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曇花一笑
夕陽已經落入了山頭,在距離洛陽還有千里的一處荒山,一個穿著金色長袍的中年文士,正面無表情的看著一個手持寶扇的俊俏少年。
這個少年正是蘇人可。他本以為憑著手裡的春秋扇可以帶著姬月關安全的離開,可他萬萬沒想到,這中年文士的手段竟然這麼厲害。
要知道他手裡的這把紙扇,是與春秋筆、春秋鼎齊名天下的春秋三寶。而春秋三寶除了都是頂級仙器,具有毀天滅地的力量之外,它們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使用方法。
而蘇人可的父親蘇青玄,在得到春秋扇之後,經過長時間的琢磨也發現了此扇的諸多妙用。
 
當時蘇人可激發了春秋扇的護體神光,同時又暗捏法印使寶扇飛遁。無論是心智還是時機都可以說是恰到好處。
但是那中年文士的水袖竟然能延伸到百丈的高空,並且輕易的破除春秋扇的護體神光。這裡面雖然有蘇人可與對方法力懸殊太大的原因,但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神通確是精妙無比。
"這小子有這麼重要嗎?"金衣文士臉上掛著一絲冷笑,不疾不徐地說道,"看來你和你母親一樣,都是十足的傻瓜。"
金衣文士此刻有了準備,就算蘇人可再想借扇遁走,恐怕也飛不出他的掌心了。再者他一想到自己立馬能得到春秋扇這樣的仙家至寶,原本想以蘇人可來泄憤的心理,也漸漸被沖淡了。
"你既然知道我娘,那就應該知道,為自己喜歡的人而犧牲,對她來說並不是傻事。"淡淡的月光灑在了蘇人可的身上,他頭上的玉冠已經不見了蹤影,那散落在肩上的青絲,讓他看上去好似一個迷路凡間的仙子。
"哼,你以為那所謂的愛情,可以打動得了本王嗎?"
"世間情愛,不過是阻人修行的業障。當年李老兒若不是悟通了太上忘我、太上忘情打通那太天神境的生死玄關,那有今日的善水真神。那有今日威名赫赫的太上道門!"  
"你怎麼不說,他讓一個女子空等了兩百年,紅粉變骷髏,到頭來只剩下滿屋的長發?"  
"多說無意,你如果現在束手就擒的話,本王大可以饒了那個小子。" 
   
姬月關被那金鱗水袖卷到了地上,經過初時的茫然、吃驚,現在已經漸漸平復了過來。
他聽那金衣文士和蘇人可的對話,起初也是渾渾噩噩不知所以,而當金衣文士提到他師祖善水真神時,他方才知道自己的師祖為了修成神道,竟然讓一個深愛自己的女人在無盡的相思中死去。
     
姬月關少年心境,自然不知道太天神境有多麼了不起。但他自問捨棄自己心愛的人,讓她終日守著千帆過盡、蠟燭成灰,那絕對是他不能忍受、也不能原諒的。
而他又聽那金衣文士竟然對這樣自私自利的行為表示讚許不已,那胸中原本對善水真神這個師祖的厭惡,一下千倍百倍的轉移到了金衣文士的身上。
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姬月關是太上道的弟子。在他跟隨聶無情修行的這幾年裡,從聶無情的隻言片語中,他也是能感受到聶無情對那個神秘師祖的敬仰之情。
而姬月關所學的"心靈幻水決"、"北冥鯨吞法",亦都是善水真神所創的玄門道法。要說他對這師祖沒有那佩服之心,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所以姬月關強忍的巨大失望,在找到金衣文士這個欲對蘇人可不利的宣洩口后,便浩浩蕩蕩的奔瀉了出來。
"我命由我不由天,你這個王八管得了嗎?"只見姬月關的胸口飛出一道光彩奪目的藍光,如同藍色閃電般射向那金衣文士。
金衣文士只覺射來的藍光奇寒無比,他面色一沉,那雙袖起舞、迎風而長,竟如道道金霞將他護在其中。
說是遲那是快,光彩奪目的藍色劍光已經撞上了那水袖捲成的金霞袖罩,只聽"鐺"的一聲巨響,被彈開的藍光化作一把藍寶石般晶瑩剔透的瀅瀅仙劍飛回了姬月關的手中,而那金霞袖罩之上,竟然結了一層層冒著白氣的冰塊。
姬月關知道,自己剛才的一擊雖然利用了金衣文士的輕視之心,可是在那金霞袖罩的保護下,甚至連那金衣文士的一絲頭髮都沒有傷到。
看著金罩上寸寸龜裂的冰層,姬月關迅速的將那坎藍冰魄劍擲到半空,雙手一合猛捏了一個法決。
只見那半空中的坎藍冰魄劍藍光大放,這方圓十里的坎水元力都彷彿被吸引一般向著它涌去。
藉助著坎藍冰魄劍所造成的吸力,姬月關調動體內的坎水真元,對著那百步外的溪水,施展出了北冥鯨吞**。
只見那條兩丈來寬的溪流就好像在空中流淌似的,也如這周圍的坎水元力一般向坎藍仙劍匯聚而去。
"坎藍天地,冰魄兩極!"
隨著姬月關的一聲大呵,坎藍冰魄劍冒出了無數的藍光、白氣,將那包裹著它的元力和溪水凝成了一把約有二十丈長的藍色冰劍!
此刻金衣文士已經破冰而出,那原本捲成罩子的金鱗水袖,也輕巧的在金衣文士的身邊飛舞。
金衣文士看著那半空中的巨大冰劍,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凝重。
他知道,雖然這把冰劍仍然無法破開他的金霞袖罩。可是若讓這冰劍擊中的話,他破冰而出所消耗的時間,只怕會比之上次大大加長。
如果讓姬月關和蘇人可有了足夠的時間,恐怕他們就會故技重施的御器跑掉了。
當然,並不是說他二人御器逃遁,金衣文士就抓不到他們。只是若讓他們逃了出去,也許就會生出更多的變數,讓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變得不好把握。
"去!"姬月關雙手結印,臉色蒼白的一指那懸在頭頂的冰劍。
只見一道巨大的藍色光屏氣勢滔天的向金衣文士劈了過去!
看著那來勢洶洶的藍光巨劍,金衣文士雙袖舞動,那金鱗水袖就好像變成了無數個金光閃閃的法輪,在劇烈轉動地同時,也將他緊緊的保護了起來。
驚天動地的響聲在這荒山的空中回蕩,金衣文士好似跳舞一般,那當頭劈來的藍色冰劍,就在那無數個轉動著地金色法輪中一點點化為冰屑!
姬月關深吸一口氣后,雙手如飛的結著新的法印,而那些落在地上的冰屑,隨著姬月關的法印的形成,又聚集成了一把把三尺長短的冰劍。
蘇人可也揮舞著春秋扇,一道道青色和黃色的光芒,不斷的轟擊著那成百上千個由金鱗水袖所化的法輪。
當那最初的藍色巨劍只剩下作為核心的坎藍仙劍的時候,姬月關雙手一點,只見兩百多把三尺來長的冰劍,竟然組成了十多道如同水波一般的劍光,好似潮汐拍打堤岸一樣,周而復始拍打著那些轉動著的金色法輪。
"嗯?心靈幻水決、水紋潮汐劍陣!"金衣文士金眸一閃的說道,"你是太上道臨江仙的徒弟?"
姬月關好似沒聽到一般,理也不理那金衣文士。
"哼!可惜你有那瘋子的傲氣卻沒有他的實力。今天就讓你知道,本王的金輪舞的厲害。"
金衣文士一擺雙袖,身體好似穿花繞樹的蝴蝶一般翩翩起舞。而那金鱗水袖所化的金色法輪也在那美到極致的舞蹈中一生二、二生四,將整片夜空都映成了金色。
無論是蘇人可春秋扇所發出的青黃二光還是姬月關以坎藍冰魄劍為陣眼的水紋潮汐劍陣,都無法再束縛這漫天飛舞的金色法輪。
"乒乒乒乒..."只聽見那十幾道水紋般的劍光在金輪猛烈的撞擊中被碾成了滿天的冰花,姬月關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要不是手裡還撐著倒飛而回的坎藍仙劍,恐怕他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月兄,你沒事吧?"蘇人可扶著姬月關緊張的問道。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以為你還能逃得了嗎?這個兔崽子竟然敢和本王交手,簡直是自尋死路!"金衣文士見大局已定,也就不再緊緊逼迫。
其實金衣文士只想抓蘇人可來換回法寶,如果將他傷得太重,那蘇青玄恐怕不會輕易和他了結。而他如果殺了姬月關,蘇人可必定會將這個消息告訴太上道,他雖然自視甚高,但還至於狂妄到不懼太上八仙追殺的地步。
正因為他早想清楚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繞,所以他適才才一再留手。不然以金衣文士堂堂天位的仙人修為又怎會半天解決不了兩個地階的娃娃?
當然,這兩個娃娃可不是普通的地階高手,他們一個身上藏著春秋三寶之一的春秋扇,一個懷裡揣著專為其煉製的坎藍冰魄劍。
春秋扇還好說一些,畢竟此扇雖然威力無窮,但也要使用的器主有相應的境界才行。
   
而坎藍冰魄劍可以說是一把全新的仙劍,姬月關不但是它的第一個主人,更是用自己的鮮血進行了血祭。
此劍只有在姬月關的手上才能發揮最大的威力,而現在雖然姬月關還不能發揮它的極致,但只要他手持這把仙劍,幾乎可以不懼任何的虛境真人!
   
然而姬月關面對的可不是什麼虛境的真人,在金衣文士的身上他感受到的是一種和聶無情相似的氣質,那是天位的仙人才有的氣質,那是一種仙氣。
蘇人可目光冰冷的望著金衣文士,雖然姬月關傷得不重,但是他卻將金衣文士恨到了骨子裡去。
他只覺自己從未這般的討厭一個人,或許這是因為他從沒有這麼喜歡一個人吧。但是他必須要忍,因為他在等一個機會,一個金衣文士完全放鬆的機會。
此刻金衣文士已經收回了化作漫天法輪的金鱗水袖。那長滿龍鱗的衣袖就好像是為了裝飾那華麗的金色長袍而存在一般,完全讓人想不到它會是件妙用無窮的仙家靈寶.
當那金衣文士面帶得意的走近蘇人可和姬月關的時候,蘇人可猛地舉起了捏在手心的春秋扇。
然而正當蘇人可將要打開此扇的時候,一道金霞重重的打在了他的肩上,直將他打得倒飛了出去。
"蘇弟!"姬月關心痛欲裂的抱著地上的蘇人可,只見那鮮紅的血液大口大口的從蘇人可嘴裡涌了出來。
望著神情絕望的蘇人可,金衣文士得意的笑道,"哈哈哈!小娃娃,你以為你能算計得了本王嗎?本王明知道你手裡有神鬼莫測的春秋三寶,又怎麼會對你掉以輕心呢?"
"春秋三寶啊,有多少老怪物垂涎三尺的春秋三寶啊!本王倒要看看這把春秋扇憑什麼讓那麼多人為它掉了腦袋!"說罷又是一道金霞將那地上的春秋扇卷到了金衣文士的手裡。
然而就在金衣文士打開春秋扇的時候,此扇毫無徵兆的爆發出一道青黃相接的光柱,將那金衣文士罩在了其中。
姬月關睜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這突然發生的一切,而那春秋扇卻已經飛回了蘇人可的手中。
望著那仍保持著開扇時興奮模樣的金衣文士,蘇人可虛弱的對著注視著自己的姬月關調皮一笑,然而這一笑竟如那曇花一般的短暫,因為就在這一笑之後,蘇人可漸漸閉上了眼睛。
"蘇弟!"姬月關眼眶通紅的喊道。他知道蘇人可只是昏了過去,但是這裡絕不是一個安全的地方。
姬月關怒視著青黃光柱里的金衣文士,他沒有把握殺這金衣文士,他也不敢拿蘇人可的性命來賭。
他猛然想起那日在露華樓里的邋遢道人,想起邋遢道人所說的,"老道露華得贈酒,小友荒山避水袖。"只覺如醍醐灌頂一般,立馬冷靜了下來。
姬月關狠狠一咬牙,抱著蘇人可坐上了坎藍冰魄劍所化的一把長兩丈寬七尺的扁平光劍。
只見姬月關一捏法決,那扁平光劍頓時拖著長長的藍色光尾破空而去!  
然而就在姬月關離開還不到一刻的時間,那定住金衣文士的青黃光柱也彷彿破碎了一般,化為了漫天的凌光破羽。
金衣文士臉色難看的望著天際,雙袖向下一揮,只見金鱗水袖重重的彈在了地上。而金衣文士則借著這股彈力如同一支金色的箭矢射向了幽深如淵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