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門見喜
「冬子他爹跟著紅軍一起離開很久了，這一天冬子實在想念他爹，就問他娘道：母親，我老爹什麼時候才會帶著紅軍回來？」
「正在納鞋底的冬子他娘，伸手撥了一個油燈上的燈芯，讓昏暗的屋裡明亮了一些，微笑著說道：當山上的映山紅開遍時候，你老爹就該回來了！」
「冬子眼裡有星星的火光在燃燒，那是桌上的油燈映射進了他的雙眼......」
小學堂里的先生正跟鎮上的一幫孩子講故事時，窗外傳來一個男童的吼聲：「華生，你娘給你生了一個弟弟，趕緊回家吃紅糖煮蛋去。」
還沒等教室里的叫華生的男孩回話，窗外的男童又喊了一聲：「記得一會給我包二顆紅蛋，我可是給你傳口信了哦！」
正坐在學堂里叫華生男孩一驚，看著堂上的先生，摸著後腦勺笑道：「那個先生，我可不可以先下課，我娘給我生弟弟了。」
看著堂下虎頭虎腦，一身青布短衫的小男孩，堂上的先生不由得笑了起來。
「哎呀，這可是大事！華生你先回家吧，我一會也過去討二顆紅蛋吃，記得給我留下。」先生看著堂下的男孩笑著說道。
男孩一聽，嘩啦啦收起書包就位教堂外面奔去：「放心先生，我給你留著！」
「這華生，一聽有紅糖煮雞蛋，跑得比狗還快！」
「不能這麼說，我記得前些日子，你娘給你生了一個妹妹，你跑得比華生還要快！」
學堂里的孩子們一下子嚷嚷了起來。
堂上的先生一看，孩子們也沒心思聽故事了，便揮揮手道：「今天先到這裡，明天再接著往下講！」
堂下的孩子們一聽，頓時歡呼起來。
一個個收起各自的書包，往教室外面跑去。難得先生今天開恩提前放學，這樣的機會可不多，一個學期下來也遇不上一回。
先生也收起自己的教材，捏著一塊布將黑板上的字跡抹去。
這鎮人有人生孩子，是大事。作為鎮上唯一的教書先生，他自然要去恭喜一番，討個吉利。
說不準主人高興之下還能額外給他封個紅包，畢竟那華生的老爹可是鎮上數得著的大戶人家，家裡開著二大間商鋪呢。
......
背著書包的華生一路瘋跑，急匆匆地衝進了自家的商鋪，還沒放下書包就大聲嚷嚷道：「我娘生的弟弟呢？我的紅糖煮雞蛋呢？」
商鋪的管家劉伯看著衝進來的華生笑道：「你現在還不能去看你弟弟，紅糖雞蛋在灶房裡，你進去讓紅姐幫你裝一碗，怎麼跟餓死鬼一樣。」
放下書包的華生跟他做了一個鬼臉，笑道：「這紅糖煮雞蛋我是頭一回吃，自然著急。」
華生上面有一個大姐叫遠芳，還有一個大哥叫易生，按鎮長的排行來他是老二，今天母親劉氏生的是三弟，他當哥哥了。
劉伯是劉氏從娘家帶來的人，管著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算是一個大管家了。
掌柜黃玉書是一個地道的生意人，經常出外進貨，一年倒是有半年不著家，這一大家子倒是跟劉伯親熱一些。
四十歲的黃玉書到今天已經跟劉氏生了三個孩子，中年當爹自然樂得合不上嘴
看著從鋪子外鑽進後院的華生，黃玉書笑道：「今天怎麼回來怎麼早了許多，難道學堂的先生不講課么？」
華生看著自家的老爹一楞，傻笑道：「二狗過來報信，說娘給我生了一個弟弟，先生讓我先回家，估計他一會還得過來討紅雞蛋呢！」
黃玉書一聽，點頭笑道：「既然先生讓你回來，就去灶房打一碗蛋吃吧，今天大家都好好慶賀一下。」
年方四十的黃玉書一身青衫，身高五尺，消瘦的身材。乍看一眼不象是商人，倒象是學堂里的書生。
用他跟兒女們的話說，如果不是為了養活一大家子開商鋪，他倒是寧願去做學堂里的教書先生。
風不吹雨不淋的先生多自在，哪象他走南闖北，風裡來雨里去的。
華生鑽進灶房看著裝得滿滿一盆的紅雞蛋，欲伸手去拿。不料被煮雞蛋的紅姐拍了一巴掌。
笑道：「哪些不是你吃的，你吃的還是鍋里煮著呢！」
華生沒有收回手，而是繼續拿了兩顆塞進自己的口袋，看著紅姐說：「二狗跑到學堂給我報信，我得給他二顆紅蛋。」
紅姐一聽，點頭笑道：「二狗這小傢伙，人不大，倒是鬼精靈！算了，你一會拿他吧。」
話剛說完，轉過身子將煮在鍋里的紅糖雞蛋給他裝了一碗。
放在桌上說：「別著急，慢慢吃，一會還得吃晚飯呢。」
紅姐不到二十，也是劉氏從娘家帶來小姑娘，還沒嫁人的她幫著劉氏管著灶房。
還沒等華生將一碗紅糖雞蛋吃完，學堂的陳先生也來到了黃家的商鋪外面。
夥計一見趕緊將他請了進來，又扯著嗓子喊自家的掌柜出來見客。
劉伯招呼陳先生在桌前坐下，划著火柴點著了小火爐，又將明前的春茶取了出來，等著掌柜出來煮茶待客。
陳先生看著劉伯笑道：「我聽二狗在學堂外喊華生回家......」
「那陣風將陳先生吹了過來，稀客啊！」還沒等陳先生說完，聽到夥計喊聲的黃玉書從後院走了出來，跟坐在桌前的陳先生拱手見禮。
「聽聞府上喜添貴子，我這做先生的自然要過來討個喜慶了。」年紀跟黃玉書差不多的陳先生，也是一身的青衫打扮。
兩人同坐桌前，讓人有一種錯覺，看不出誰是掌柜，誰是先生。
黃玉書一聽，哈哈笑道：「我這一年到頭都在外面，難得見陳先生一回，正好喝茶杯聊聊。」
說話間，灶房裡的紅姐聽到華生跟他說先生來了，趕緊撿了二顆紅雞蛋拿了出來，紅著一張臉塞進陳先生的手裡。
「那個謝謝陳先生了，我家華生說你今天給他放了個早學......」
還沒等陳先生回禮，一扭身往鋪子後面鑽了進去，渾似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一般。
黃玉書看著陳先生笑道：「這小紅害羞，先生莫要見怪。」
說完從劉伯手裡接過紅包，輕輕地推到陳先生面前，笑道：「開門見喜，大吉大利！」
陳先生一見，不禁扭捏了一下，紅著臉回道：「我這已經收過華生的學費了，怎好再收掌柜的紅包！」
黃玉書看著他笑道：「這是府上添丁之喜，跟華生的學費沒有關係，請先生笑納！」
陳先生一聽，終是紅著一張老臉，將面前的紅包收了起來。
這時候劉伯正發將一壺茶煮沸，隨著沸水注進放著春茶壺裡，商鋪里瞬間有一道清香升起，讓桌前的三人精神一振。
劉伯安靜地替兩人倒上熱茶，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靜靜地看著杯里飄起那一片茶葉。
陳先生低頭想了想，看著黃玉書說：「不知道貴府的小姐和公子去了永順縣城的學堂怎麼樣了？有沒有消息帶回來？」
鎮列夕只是永順縣下轄的一個小鎮，下面還有幾十個象列夕這樣的鎮子。
黃玉書滿面紅光，看著陳先生回道：「托先生的福，兩個孩子在縣城的學堂過得很好，成績也不錯。」
陳先生笑道：「那就好，畢竟再大一些的孩子，我也不好教了，得送去更大的學堂才是。」
兩人正聊著，吃完戲糖雞蛋的華生跑了出來。
跟陳先生見了禮，然後跟黃玉書說道：「老爹，我去給二狗送紅蛋，玩一會就回。」
黃玉書跟他揮揮手道：「早去早回，一會得吃晩飯了，莫讓一家人等你。」
「放心，我去去就回！」
話沒落地，人已經瘋得不見了影子。
黃玉書看著華生的背影，跟陳先生笑道：「孩子野，讓先生笑話了。」
陳先生微笑著回道：「孩子還小，野一些不怕，他可是聰明著，我教他的課文都能背了。」
黃玉書一聽，滿意地笑了起來：「我送他去跟先生學生，若是連課文也背不下來，那家裡的板子就要上身了。」
......
話說華生一路往上，穿過鎮上的小街，跑到坡頂的曬穀場上，只見二狗跟著一幫孩子在這裡玩泥巴。
「二狗，我來了！」
人還沒跑上曬穀場，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二狗抬頭看著氣喘噓噓的天生，一臉的笑容。
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手裡的泥巴，看著跑過來的華生伸出小手笑道：「我的紅蛋呢？」
跑過來的華生撐著雙手，喘息著回道：「少不了你的！」
說完從口袋裡取出兩個帶著自己體溫的紅雞蛋，塞進二狗的手裡。
二狗也不嫌手臟，就著剝了一顆塞進嘴裡。將另一顆仔細地收了起來，看著華生嘿嘿笑道：「這顆留給妹妹。」
華生一聽，搖搖頭雙從另一邊口袋裡掏出二顆紅雞蛋，看著他說道：「小蓮妹妹的我給他留著呢。」
二狗一見，趕緊將華生手裡的雞蛋搶了過來，塞進自己貼身的口袋。
看著他笑道：「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兄弟！」
華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爹在等著我轉屋吃晚飯，你也早些回去。」說完扭頭往坡底下跑去。
「告訴小蓮等我放假了去找她玩！」
遠遠的，傳來了華生稚嫩的聲音。
這是一九四二年，華生剛滿四歲。喜歡故園風雪漫天舞請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故園風雪漫天舞更新速度最快。