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託付
「你不是這方世界的人！我猜的沒錯吧？」
一句話，簡單的十幾個字，把方旭的魂兒都差點嚇飛了。這是他最大秘密，竟然被崔神醫一語道破，怎麼可能不驚悚？
「哈，崔姨，你鬧呢？不是這方世界的人，能是哪兒的人？」
方旭嗓子發緊，聲音乾澀到自己都嚇了一跳。
崔神醫輕笑，搖搖頭，道：「不承認也沒關係，你聽我說就好了。坐下吧，我怕你站不住，一會兒會摔倒。你知道你當初來到我這裡時，是怎樣的情況嗎？」
方旭坐下，嗓音稍微恢復一點，道：「重傷，生命垂危。」
崔神醫坐在旁邊椅子上，小雀兒伏在她腿上，崔神醫揉了揉她腦袋，喘了幾口氣，抬頭看向方旭，道：「不錯。不過不夠準確，簡單說來，你全身燒傷，骨骼大多數斷折，內腑出血嚴重。這些傷勢對我而言都是小事，翻手之間即可治癒，可是，我在你身上耗費了整整一個月，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方旭搖搖頭，他對當時自己的情況並不了解。
「你體內蘊含的靈氣極度稀少，稀少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世間任何一塊石頭，任何一捧泥土，任何一棵普普通通的路邊野草，一隻普普通通的小蟲子，體內蘊含的靈氣都比你身上多！你當時的身體條件，即便我把你治好了，你也無法適應這個世界，會被天地靈氣衝擊而死。」
方旭愕然，隨即恍悟。
他明白了，自己是傳說中的肉身穿越，他原先所在的世界，屬於末法時代，幾乎不見靈氣，他體內靈氣自然非常稀薄，這很好理解。
崔神醫再次喘了幾口氣，道：「所以，我只能打碎你的血肉、骨骼、內腑，以靈藥供應靈氣，再輔以針灸，激發你的潛力，讓你一次次血肉、骨骼、內腑重生，讓你的身體與這方世界的人一樣，能夠適應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
微微一頓，她審視方旭，道：「還好，我在你眼中看到了對我的畏懼，但沒有看到恨意。這很好，你並不是個不知道好歹的人，我很欣慰。」
方旭稍稍放心，似乎，自己不是這方世界的人這件事，崔神醫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
沉吟片刻，他道：「崔姨，我這種情況……」
崔神醫笑笑，道：「不是這方世界的人……你以為你很特殊？你以為，只有你不是這方世界的人？」
方旭震撼，略顯急切地道：「崔姨，您是說……」
崔神醫點點頭頭，道：「很多！」
方旭這下子真的激動了，道：「你知道？你認識？」
崔神醫凝視方旭片刻，道：「沒用的！我所知道的那方世界，靈氣比這裡更加充沛，你應該不是那裡的人。」
方旭一下子傻了，半晌無言。
良久，崔神醫道：「你也不必難過，他們有辦法返回他們的世界。我想，你也許也能返回你的世界，不過，前提是……你必須足夠強大！」
方旭愣神良久，咬牙狠狠地點點頭，握拳道：「我會的！」
崔神醫頷首，道：「這個消息，對你而言價值幾何？」
方旭稍微頓了下，誠懇地道：「價值無量！」
崔神醫搖頭，道：「沒那麼誇張，不過……」
她看向雀兒，手指撥弄著她枯黃的頭髮，柔聲說道：「我要你幫我照顧她，幫我把她送到葫蘆寨，交給葫蘆寨大藥師胡先生，也就是我的老師。」
方旭愕然，雖然他也想照顧小雀兒，可那只是在崔神醫不正常的前提下，如今看起來，她好像正常了，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一個大男人照顧她，合適嗎？
崔神醫似乎明白他的意思，搖搖頭，氣息更顯急促，道：「我……出問題了！其實，從雀兒出生之後不久，我就出問題了，只是那時候還不算嚴重，如今……」
方旭恍悟，道：「十四年前，和四年前？」
崔神醫點點頭，沒有說話。
十四年前，崔神醫傳出前半部醫書，直接導致了醫仙鎮的建立。從那之後，她就很少接診了，每個月不會超過三次。
那時候有太多太多想學個一招半式的各路大夫常駐醫仙鎮，導致想看病的人都得來醫仙鎮。病人來到醫仙鎮后，這些大夫都無能為力，才會敲響醫仙鼓。
每次崔神醫接診，大多數只是簡單的診斷，把診斷依據和治療方法寫出來，就會把人送出醫仙谷。只有偶爾的情況，看到了自己非常感興趣的病例，才會親自動手治療，但是同樣會寫出診斷依據和治療方法。每到這個時候，就是那些大夫的狂歡之日。
而病人進入醫仙谷時全程昏迷，就算不昏迷，也必須昏迷，因為……不昏迷的人，崔神醫不會接診。所以，他們不知道醫仙谷的情況，不知道雀兒的存在，甚至不知道崔神醫是男是女。
大概只有少數等級夠高的，有資格正常拜訪醫仙谷的人才知道崔神醫的大體情況。
四年前，崔神醫傳出後半部醫書，從那之後，她不再接診。醫仙鼓再怎麼敲，她都沒有過回應。
方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後，他震驚地指著雀兒，道：「她……快十五歲了？」
崔神醫呼吸頓時有些紊亂，拳頭握緊，指節都握得發白，顯然，這樣的事實讓她極為痛苦。
方旭心裡也很亂，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雀兒，竟然十五歲了？這也……按理說，再怎麼營養不良，也不至於會這樣吧？
「她出生不久，受過一次很嚴重的傷。你知道血珠嗎？」崔神醫語調有點哽咽。
方旭點點頭，道：「我知道，血珠是配製血葯的關鍵材料，而血葯則是覺醒成為血士的必備條件。」
崔神醫點點頭，道：「是的！血珠藥性極為猛烈，所以需要配製成血葯，中和掉部分藥性才能使用，即便這樣，也有近半概率會死亡。這丫頭……那時候她還不到一歲，剛剛會爬……我修行出了問題，閉關了，她……打翻了我存放血珠的小玉瓶，被血珠傷到了。」
方旭看著雀兒，雙眼中充滿了憐惜。
「受了這樣的傷，雀兒不死已經算是不可思議。血珠造成的傷勢連我老師都沒辦法治好，我師承老師，雖然有些天分，可時間算不得長，老師的本事都沒有學全，當然更不會有辦法。我只希望，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老師能想到什麼辦法。」
這時候方旭發現崔神醫越來越不對不對勁了，之前她幾乎每次說話，都顯得有些吃力，而現在更嚴重了，她渾身顫抖，全身大汗，厚重的黑衣都被汗珠浸透了。
她猛然間把雀兒甩向方旭，聲音冰冷地道：「把她照顧好，把她送到胡先生那裡，你我兩清！」
話一說完，悠忽之間消失，方旭看去時，發現那扇打開不久的房門又緊緊閉了起來。
他懷中的小丫頭……小蘿莉……姑娘，發出抽泣聲，把他驚醒。
方旭忙摟著她好一陣安慰。
我說呢，崔神醫既然傳出醫術，就應該是一個對蒼生有愛的人，可雀兒的情況又太反常，原來其中有這麼多隱情。
良久，雀兒不哭了，方旭道：「聽見你娘的話了沒？從今往後你跟著我，放心好了，我一定把你送到葫蘆寨，找胡先生！」
雀兒點點頭，看向那扇房門，久久不願意移開目光。
方旭也看著房門，良久，良久……
突然，他崩潰了，一個飛撲撲到門口，瘋狂地砸門，「崔姨啊，你讓我照顧雀兒我沒意見，可是，你好歹跟我說說該怎麼照顧她吧？她有什麼愛吃的，有什麼不愛吃的，她晚上幾點睡，早上幾點起，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您總得跟我說一下啊崔姨！還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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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旭出現在醫仙谷外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老牛踏著迷蹤步，噴吐著濃郁的酒氣，醉眼迷離，嘴角叼著青草，高昂著頭顱，看誰都斜著眼，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囂張的很。
等在谷外的老村長、雷老頭等人烏泱泱把牛車圍了個水泄不通，檢查后發現方旭傷勢復原了，立即七手八腳把他抬下牛車。
雷老頭紅光滿面，大著膽子拍了拍老牛的脖頸，咧著大嘴道：「牛爺，您放心，我家的小母牛都歸你了，你放心，我家的小母牛絕對漂亮，一個個眉清目秀的，包你滿意，哇哈哈哈哈……」
老牛一臉鄙夷地瞥他一眼，嘚嘚返回。
這時候，方旭裝做剛剛醒來的樣子，迷茫地看著眼前的眾人，道：「我……我這是在哪兒？」
老村長激動地道：「臭小子，你出來啦！」
方旭掃視眾人一圈，道：「我……我出來了？」
雷老頭道：「對，你出來了！方旭，醫仙谷里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可能在醫仙谷里就蘇醒了呢？」
方旭做出皺眉苦思的模樣，半晌，道：「哦對了，我醒過來的時候，崔神醫正在閉關。」
老村長恍悟，道：「那你要那麼多東西幹什麼？」
方旭嘴角抽搐，道：「我不是看崔神醫房間破爛，院落荒蕪，就想給她修修房子整整院子嘛。這顯然不是一兩天的事啊，醫仙谷里什麼吃的都沒有，我得要點吃的，崔神醫境界高，幾年不吃飯都行，我可不行。」
聽了這話，周圍一圈人目瞪口呆，秦峰豎起大拇指，道：「方大哥，你心真大！」
其他人連連點頭，老村長道：「後來呢？你怎麼突然出來了？」
方旭嘴角繼續抽搐，道：「崔神醫的廚房都塌了，我剛把廚房拆掉，崔神醫就出關了，她老人家一看這還得了？竟然敢隨意動我的東西，一巴掌就把我打暈了，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兒了。」
眾人無言，老村長豎起大拇指，「臭小子，你命是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