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食菰
湫部落里最近要舉行一次大型祭祀儀式，祭奠楚地最偉大的神東皇太一，讓東皇太一神保佑湫部落不受外族的侵害，永遠風調雨順，人壽年豐，安居樂業。
里宰伯楝想把蓫蕆當著最好的「人牲」供奉東皇太一神。
伯楝的這個決定沒有人敢反對。
東皇太一是他們心中最偉大的神，把最好吃的東西獻給他，誰還會有意見呢？
意見終於得到了統一，一會兒還打得你死我活的「野人」們，轉眼就不計前嫌，和好如初了。
「野人」們圍著蓫蕆，手挽手地跳著舞蹈，唱起了很流行的巫歌：
請問遠古開始之時，誰將此態流傳導引？
天地尚未成形之前，又從哪裡得以產生？
明暗不分渾沌一片，誰能探究根本原因？
迷迷濛蒙這種現象，怎麼識別將它認清……
歌舞畢，人們在里宰伯楝的指揮下，重新把蓫蕆又洗了一遍，洗得乾乾淨淨的了，放到了一塊一人多長的麻布上，作為了臨時擔架。
七八個男「野人」扯著麻布把蓫蕆抬了起來，走進了荊條叢里。
「野人」們先會兒的決鬥與對話，蓫蕆都聽到了，他們現在抬著自己，獻給他們的部落首領當祭品那是無疑的了。
他感到好恐怖。
他躺在麻布里，被七八個「野人」抬著，上坡下嶺，穿荊度棘，是搖搖晃晃的。
他現在身上什麼也沒有穿，看到跟在身後的那個女孩子，他既感到很難為情，又替自己的安危擔憂。
有好久沒有進食了，蓫蕆感到好飢餓，好悶熱，還憋得慌，想尿了。可他神經緊繃著，緊張得要死，動都不敢動一動。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蓫蕆突然感到被放到地上了，還聽到抬他的「野人」們一窩蜂地跑了。
蓫蕆感到奇怪，不知道那些「野人」們為什麼突然不見了。
沒有吵鬧聲了，應該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機會了，蓫蕆想爬起來逃跑！
可當蓫蕆睜開眼睛時，發現那個女孩子又坐在自己的身邊，眼睛一直盯著自己看。
讓蓫蕆感到害怕的是，那個女孩子似乎發現他還沒有死，從她那奇異的眼神里就能知道，他真擔心她會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野人」。
蓫蕆想到了那個殺人滅口的詞，他明白，現在只要把這個女孩子「解決」掉了，逃脫就有希望了。
反正必須得逃，不然就像牛豬羊等「犧牲」一樣成為他們「野人」祭奠神的「人牲」了。
蓫蕆眯著眼睛看了看環境，這裡四處都是荊條叢，好荒野，正好「解決」那個女孩子，然後消失在荊條叢中。
蓫蕆咬著牙，集聚著全身的力量，正想躍起來對那個女孩子下手，沒想到那幫抬自己的「野人」們又瘋瘋癲癲地大吼大叫地跑回來了，嚇得蓫蕆又一動不動的了。
「季杏，食菰。」
蓫蕆聽到里宰伯楝對那個女孩子說話，說著還遞給她幾個「菰」。
季杏吃不了那麼多「菰」，她退回了兩個。
她說：「伯兄，我吃不了那麼多。」
原來，那幫「野人」並不是跑了，而是採集食物「菰」去了。幸虧自己沒有輕舉妄動，不然，其結果一定很慘。
他們現在都坐在地上吃著「菰」，個個吃得津津有味的。
那個女孩子不再說話了，靜靜地吃著「菰」，由於離蓫蕆很近，他聽到了她咀嚼的聲音。
蓫蕆偷看了一眼那個女孩子，得知她的名字叫季杏，就有意記住了。
說實話，季杏的模樣兒不算差，眼睛也很亮，很有神。
要不是上身什麼也不穿，要不是在額頭上用紅黑兩種顏色畫著難看的圖案，她一定是一個小美人兒。
只是皮膚黝黑，還有好多處疤痕，特別是那塊像魚網一般的麻布，並沒有完全遮住她的羞。
季杏吃的「菰」，蓫蕆還以為是什麼稀奇食物呢，他定眼一看，原來就是常見的茭白。
不過，蓫蕆從來沒有見過誰像他們這樣生吃過茭白。
蓫蕆雖然很餓，可他沒有食慾，因為處境太危險了，他現在的心裡只有一個願望，那就是逃走，哪會想到吃東西？
以前在影視劇里見過生死大逃亡，主角是九死一生，看來自己得親自經歷一次了。
那幫「野人」吃了「菰」，有了力氣，一聲吆喝，又扯起麻布把蓫蕆抬了起來，接著又在荊條叢里快速走著。
夢想中的「金手指」一直沒有發揮作用，逃又逃脫不了，蓫蕆乾脆閉上眼睛裝死。
蓫蕆躺在那塊麻布上，不僅身子難受，最關鍵的是擔心「野人」發現自己還沒有死！
他一直提心弔膽的處於緊張之中，身心都受著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蓫蕆感覺走出了低矮的荊條叢，又走進了高大的樹林里。
因為他感到不是那麼熱了，似乎還有蔭涼。
又走了一會兒，蓫蕆感覺那些「野人」們把自己放到了地上，停下沒有走了。
不知道他們又要做什麼。
蓫蕆聽到狗叫雞鳴豬哼的聲音，還聽到小孩子哭笑嬉鬧的聲音了，並聞到了充滿牛糞味兒的濃郁的鄉村氣息，像是到了一個村莊里了。
可他悄悄睜眼看了看，並沒有看到什麼房舍，只看到了在地上覓食的雞，還有無人看管的狗。
來到了一個無人的村落，蓫蕆感到更緊張了。
那些抬蓫蕆的「野人」們似乎累了，都坐在地上喘著粗氣。
蓫蕆正在考慮如何才能脫離危境，沒想到來人了。
來的好像不是單純的人，是半人半仙，半鬼半神，所以穿著怪異，化妝也很嚇人。
只見他的臉上用紅黑顏色畫著魔鬼圖案，身子上披著紅黑布條，隨風而舞，相當飄逸。
他手持「麾節」走來了。
蓫蕆聽到圍觀的「野人」們說是「覡」來了，可他偷偷一看，來的其實就是一個臉上塗畫得像鬼一樣的男巫師。
「覡」的陣仗很大，他不僅帶著六個打著火把的人，還有抱著苞茅和酒的人，另外還跟著一群妙齡少女。
「喔喔喔——」
他們前呼後擁地裝神弄鬼地走來了，蓫蕆的心再次懸到了嗓子眼裡，擔心巫師發現自己還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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