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你不是這方世界的人！
醫仙谷內，葯廬旁，方旭忙著拆廚房，小雀兒坐在一旁，兩手托著腮幫子看他忙碌。
方旭結束修行時是清晨，剛剛走出病房，小雀兒就找了過來，拽著他就跑。
兩人穿過灌木叢、雜草堆，一路七拐八拐，方旭忍不住好奇，道：「雀兒，你要帶我去哪兒？」
雀兒不說話，拉著他繼續七拐八拐，時間不長，來到了一片亂石橫陳的河谷。
河谷中間，一塊平整的大石上，一堆草木灰燼還在釋放著滾滾熱量。
雀兒跳下去，方旭跟著。
雀兒拿起一根木棍，在灰燼裡面扒拉出幾個灰不溜秋的東西，然後把它們扒拉到一邊，用木棍輕輕敲開，一股濃郁的香味飄散開來。
咕咚，方旭咽下一口口水，咕嚕，肚子也發出了抗議，聲音大的嚇了他一跳。
這味道太香了，他感覺百味居的飯菜都沒這麼香，而且，他好幾天沒吃飯了，確實也是有點餓。
他臉色尷尬，扭頭看向小雀兒，發現她也在看自己，肩膀抖動，似乎在笑。
接著，雀兒肚子也咕嚕嚕叫起來，方旭頓時嘿嘿直笑。
雀兒小拳頭錘了他兩下，就不再管他，兩眼直愣愣等著幾個東西涼下來，時不時咽口水，看得出她真的餓了。
東西涼了，雀兒很熱情的請方旭一起吃，其實也沒多少東西。
一根好像是山藥，放在手心裡一搓，外表焦皮脫落，露出裡面焦黃的肉，外焦里嫩，味道不錯。
一塊不知什麼的根莖，不像是土豆，不像芋頭，也不像紅薯，反正挺好吃的。
一條也不知道是鱔魚還是長蟲，烤的糊不拉幾的，也看不出來，方旭也不在乎，小雀兒給什麼他就吃什麼。
還有一隻……似乎是烤糊的青蛙還是什麼的，幾乎全部烤成了焦炭，只有兩條腿上一點點肉還能吃，兩人隨便一分就沒了。
咕嚕，咕嚕，東西吃完了，兩人的肚子卻依舊在亂叫。
方旭揉揉肚子，道：「不行啊，餓死我了，這點東西當零食還成，哪能當主食？咱回家吃飯去唄？」
小雀兒搖搖頭，指指那堆灰燼。
方旭反應了半晌，有些不敢置信，不確定地語氣問：「你的意思是，你平時就這麼吃？」
雀兒點點頭，低下了頭，似乎有點難過。
方旭喉頭髮堵，半晌，揉揉她的腦袋，道：「走，我去找吃的！」
兩人回到葯廬，方旭檢查了半天，除了正屋崔神醫那間緊閉的小屋之外，三間房子都看了個遍，果然，什麼吃的都沒有，廚房裡的鍋灶一看就知道很久都沒動用過了，鍋都生鏽了。
看著那間緊閉房門，方旭幾次想踹門，卻又幾次忍住，他還是有點怕崔神醫的。
半晌，他壓下心火，道：「雀兒，你能把老牛……哥找來嗎？」
雀兒點點頭，小巴掌拍了幾下，不一時，雜亂的草叢中，現出老牛的身影，它叼著青草，拉著破破爛爛的板車。
方旭想了想，找到紙筆，寫了一堆東西，用石塊壓到板車上。
「牛哥，幫個忙，嗯，放心吧，絕對不會虧待你的，我給你準備了一百斤好酒。」
老牛聽了這話，碩大的牛眼中流出兩行濁淚，然後，哞地一聲充滿了委屈的長吼，拉著板車飛也似的跑了。
看得一旁方旭和雀兒目瞪口呆。
****
老牛回來的時候，方旭已經把整個院子里的雜草、小樹之類全部清理乾淨，把塌了半邊的廚房也給拆掉了。
這幾天不停的修行，不斷傷勢全部恢復，而且身體強悍了一大截，干這些活兒太輕鬆了。
他把牛車上的東西都卸下來，看看老牛期盼的眼神，撓撓頭，發現沒有合適的盆，方旭只得把八印大鐵鍋拿下來，穩穩地放在地上，把一百斤三十年陳仙人醉倒進大鍋里。
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方旭都忍不住喉頭滑動，真的好香。
哞！
一聲牛吼，老牛一個飛撲，轟隆砸在地上，兩條前蹄抱住大鍋，扭頭瞪眼齜牙，腦袋上牛毛立起，喉嚨中發出低沉的呼嚕聲，似乎是在模仿虎嘯……兇狠地瞪著方旭和雀兒。
方旭嘴角抽搐，拉著小雀兒向旁邊走了兩步。
老牛立即放鬆下來，搖了搖尾巴，一腦袋扎進了酒里。
就見它的尾巴先是直直地翹起，又迅速軟化，如同狗尾巴一樣左右搖動，整個身體似乎都變軟了，大鍋里的酒液迅速減少。
方旭嘴角抽搐幾下，這個……太狠了，這是多長時間沒喝過了？
搖搖頭，他提著兩個大食盒，來到正屋裡。
小雀兒非常自覺的跟隨，不時咽下口水，顯然聞到香味了。
方旭打開食盒，一一把菜端出來放在病床上，發現不只有燒雞、燒鵝、大餅子，還有七八道菜，都是硬菜，方旭心說，老村長真是仗義，看來這是知道我餓壞了，準備給我補補啊。
哈喇子直流的小雀兒，看得兩眼放光，就要下手時，被方旭攔著。
兩人洗了手才再次上桌，筷子遞到雀兒手中，她抓穩了筷子，然後左手稍稍撩起幕遮，右手筷子唰唰唰唰唰不斷揮舞，轉瞬間小嘴裡就填滿了食物。
方旭立馬加入爭搶食物的隊伍中，他感覺自己不搶，可能一回兒就吃不到了。
「呃……撐死我了，你不撐得慌嗎？」
方旭撐得受不了了，整個人癱在椅子上動都不想動，看著雀兒依舊在動筷子，他表示很不解。
「你這……我怎麼感覺你幾輩子沒吃飯了似的？你確定沒吃撐？」
方旭不放心，摸了摸她的小肚皮，鼓囊囊，崩崩硬，頓時嚇了一跳，連忙把她抱住，道：「行了別吃了，下一頓再吃！」
小雀兒目光凝視著桌上殘留的美味，手腳不停的揮舞掙扎，卻被方旭牢牢控制住，他是真怕把她給撐壞了。
勸了老半天，雀兒終於停止了掙扎，揉揉肚子，呃~打了個飽嗝，似乎這才感覺到有點撐，坐在方旭旁邊，不停的揉肚子，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方旭無奈，道：「下次別吃那麼多，知道了不？」
雀兒看了他好半天，沒有給出回應。
半晌，方旭眼圈紅了。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裡堵得難受。也是啊，就以她今天帶他吃的東西來看，這大概是她第一次吃得這麼飽，也許她從來沒有體驗過吃撐是個什麼滋味，所以，即便吃撐了，她還是在不停的吃，因為她不知道那種感覺叫吃撐了，她不知道繼續吃下去，自己可能會被撐死。
「要不，你跟我走吧？我養你！」方旭咬牙，道。
雀兒想了想，似乎很嚮往，半晌，輕輕搖了搖頭。
方旭勉強笑笑，揉了揉她腦袋，道：「那以後我每天來看你行不？」
雀兒小腦袋立即點得如同小雞啄米，方旭相信，幕遮下，她的眼睛肯定笑成了月牙形。
方旭只覺喉頭都堵得厲害，他看了看那扇緊閉的房門，扭過頭去不再說話。
他不敢出聲，他怕自己會罵出來，或者，會哭出來。
此時此刻，他想通了很多東西，他心中無比後悔，他恨自己，為什麼就因為害怕崔神醫，長達十一個月的時間裡從來沒有再次走進醫仙谷。
他也恨崔神醫，那個無情狠毒的女人！
正在這時，吱嘎一聲，那扇緊閉的房門打開，走出一個人。
黑衣黑裙，沉重的黑色幕遮遮住面孔，全身唯一露出的皮膚是手掌，正是崔神醫。
雀兒立即跳起來，撲到崔神醫身邊緊緊抱住她的腿。
方旭相信，她雙眼中一定充滿了慕濡之情，這讓方旭對崔神醫更加厭惡。
崔神醫蹲身抱了抱雀兒，揉揉她的腦袋，拉著她的手，來到方旭身前，隔著幕遮審視著臉色難看，並越來越難看的方旭。
方旭深吸口氣，指著雀兒沉聲道：「修行真的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讓你泯滅親情，連年幼的女兒都不顧，讓她每天饑寒交迫的程度？崔神醫，我敬重你的醫術，可鄙視你的人品，以前，雀兒不會說話我一直以為是她天生的，可如今，我很懷疑是自從她出生之後，你從來沒有教過她說話！」
微微一頓，方旭臉色猙獰，吼道：「你……你特么還是個人嗎？啊？不想照顧她，你別生她啊，你生了她，又放任她自生自滅，你怎能狠毒到這樣的程度？！她是你的女兒啊！」
崔神醫沒有什麼反應，依舊審視地看著方旭。
良久，方旭額頭慢慢開始冒汗，激憤之下這些話衝口而出，現在他才想起來，自己面前的不是個平凡人，是個可以隨便要了自己命的人。
「如果按照我的性格，你這麼說我，我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你。可是，念在你是為雀兒鳴不平的份兒上，我不怪你。我的事先不說，我們先說你的事，你……不是這方世界的人！我猜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