那些日子,他那妻子也跟著他娘起混,每日板著臉拿跟鞭子,美名在一旁監督他,待過了鍛煉時辰,又整個人羞怯得不行,對他也柔情蜜意得很,也不知她這會兒如何了,是否格外擔心?
陳明月心裡確實悶得慌,心裡一慌想找人說說話,一看家中余氏雖不說但眼底也含著擔憂,她大嫂忙著小閨女,只得讓人套了馬車趕到了寧府裡頭,同月橋說說話,解解心裡的煩悶。
月橋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兩日陳明月一個勁的往她這兒跑,來了說不到兩句就在一旁發獃,臉上一會笑一會愁的,瞧得她格外好笑:「行了吧你,我二哥學問好著呢,就是考不上那不還年輕著嗎?」
人家考到老還在考,她二哥才二十齣頭就已經參加會試了,還拿了鄉試解元,已經是鼎鼎好的了,若是在沉浮兩年,只怕學問更是了不得。
「你不懂。」陳明月還搖了搖頭,嘆道:「你家那位不用考就進了衙門,你自然不理解我的心情。」
這時候,她還不由得有幾分羨慕小橋起來,若是煦哥兒也早早就進了衙門,她哪裡會跟著操碎了心?不過轉念一想,這平白進衙門的,有幾個心裡有墨水,俱是那起靠著庇蔭進去的官家子弟,若煦哥是這樣的人,她也瞧不上不是?
她那搖頭晃腦的,月橋嗤笑了一聲:「那你就慢慢想吧。」
說完也不理她,讓綠芽拿了府中賬冊看了起來,不時還沾著墨水在上面勾勾畫畫,陳明月瞧得稀罕,伸頭過來瞧了兩眼,問她道:「這是什麼?」
「府中的賬務往來。」月橋點了點冊子,一手把耳邊落下的發拂了拂,笑著問她:「可有興趣,左右我這會兒無甚大事,你若是想學,我便同你說說。」
從來沒人跟陳明月說過這些,便是她嫁人時,淮王妃也只多派了兩個管事嬤嬤給她,說是替她打理內務,這會兒還好奇起來:「管理一個府要管什麼?」
月橋想了想,偏了偏頭:「許是一府上的人情往來,吃喝用度,藥材添補,外面鋪子甚的銀錢流通,再把這些分發下去而已。」
陳明月啞了啞嘴,好一會兒才道:「這還叫而已?」
她還以為管家很威風呢,這會兒再也提不起興緻了,忙回拒了她先前的提議:「算了吧,我還是舞刀弄棍得了,這些用腦子的還是不做也罷,再說,咱家裡上有娘,下有大嫂,怎的也輪不到我。」
月橋一想著宗室那些陪嫁,也不再勸她,無論月家往後怎麼打理家務,她娘定然是心裡有成算的,用不著她去多心。
陳明月陪著她坐了好一會兒,最後耐不住了,去了外頭耍,等這頭綠芽提醒她晌午到了,只怕月橋還在忙著,她扭頭一看,問著伺候的丫頭:「郡主呢?」
「回少夫人話,郡主去了外頭院子里。」丫頭一五一十的回了。
月橋頓時起了興緻,攔著正要去尋陳明月的丫頭:「罷了,你們擺飯吧,我去叫她就行,正好也活動活動身子才是。」
丫頭本不肯,哪有主子去做事的!又聽她最後一句,心裡倒是不反對了,福了福身子就去了廚房那頭幫忙去了。
這廂月橋去慢慢走過迴廊,下了階梯,正四處尋人呢,就聽一陣兒清脆的奶聲嘻嘻哈哈的從外頭院子一牆之隔的地方傳來,她從院子里穿過,走了過去,就見在旁邊那空蕩蕩的小花圃中央,陳明月正推著點大的寧樹兒盪鞦韆呢,盪得不高,但晃來晃去的足夠讓寧樹兒高興得很了。
許是這同一個姿勢已經盪膩了,他還不住的朝著陳明月和旁邊護著他的丫頭們拍了拍:「快…快些。」
這就是月橋平日里不怎讓他玩鞦韆的原因。
她走了近前,問道:「快什麼呀?」
丫頭們一驚,忙垂了頭,就是寧樹兒也一下焉噠噠起來,只有陳明月還笑著不明所以:「小橋來了,我見你忙著整理賬本就出來走走,你家這胖小子倒是好玩得很,拖著我的手讓我帶他玩,膽子還挺大的。」
一句話就把寧樹兒給出賣了。月橋有些好笑,故意看著寧樹兒道:「他確實是膽子大,小小年紀就敢陽奉陰違,什麼都敢做了。」
寧樹兒心虛得很,當即就扯了嗓子,甜甜的朝她伸出手,奶奶的說道:「娘抱,娘抱。」
「抱你做何,自己走。」月橋不理他,同陳明月笑了起來:「走吧,這都晌午了,丫頭們已經擺好飯食了。」
寧樹兒見她只跟二舅母說話不理他,頓時就急了起來,不住的拍著手,聲兒聲兒的喚道:「娘抱,娘抱樹兒,抱樹兒。」
陳明月忍不住了,邊笑邊便他伸出手:「樹兒,舅母抱你如何?」
寧樹兒理都不理她,只盯著月橋看,整個臉都皺了起來,泫然欲泣的看得陳明月都跟著替他說了起來:「樹兒把舅母的心都給喊化了,我說小橋,你快些抱抱他,免得他待會真哭了。」
月橋只得嘆了口氣,把那軟軟胖胖的身子抱在懷裡,拍了拍他的背,邊走邊問:「下回還玩不玩了?」
寧樹兒知道她指的是什麼,埋在她壞里抽了抽鼻子,小聲的點著頭:「不玩了。」
其實寧樹兒很聰慧,才不過一歲多就知道滿院子玩了,整日把自己弄得跟個花貓似的,看什麼都新鮮想玩,月橋倒也不是想拘著他,就怕他還太小分不清輕重,萬一摔了怎辦?
到用膳的時候,本來還有些低落的寧樹兒看著滿桌子的菜小臉又亮了起來,而且他還記著先前月橋有些凶他的感覺,這會兒便只扒著陳明月去了,又是滿嘴甜言蜜語,又是讓人喂飯的,陳明月也稀奇,還好生生的伺候了他一頓。
月橋見此,還笑著說了起來:「這倒是不錯,你娘我難得清凈的吃頓飯。」
用完了飯,陳明月在寧府待了一陣兒就告辭了,臨走之前跟寧樹兒兩個還依依不捨得緊,還是丫頭再三催促才登了馬車,回了月府。
她回去時斜陽正好,也沒了前兩日的魂不守舍,落梅院里伺候何梅的大丫頭抱著疊好的衣衫走了進去,見何梅只顧著逗弄著才出生不久的大小姐,不由念叨了兩句:「大少夫人每日里沒事,不如也去那寧府找姑奶奶敘敘舊,你瞧郡主去了一趟后,夫人待她多好。」
何梅搖著搖籃的手一頓,說道:「夫人待我莫非不好了?別亂說話,要是被人聽見了就是我也保不住你。」
這丫頭是她從娘家帶來的,為了進月家,她娘特意買了個丫頭陪著她一塊兒進來,平日里也替她打理著房中事,做事倒是麻利,就是愛碎嘴了些,老是盯著別人的好處。
就月家這樣的日子,若不是她撞了大運也嫁不進來,外頭哪戶小家裡頭能讓媳婦整日里閑著,不做家務不操持著柴米油鹽的?
那丫頭縮了縮脖子,想起當家夫人余氏的手段,頓時不敢作妖了,只心裡頭飛快的轉悠了起來,想著大小姐才不過月余,而大少夫人又做的是雙月子,如今還跟大爺分了房的,都說跟著陪嫁的丫頭是陪嫁丫頭,是可以通房的,倒不如……
次日,會考結束,寧衡早早就在月橋的催促下到貢院外頭侯著了,與他一般等在外頭的人有許多,個個都焦急的等著裡頭的人出來,期間月家也來人了,是月當家獨自來的,寧衡好奇的左看右看,還問道:「爹,咋的你一個人?」
月當家臉色還有些不好,擺了擺手:「家裡頭有些事。」
寧衡見他不願說也沒刨根問底的,不多時就見貢院大門開了,隨後兩隊士兵們開了路,隨後舉子們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